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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检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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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放五天,楚惜只出去玩了一天,剩下的时间不是在上网课就是在做练习,休息的时候看点书。第四天晚上,舅舅打来了电话,说是要小聚一下,请他们吃火锅,严碧玲又刚好有空,就欣然同意了。
严碧玲载着楚惜和楚舒月,一路上骂骂咧咧的,原因只不过是楚舒月太磨蹭了,楚惜听了一路,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严碧玲不单只骂楚舒月,还要扯上楚惜:“你不会让你妹妹快点吗?她磨蹭你就让她磨蹭啊,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楚惜沉默不语,她非常清楚此刻回话会是什么样的结果——被严碧玲认为是顶嘴。然后引来更猛烈的口水战。
楚惜突然没了想去吃火锅的兴致。
好不容易到了,严碧玲看到外婆的那一刻,态度直接发生了180°大转变,本来皱得能夹死苍蝇的眉头顿时舒展开,脸上溢出了笑意:“老妈!”
外婆身形有些佝偻,两鬓斑白,脸上的褶子很多,见到严碧玲和楚惜两姐妹时,十分开心地笑了笑,楚惜可以清楚的看到外婆的牙齿缺了一颗,露出漆黑的洞口,让人顿感酸涩和心疼。
好巧啊不是吗?她也见到外婆了。
不过这次舅妈没有来,按理说每次约饭舅妈都会来,这次罕见地没有见到她的身影,只有舅舅和表妹,看来是吵架了,妈妈没有认清形式,不合时宜地问:“阿玫呢?”
舅舅说:“她闹脾气呢,那先不管她。”
舅舅点了菜,一边点一边问他们要吃什么,表妹上来直接给楚惜一个熊抱,“楚惜,我好想你哦。”
“悦瞳,我也好想你。”
她们之间大概是熟透了,完全不客气,直呼名字,从来都不整姐姐妹妹那一套。
她们三见面太激动了,找好了座位就在那里谈天说地,又是聊学校的日常,又是聊美食,各种话题聊都聊不完。
在聊天的空隙中,楚惜只堪堪听到舅舅的谈话中舅妈貌似搬出去住了,她看着表妹嬉笑着的脸,也不好意思问出个缘由,只好在一旁装傻,转移注意力。
只是心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表妹一边观察着舅舅,一边正在小声地和楚舒月说她网恋的经历,从变声器到网图,再到骗钱骗感情。
一套流程下来,楚惜听着都觉得离谱,这眼花缭乱的操作让楚惜觉得自己为了成绩和年段前几名谈恋爱,再因他们对自己无用后一脚踹开的缺德事情变得非常小儿科。
现在的小年轻不仅懂得多,还会玩。
楚惜索性不听严悦瞳的叭叭,打开了手机,发现徐嘉明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要吃甜地瓜吗?开学给你带。]
徐嘉明发来了几张照片,有一张是他一手将地瓜贴在脸上,一手朝镜头比了个耶,发丝有些凌乱,有着少年人的朝气,不远处还有他的外婆,他的外婆穿着朴素的衣服,发髻高高挽起,笑得十分慈祥。
第二张是他外婆朝镜头比了个耶,眼睛弯得跟月牙似的,嘴角咧得很大,有点可爱。
然后接下来都是一些地瓜的图片,徐嘉明在拍地瓜的时候还拍到了他的妈妈,一看就是胡乱拍,丝毫没有拍照技巧。
楚惜感觉他盛情难却,回了个:[可以吗,可以的话我要两个,谢谢。]
然后抱着看好戏的心思,让徐嘉明多拍几张,最好露脸,原以为这开玩笑似的要求徐嘉明不会同意,没想到徐嘉明马上就发来了几张,楚惜一看,不免咋舌,让他露脸,不是让他直接怼脸拍,有几张连睫毛都拍得一清二楚。
楚惜能说什么,只能说他这颜值抗造。
她盯着徐嘉明的照片出神,不由自主地保存了起来。
徐嘉明实诚到让楚惜有点不太好意思,于是她打算回个礼。
就在这时,菜上完了,舅舅他们拿起筷子动作了起来,严碧玲拉下了脸,呵斥着楚惜:“小惜,你不吃吗?还在玩手机!”
