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尽无言》序昭Liora

8、王竹

　　如约来到民宿，梁竞舟在门口边的椅子上坐着等她，见她过来便起身。
　　“走吧。”
　　“啊？还要去基地啊？”卢予葭原本以为他是说在民宿直接把药给她。
　　“嗯。”梁竞舟往前走，打开地下室的门就走了下去。
　　卢予葭赶紧跟上，穿过地道的时候就在想，上次她自己走出来走错了路，证明地道不止民宿这一个出入口，她还是怀疑，既然和基地合作的江珠是存在问题的，那么这个所谓试验的安全性也就不那么明朗了。

　　一路穿过各种工作人员来到走廊，卢予葭开口问他，“周老师，你们这个地道，就不能装个亮点的灯吗？”
　　“怎么不叫我梁竞舟了？”梁竞舟挑眉看她，“太亮了费电。”
　　“我现在跟你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戳穿你对我又没好处。”
　　“终于承认别有所图了吧？”
　　“你——”
　　不等卢予葭说什么，梁竞舟抬手往前一指，“前面右转是我的办公室，你先过去，我去一下实验室。”
　　说完人就进去关上了门，卢予葭站在原地，没忍住对着门前的空气愤愤挥了两拳才离开。

　　轻轻推开办公室的门，卢予葭探头四处看了看，这一看就注意到了坐在桌前的人。
　　“王竹？”
　　她依旧是校服打扮，桌上摊着书本试卷，听见声音她也没抬头，在草稿纸上认真演算着题目里的数据。
　　卢予葭无心打扰她，看了两眼就往里走，四处溜达看看办公室的布置。
　　不过除了文件柜子这些基础设施，梁竞舟几乎没放别的什么东西，整个空间跟他的人一样，冷冰冰的。
　　房间没什么好看的，卢予葭就拖了把椅子坐下，怕影响到王竹，又稍微往她身后挪远了一点点。
　　梁竞舟还没来，她也没事干，视线就留在了王竹身上。
　　她低着头做题，卢予葭一开始还只是在想，她剪这么短的头发是因为什么。可顺着脖子那块的头发，就看到了领子盖不住的脊柱位置，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她这块皮肤是泛红的。
　　回想那天看到她和黄侑在一起时穿的白裙子，也是长袖的长裙，领子把脖子盖了个完全。
　　是过敏吗？还是真的像传言一样？

　　卢予葭的视线过于强烈，饶是王竹习惯了忽视周围的各种干扰，也还是没抵住，出声问她。
　　“你想问什么？赶紧问完，别再盯着我看。”
　　“额……”卢予葭被她这一记直球正中脑门，脑子里的思绪缠成了一团。
　　“咳，你跟周镜是……你也是实验体？”卢予葭想问她和梁竞舟的关系，但觉得这个问题似乎不妥，于是又改口。
　　“是。”王竹盯着卢予葭的双眼回答。
　　“你来很久了吗？都能进他办公室写作业了。”好吧，她还是换了个说辞问出了口。
　　“很久了。”
　　得，又是个话少的。
　　卢予葭心里琢磨着，王竹来得早，也就意味着对梁竞舟的了解肯定比她多，或许可以从她这打探一下梁竞舟的信息。
　　“诶——你去哪儿？”还没等她想好怎么问，王竹就收拾了书包打算起身。
　　“你在这里影响我复习。”
　　“我不问了，也不看你了，你待着——”眼看着她就要开门出去，卢予葭几步跨过去抓住了王竹的手臂。
　　“嘶——松手！”
　　刚抓上去的那一瞬，卢予葭就觉出不对，这女孩远比看上去的要瘦削。
　　同时王竹倒吸一口冷气，卢予葭赶紧松开，不顾王竹的反抗，一把撸起她的袖子，大片的长条状红痕绽开在瘦弱的手臂上，有几处的皮肉甚至外翻着张开口子。
　　“你……”卢予葭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看着王竹把袖子扯下来，“是黄伯湖吗？”
　　王竹抬头瞪她一眼，正好梁竞舟过来，她推开门口的梁竞舟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惹她了？”梁竞舟看向卢予葭，“这是什么表情？”
　　“她是不是被校园霸凌了？所以才找的黄伯湖？”卢予葭抬眼对上梁竞舟的视线，声音微微颤抖。
　　“我不知道，如果是的话，她应该去找警察，而不是找黄伯湖。”

