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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21章 ...

  •   安棠决定去那所谓鬼市走一趟。

      就算没有给这件料子找个买家的想法,单只鬼市二字,就让她想闯一番。

      广阳也有这种地方,阿爹阿娘请来的驱邪师、家里摆着的一尊据说是千年前的古寺佛头,都是从鬼市买来的。

      安棠求着阿兄带她去了一趟,那时她年纪还小,只是浅逛了逛,印象最深刻的,是她看中了一面铜镜,拿手中把玩着看了看,翻过来见半面都是血痕,吓得铜镜脱手,摔碎了。

      原来那铺子是卖死者生前遗物的,不知买的人都是打的什么主意,反正她是不知其玄妙,只觉一阵恶寒。

      那天归家后,安棠被吓坏了,当晚就梦魇。
      阿兄被狠狠斥责了一顿,再也不偷偷带她去了。

      但见过怕过之后,安棠反而兴趣不减,父兄越压着她不让她去,她越想掀开鬼市的神秘面纱。

      -
      这日,为了方便行事,安棠穿了一身男装,还特意选了件近乎水青色的。
      为了让腰身显得粗壮些,在里面缠了件棉花护腰。

      赵煅赵拓当然劝过,但安棠语气笃定:“我已经及笄了,早不怕妖鬼玄怪。况且鬼市只是隐秘交易之所,又不是什么放纵烧杀劫掠的地方,要是那样危险,朝廷不早就将它灭了?”

      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安棠再三保证只是去挽月说的那家店瞧瞧,再加上男女力量悬殊,他们两个就是一人只剩一只手,拎也能把她拎回来,就也勉强答应了。

      鬼市要等日落后才开市,可还在用晚膳时,赵煅赵拓的脸上就染上警觉,上下起落的颌骨都透着股将兴未兴的杀意。

      安棠偷偷跟挽月耳语:“瞧他们两个,脸色恶劣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要去抢别人钱呢。”

      挽月的神色也自然不到哪去,要是真出什么意外,她往后余生都要后悔自己多嘴提到了那家店铺。

      她眼中紧张与担心满溢出来:“小姐,一定小心为上。”

      安棠满口答应着,告别她,与两大护法上了马车。

      鬼市虽名为鬼,却并未开在荒无人烟的地方,相反,它就像一个坐落在城北的普通集市,高楼叠障,灯火快要照亮半边天。

      安棠撩着车帘,看着这座发光的巨兽越来越近,吃惊地微张着嘴。
      嚯,真是销金窟呀。

      入口是一座桥状的门楼,呈拱形,与寻常四方的门楼略有差异,首先给人诡谲之感。

      安棠刚要进去,从旁边伸来来一只枯瘦的手,拦在她腰前,她险些撞上。

      被涂浓的眉往下一皱,她刚想开口教训这人非礼,恍然想起自己现在是一小郎君,连忙压下。

      拦路的是个看不出年纪的男子,眼皮沉沉地耷拉着,安棠都不知他到底在没在看自己。

      “相行不得超过两人。”

      安棠强词夺理:“他们是双生子,可以当作一个人看。”

      这人忽然一抬眼,盯住她:“小姑娘,出门在外,要懂得守规矩。”

      安棠登时被唬住了,转身在二人之间看了看,想着赵煅话少,就挑了他,让赵拓和马夫去出口等他们。

      赵拓嘴上答应着,却与赵煅对视一眼,等他们二人进去后,在入口处等待着。
      他们袖中都带了信号弹,等过一会,他再进去找他们。

      安棠进入街市,放眼望去,冷清得有点意外。
      灯火似乎都聚在楼头上,最下层的门铺门窗紧闭,只悬着小灯,萤火在风中闪烁,忽明忽灭。

      除了她和赵煅,再没有相伴而行的人,本就不多的客人形单影只,在昏暗的长街上走动,真如鬼魅一般。
      怨不得叫鬼市,所以……

      她抬头望了望亮堂得泾渭分明的上方楼阙,心想,若她现在身在“地府”,那上边的便是“天界”?

      安棠要找的铺子,据说在顺着这条通路的尽头处,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一会,出乎意料的,长街并不长,她很快看到了一间灯火通明的屋子,与周围的暗黑格格不入。

      店门修得像府门,赵煅上前扣了扣门环,等了一等,厚沉的铁门从里面被人推开。

      开门的人面相和善,堆着笑:“您是来买物件,还是来卖的?”

      安棠放松了几分戒心:“既来买,又来卖的!”

      她被请了进来,内室与寻常当铺差不多,甚至她落座后,还被递上了热茶。

      她自然不敢喝,有事说事,让赵煅把她绣好的那件白绢布拿出来:“我想找几位手艺顶尖的绣娘,能十天半月就帮我做好一身成衣,届时再来你这儿寻一位识货的有缘人,最好能是位贵女。”

      安棠十分诚恳地说完了自己的诉求,掌柜那双狭长的眼却盯了她几息,末了扬眉问:“没了?”

      安棠捣蒜般点头:“没了。”

      掌柜忽然抚着胡须,哈哈大笑,笑得人心里直发毛。

      安棠怕了,站起来躲到赵煅身后,双手紧攥着他背后的衣服,探出半颗脑袋。

      “您别怕,我只是太久没听过这么简单的要求了。”

      “那你接还是不接?”安棠底气足了些,“不会少了你银子的。”

      “莫急,先说说咱这儿的规矩。”

      规矩,又是规矩。
      安棠忍不住撅着唇吹了口气,忘记自己的额前发被悉数梳了上去,此举让她泛了些傻气。

      掌柜拿出了张牛皮纸卷轴,展示给她看:“若您要当买家,就来参加这典拍,每月逢十开。”

      安棠问:“逢十?那今日……”

      掌柜微笑点头:“正是,就在下头进行着呢。不过我建议,您还是去别处寻绣娘吧,来我们这儿的娘子,几乎卖身不卖艺。”

      安棠自然也想过,但她更怕她的技法被剽窃了去,想找位能保守秘密的绣娘。
      不过,她没想到所谓“买到想要的”,得碰有没有人卖,这明明跟宣传的不一样嘛!