楚惜匆忙地拍了一下,看也不看就发给徐嘉明,随后将手机放在身后,拿起筷子夹了几道菜,细嚼慢咽起来。
“吃饭了就别玩手机。”严碧玲吧唧着嘴,声音提高了几分,“你看看你,怎么给妹妹们做个榜样,都高二了还那么不懂事,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
楚舒月和严悦瞳闻言悻悻地放下手机。
楚惜沉默不语。
严碧玲还要继续说下去,舅舅打断了她的话:“阿姐,讲一下就好了,先吃先吃!”
外婆朝楚惜笑了笑:“小惜啊,最近学习怎么样啊?”
“还好。”
“小惜,要专心学习啊,学习好才有出息,你看你妈妈也不容易啊,为了让你读好书,花了那么多钱。”外婆用她缺了几颗牙的嘴巴嚼着肉,努了努嘴,看了一眼严悦瞳,“我们悦瞳就没指望了,看她天天玩,一点心思都不在学习上,也不知道以后能去干嘛。”
舅舅对严悦瞳说:“你现在初二了,还不好好读,是想去工地搬砖吗?!”
严悦瞳白了他几眼:“我不会去工地搬砖的,要也是去餐厅里做服务员,夏天有空调吹……”
她话还没说完,被舅舅强行打断,舅舅恨铁不成钢地低呵道:“你能不能有点志气,啊?!”
外婆也加入了战场,逮着严悦瞳就是一阵输出,严悦瞳的唇线下拉,摆着一张苦瓜脸。
严碧玲此刻脸上堆起了慈善的笑容,在一旁和稀泥,又是安慰严悦瞳,说我们悦瞳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又是呵斥外婆和舅舅,不要一直说她。
严悦瞳低着头吃饭,敷衍地应了几声。
楚惜心念微动,对严碧玲的举动见怪不怪,妈妈总是对“外人”好过家里人,那张臭脸永远都只对着家里,一到外面就喜笑颜开,哪怕别人犯了错误,也能轻易原谅。
小聚一场,长辈们有着长辈们的话题,同伴间也有这同伴间的话题,然而楚惜三人在长辈灼热的目光下,根本放不开,严悦瞳在被说后,推脱着舅舅要夹给她的底料,表情有些局促,火锅吃到一半,楚惜看着自己碗上的一堆东西,陷入了沉思。
严碧玲夹起了白菜,正要放入楚惜碗里,楚惜连忙道:“不用了,我吃不完的。”
“你那么瘦,就要多吃点,知道吗?”
舅舅在旁边附和着:“对啊,小惜,你是不是平时挑食啊,这么瘦,现在读书压力大,营养跟不上可怎么办啊?你看我们悦瞳,都快营养过剩了。”
“没有挑食,就是肠胃不怎么好。”楚惜解释着,刚塞入嘴里的丸子差点把她呛着,她打量着严悦瞳,倒也没有舅舅说的那么夸张。
严悦瞳脸上的尴尬溢于言表:勿cue我。
一顿火锅在长辈们时不时的谈论声中结束,吃完后,严碧玲带着楚惜和楚舒月和外婆他们道了别,回去的路上,严碧玲又开始讲一堆大道理,还说起舅妈,长篇大论扯一通,让楚惜不要和她舅妈学,她舅舅娶了她舅妈真是家门不幸,楚惜一脸麻木,目光汇聚在前方。
回到家后,楚惜回到房间才拿出手机,看到严悦瞳给自己发了一条v信:救命啊,吃顿火锅怎么这么难啊。
——可能他们太能念叨了。
——算了,下次我们三人自己出去吃。
——可以。
——差点给我吃出阴影。我爸爸老爱说我真是服了,说一次就够了,还三番五次说。
——谁不是呢。
楚惜回完严悦瞳的信息,点开了和徐嘉明的聊天记录,然后她看到了自己发的图片,脑中好像有一道闪电劈过,大脑一片空白,她下意识地按了按撤回键,却已经过了时间,无法撤回。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张照片糊的一批,而且只拍到眼睛,是那种闪影闪到眼睛快错位了那种,楚惜想死的心都有了。
徐嘉明那边一条消息都没回,许是被楚惜这一操作给干沉默了。楚惜执拗地不停点撤回键,越点越生气,最后气到把手机给扔到床上。
楚惜走到桌前,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平缓了心情后,摒弃杂念,好,开始学习,学习比较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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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学校时,太阳已经落山了,天边被渲染出了一片残红,云层形成了各种各样的形状,学校旁街道上有小贩吆喝着,店铺的锅里冒起袅袅的白烟,楚惜一个人走着,将周围的景色尽收眼底。
有人露着倦容从远处走来,有人带着笑颜嘻嘻闹闹,一条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楚惜看到了校外便利店站着的徐嘉明,朝他挥了挥手,徐嘉明朝她看了过来,嘴角轻轻上扬,他手里提着个袋子,走了过来。
楚惜问:“你在等莫祁他们吗?”