　　梁竞舟侧过身走进来，把报告放到桌上，打开小盒子，取出抽血设备。
　　“过来坐下，抽血。”
　　“又要干嘛？上次抽过了。”卢予葭说是这样说，身体已经老实地坐下，“不是叫我来拿药的吗？”
　　“我记得已经跟你说过，我想做研究。”梁竞舟熟练地把橡胶管系到她的手臂上，触到皮肤的手依旧是那样没什么温度。
　　“哦……你的手好凉，是不是体虚啊？”卢予葭脑子里全在想着刚才王竹的事，嘴上的话也就没机会过脑子，应着感受直接就说了出来。
　　“如果觉得尴尬不知道说什么，那就最好别说话。”
　　梁竞舟垂眸看着她手臂上极细的血管，动作娴熟手起针落。
　　比起曾经的那些抽血体验，卢予葭倒是很乐意他来抽血，因为不会出错，也不怎么有痛感。
　　她正这样想着，梁竞舟捻起一小团棉花手上的力度忽然就加大了些许，直接按上她手臂的针孔。
　　“奥！梁竞舟你公报私仇！”卢予葭“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突然受力的椅子往后退了好几步远。
　　“抱歉，不小心。”梁竞舟收好装有血液的试剂瓶，又补了一句，“那么大的雨都敢冲进去，还以为你不怕疼呢。”
　　虽然卢予葭常有因为冷水而疼，理应是习惯疼痛的，但是，习惯归习惯，不代表她就不怕疼了！
　　“你就是故意的。”卢予葭嘟囔了一句，又赶紧转移话题，“我的药呢？”
　　梁竞舟起身到身后柜子里取出来一个小瓶子，玻璃瓶，里面的液体也近乎透明。
　　“你确定不是水？”卢予葭接过瓶子，打开闻了一下，“好怪的味道。”
　　仰头喝下药水，虽然闻着怪怪的，但喝到嘴里，尤其咽下去之后，开始有了甜的味道。
　　“这回不怀疑是毒药了？”梁竞舟接过她递来的空瓶子放到一边。
　　“如果有毒，我赌你会像上次一样拦住。”卢予葭说得认真，她是真的在赌，赌自己在梁竞舟眼里的利用价值，还好，她赌对了。
　　“嗯。”梁竞舟抬手把头绳解开，抓散了头发，“我送你出去。”
　　卢予葭走在他身后，看着他的头发暗暗感慨一句，能撑住这头发造型的男生真是屈指可数。

　　回到家后，卢予葭辗转反侧，一闭眼脑子里就是王竹那只满是伤痕的手臂，睡不着。
　　盯着天花板发呆，她想到王竹伤痕来源的各种可能性，同时也在想，估计明天的工作又要因为没睡好效率低了。
　　话说遇到梁竞舟以前也没这么经常的失眠啊？？
　　她正打算说梁竞舟的坏话，就看见床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她侧身瞟了一眼，是梁竞舟。
　　要命，给她装监控了？？坏话还没说出口呢！
　　卢予葭犹豫着没去碰手机，看着屏幕一点点暗下去，紧接着又亮了起来，是一条新消息。
　　还没完了？什么事这么急？刚才在基地怎么不说？
　　卢予葭坐起来，靠着枕头拿起手机。
　　两条消息，一条是梁竞舟的，另一条是冯思虞的。
　　她给自己概括了一个简单的选项，是先回复钱还是姐妹？

　　戳开梁竞舟的聊天框，卢予葭深吸一口气，姐妹肯定是能理解的，她自己都在外面疯狂赚钱，几个月没回来。

　　梁竞舟：明天我会把钱打给你。

　　好家伙，还真是钱啊。
　　卢予葭迅速退出他的聊天界面，想了想，又回了个“哦”，接着点进他的头像给他换了个备注——钱。

　　打开冯思虞的聊天框，她发来了一堆照片，是她最近在跟拍的项目，很好看的风景。
　　没有回复，卢予葭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喂~苍苍宝贝~有没有想我啊~”电话那头一出声卢予葭就赶紧关小了音量，这女人的嗓门每次都能再创新高。
　　“薇姐，拜托你用正常音量说话，OK？”
　　“好滴~”冯思虞靠近手机放低声音回了一句，接着又带着她那高昂的声线开口，“这个点了，还不睡啊？苍苍，你平时不都挺自律的吗？”
　　卢予葭叹气，苦笑着回答，“最近失眠了。”
　　“奥——那陪你聊聊天？”冯思虞那边传来闷闷的“咚”一声，应该是躺下了。
　　“嗯。”卢予葭思考着姐妹间的话题，乍然想起来，冯思虞也是自由职业，且副业众多，除去她专业对口的摄影工作，另一个去得最多的便是舞蹈工作室，她在那边做舞蹈老师。
　　“薇姐，问你个事。”
　　“嗯，你说。”听着卢予葭认真的语气，冯思虞也严肃起来。
　　“你们舞蹈工作室，有没有一个男生打扮的女生？”
　　“我想想——王竹，是吧？”
　　“真的有！”
　　“嗯，我对她印象蛮深的。”
　　“你详细说说。”
　　卢予葭来了兴致，她还是担心王竹的状况，从本人和梁竞舟那边都问不出来，难得冯思虞知道其中一些事。
　　“她是五年前来的，那会儿我大三，刚开始教，带的都是零基础，基本上是小学生，王竹那时候是初二，但是小小一个，站在小学生中间也不太显眼。”
　　“她不爱说话，头发剪得很短。每次下课后都会自己在后面的楼道里练舞，练到很晚。初三那会儿，她妈妈来工作室了，要我们退钱，说孩子不想练了。”
　　“然后呢？”听到这里，卢予葭注意到了一个新的人物，王竹的妈妈，在之前的思考中，她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王竹的家庭对她的影响。
　　“当时我也没管别的，直接把王竹拉过来，当着她妈妈的面问她喜不喜欢跳舞，要不要继续练。”
　　“她说了喜欢吧？”卢予葭想起来初见那天看到的舞姿，王竹肯定没有放弃。
　　“没，她没有说话，她被妈妈带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