      她垂眼看向羊皮纸,今夜典拍的物件被制作成精良的清单,每一件名称后面都标了画,一目了然。
      只是,没有价格。

      安棠问其原因,掌柜解释道:“这买卖二事,自然得买卖双方亲自协商,有的人要钱,有的人要的是别的东西,不一定都方便写出来。”

      “愿者上钩的意思?我懂了。”

      那么,等她制作出成衣来,这件衣裳也会被画在纸上,若有人看中了,才会来赴会。

      可是……
      “那如果没卖出去呢?还能再参加下一次么?”

      掌柜依然在笑:“那您的东西,就得归咱啦。”

      安棠一听,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幸好有赵煅门柱一般立在身侧,不然真要忍不住打起哆嗦。
      这掌柜,是只笑面虎。

      安棠正要将羊皮卷轴还给他,收回眼前的最后一瞥,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物件。
      小小的,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竟然是那双她在井中发现的玉镯。

      ***

      安棠想的没错,这鬼市分天与地,天亮而地暗。

      她所在的典当铺为亮,那么地界,就真的在地下,暗藏玄机。

      不见天日的地下厅堂里,也分人界和鬼界。

      人界,便是交易之所,中间一座唱戏似的圆台,四周坐着的宾客手中皆捏着根绳,藏在袖中,另一头系在一只半人高的悬铃上。

      悬铃由撞钟的钟铃改造,只能敲出清脆的弱响。
      若铃声响,伙计会钻进去确认是哪根颜色的绳动,记在纸上。

      等典拍结束,核对好绳色后,买卖双方被引入同一间屋子洽谈,直到达成协议才能出来。
      若有两人抢一物,不管是一掷千金,还是拼武力厮杀,全靠卖者心念。

      对陆宴浔来说,此次典拍前半程,是十分顺利的。
      他的那对玉镯有且只有一位买家,不至于失败而回收给掌柜,也不需费力识别哪个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可惜后半程,就不那么顺利了。
      因为他想收的,既非银钱,也不是以物易物,是买者本人。

      按着规矩,达不成一致不能出屋,可此人显然对这里十分熟悉,并没有费力破锁,而是不动声色地找到了块微微翘起的地板缝,拿剑一挑,一个黑洞洞的口子赫然出现。

      陆宴浔本以为瓮中捉鳖、十拿九稳,没想到稍稍松懈,眼睁睁地看着鱼儿破网,只好咬咬牙也跟着跳了下去。

      地下竟然另有通路,陆宴浔紧随着那人,一路追出了鬼市,从暗道钻出后,眼前是一片黑压压的竹林。
      ……

      黄昏时下了一场又急又稀的薄雨,土层表面被略略浸润,吞没了武靴踩踏的声音,又不足湿黏到成为疾行的掣肘。

      陆宴浔艰难地睁了睁眼,紧盯着几丈前灵活穿梭在细竹间的男子,眸中晦暗一片。

      方才的一阵追打间,他挑破了他蒙面的伪装。

      这个人,他曾在左相府上见过。
      左相之女虞氏的生辰宴上,他作为贵女之近侍,始终候在左右,几个时辰下来,陆宴浔很难不记得他的脸。

      胸中血脉沸腾,他感到自己正迫近真相,掐住这根线头,剩下的就都能串联起来了。

      可惜对方身手了得,也十分熟悉这片地形,他时而砍倒竹子做路障,时而跃起,顺着竹竿蹿上跳下,还扔了颗烟雾弹。

      陆宴浔来不及防备,生生挨了一下。

      扬尘与被激出来的泪水混成稠液糊在颊上,他知道这样下去迟早会失去目标,抬起左手揩了揩眼下,右手摸向腰后,难得做了个不那么正人君子的决定。

      与此同时,前面的男人眼眸微眯,手暗暗掏向袖袋,又握住了一颗烟雾弹。

      他微微侧头,正准备瞅准时机故技重施。
      而他夜视能力极好,这一回头竟看见陆宴浔端着根竹竿粗细的筒状物,细圆的洞口正对准了自己!

      他猛然刹住,探入袖中的手换了方向,抽出腰间短剑回身刺出,剑尖凝着月华的光,似一颗明星闪耀着。

      剑光刺来的瞬间,陆宴浔晃了一下神,竟然分心想着——

      若他伤脸破了相,是不是安氏女,就不会再喜欢他了?

      刹那间,陆宴浔丢开竹管,寒剑出鞘,单手持剑生生格挡住了对方使出八成力的一击。
      保住了脸。

      剑身相碰发出刺耳的金属声,陆宴浔窄腰微微向后弯,靴跟退后了几寸,又牢牢抓在地上,相持几息后,手臂上新开的伤口又渗出一汩血,渐渐有些吃力了。

      说时迟那时快,男人突然收剑,几乎是瞬间,又反手挥向他的腰身。

      紧接着,地面落下一声沉重的闷响,剑尖着地,明星陨落,整个剑身暗淡无光地躺在地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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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在写了!这周会更够1w5的榜单字数,准备恢复更新频率。 感谢基友的心灵马杀鸡,感谢评论区的朋友们QWQ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