徐嘉明顿了一下,点头道:“对。”
然后将袋子递给楚惜,楚惜有点懵,随即想起来徐嘉明说过要给她带甜地瓜。
楚惜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有个精美的盒子,心里起了困惑,这里面真是地瓜?谁装地瓜用盒子装啊!
要是什么贵重的礼物要怎么办?她能接受吗?而且徐嘉明为什么要送她礼物,他们之间现在好像只是朋友吧,她生日也没到啊。
楚惜顶着心里一串的疑惑,有些无所适从地看着徐嘉明。
徐嘉明眨了一下眼睛,说:“要现在拆吗?”
“要。”楚惜的脑子里仿佛有个齿轮在疯狂转动,差点转出火花,还是看看吧,要是真的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也好找理由还回去。
于是两人就当场在那拆包装,盒子打开时,楚惜人又傻了,这……还真是地瓜,还有两个,正静静地待在凹槽里,那凹槽设计得很精伦,上面还有热度。
原来还真的有人用盒子装地瓜,真是长见识了,盒子里的地瓜不算大,用白色的膜包着,仿佛一件精贵的礼品。
徐嘉明比楚惜高一个头,楚惜只好微微抬着头,然后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希望得到一个解释。
面前的女生眼睛微微睁大,深褐色的眼眸里印着细碎的光晕,红润的唇瓣微微翕张着,看上去有点乖。
徐嘉明的耳根发热,手指动了动,想上前抚摸她的脑袋,想了想他们目前的关系,还是按捺住了,只是咳了一声,认真道:“这样放才有仪式感,还保温。”
楚惜:“……?”行吧,是她没有仪式感。
“呃,那拆开后装回去还保温吗?”楚惜不打算现在吃,礼貌地询问了一下。
“可以。”
“好,那我晚自习回去吃,我得先回趟宿舍。”楚惜提着袋子,率先往前走去,朝徐嘉明回眸一笑,“谢了,下次我也给你带吃的。”
徐嘉明站在原地,点了点头。
看着楚惜渐渐远去的背影,徐嘉明微微有些出神,楚惜好像大多时间都这样,别人送她什么东西,她便要回个等价的东西。
即使他们交往时也是这般,客气礼貌之余,有些令人心疼,不知是何原因让她不敢全盘接受别人的好意,徐嘉明只想全心全意无须回报地对她好。
朋友吗?还是有些不甘啊。
晚自习后两节是生物老师看班,生物老师一进来就操着他那独特的地方口音说:“大家注意啊,明天生物实验室开放,可以自行去做实验,接下来每周一都会开放的,大家不用担心,明天没去,下周一也可以去。”
“去的时候记得要登记一下名字,我才清楚谁有去做。还有,有些同学不要把做实验当成去玩的,一个实验做了好几次都没做成功,现场的老师是干嘛用的,不会请教吗?”生物老师语重心长道。
楚惜朝后面看了一下,她看到徐嘉明面无表情,仿佛实验没完成的人不是他。
生物老师只过来了一会儿,就被班主任暂时接替了,刘雉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貌似心情不太好,他阴沉着脸,道:“你们一个个不给我省心!放国庆前那个因为吵闹被通报批评的男生宿舍成员都给我站出来!!”
刘上添率先站了起来,随后依次有人站了起来,不多不少正好八个。
刘雉指着讲台,让他们都站上去。
刘上添微微低着头。
“检讨都写完了吧。”刘雉瞪着刘上添,“你是宿舍长你先来,宿舍吵闹宿舍长不会管一下吗,还跟他们一起吵!”
刘上添一副恹恹的模样,手指微微颤抖着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刘雉给气笑了,抱胸站在一旁看他要究竟念出个什么。
“丁酉年未央,吾与舍友几人畅谈,被生管抓获,特此检讨。宿舍外的歪脖子树簌簌地落下几片叶子,一切萧瑟凄凉,正预示着今晚的结局。寒风翻过窗子与我相会,我的身子起了些冷意,却不及我心之冷,当和善的生管摆上另外一副面孔怒斥着我时,我似乎听到了索命鬼的哀号,括弧不是针对生管。”刘上添有声有色地读了起来,搭上那坦坦荡荡的表情,让人觉得他不是来检讨的,他是来演讲的。
刘雉出奇的没有吭声,站在一旁听着,台下面却起了哄堂大笑。
明明场面很严肃,楚惜也有点忍不住想笑。
温洛噗嗤一笑,“不是,刘上添怎么比我还水啊,丁酉年都出来了,不行了,笑死我了,鸡王都无语了哈哈,刘上添那老干部发言即视感是怎么回事,哈哈哈。”
台上的刘上添板着脸瞪了温洛一眼,随后继续念了下去。
楚惜在一旁说:“他是嫌你笑得太大声了哈哈哈。”
温洛拍了拍胸脯,一副侥幸的表情,“还好鸡王没让我上台念检讨,我可丢不起人。”
台上的刘雉听着听着,眯起了眼睛,表情有些许变化,眉头紧锁着。过了一会,眼底冒出一丝笑意,看起来有点忍俊不禁。
“……原来我和小范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壁垒,昨晚我横竖睡不着,写完检讨才从那字缝里看出两个字,忏悔。”刘上添的检讨已到了尾声。
全班人的目光投向小范,小范呆愣在原地,憋得脸都红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刘上添这个坑货竟然把他拉下水。
等众人继续看着刘上添时,小范似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眼刀“咻”的一下飞到讲台上,咬牙切齿道:“刘上添完了,等他下来看我不弄死他!!”
楚惜听到这实在忍不住了,捂着嘴笑了起来。
这检讨属实被刘上添给玩明白了,又是环境描写又是心理描写又是名人名言,最后情景再现。
等刘上添念完后,刘雉揪着刘上添的耳朵,“让你写检讨屈才了不是,今儿真是让我小刀划屁股——开眼了,你这检讨给我,我拿去给你们语文老师看看!小兔崽子,尽整这些幺蛾子!”
刘雉一说完,全班又起了笑声。
刘雉大方地让刘上添下来,而刘上添的那些舍友轮流念检讨,他们的检讨中规中矩,每篇都大同小异。
刘上添捂着耳朵下来了,他面部扭曲地坐到自己的位置后,就接收到了来自前后左右的轰击。
“当初添老师退出文坛我是第一个不同意的。”
“nb上添哥,一中落榜生。”
“刘上添,你现在去转文还来得及,弃理从文。”
刘上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哎呀,一个不小心就一千五百字了,你们看到鸡王表情没,虽然脸上带着笑意,但皮笑肉不笑的,怪渗人的,我约莫着他到时候可能还要找我算账。”
温洛可惜道:“鸡王把你检讨收了,不然我还想拿来膜拜膜拜,当范文来着。”
“得了,你不拆我台就算了,还膜拜,鬼都不信,你写的那检讨当我没看过是吧,通篇都是溢美之词,还整那欲扬先抑。”刘上添白了温洛一眼。
楚惜道:“你俩谁也别说谁,卧龙凤雏。”
晚自习下课后,徐嘉明走了过来,对刘上添道:“添哥,你挺有文艺气息啊。”
刘上添谦虚道:“一般一般。”
紧接着,徐嘉明问了一句要去买吃的吗,两人就勾肩搭背出去了,楚惜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问温洛道:“他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徐嘉明在刘上添隔壁宿舍啊,刘上添那叼人天天窜宿舍,不熟也得熟啊。”温洛道,“我跟其他男生聊天的时候知道的,有人跟我说之前徐嘉明不住宿,没怎么接触过,一接触就怀疑他有洁癖,除此之外,人倒挺随和的。 ”
楚惜瞥了温洛一眼:“好了读书。”
楚惜将头转了回来,把注意力放在书上。
温洛哼了一声,从抽屉里抽出作业来,皱着眉头,苦大仇深地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