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少女的烦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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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我已经有两年没有见过他了。
我们的初遇是在某家咖啡厅，那个时候，我刚结束一场堪称漫长的训练，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是被格斗教练打的。组织对我寄予厚望，希望我能够成长为琴酒那样的全能型人才，故而为我设计了堪称严苛的训练计划。严苛到我每每训练完，都有种想要一了百了的冲动。
从训练基地离开后，我不想回家，带着一身药水味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被长袖长裤遮掩的身躯上裹着绷带，走路的时候，伤口火辣辣的疼。大概逛了半个多小时，我就走不动了，于是强撑着走进一家咖啡厅，只想靠甜品来麻痹我脆弱的神经。
我就是那个时候看到他的。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全心全意地盯着眼前的食物，以一种很纯粹的神情，轻轻地挖了一勺咖啡果冻。那个时候，光线明亮，火红的夕阳撒下遍地碎金，映着他的手指，都带着苍白的美丽。他是一个面容秀气，而彬彬有礼的男生。注意到了我在看他，于是微微偏头，我们的视线相交，而后，他微微向我点头示意。
那一瞬间，我心如擂鼓，他在夕阳下的窗边看向我的那一眼，像是燎在荒原之上的一点火星，点燃了我那晦暗苦涩的命运。我摸了摸微微发热的脸颊，感觉胸腔中的苦涩如潮水般退去，万千思绪归于寂静，满心满眼只剩下了一句话：我好想认识他。
但我不敢，纵使组织教会了我很多，但我并不知道如何对一个男孩子伸出我的手。眼前的提拉米苏蛋糕失去了它该有的香气，我食不知味，一直装作不经意地看他一两眼。
也许是连命运都在可怜我被格斗教练打得太惨，我尚且在这边，那边就出了状况：他似乎没有带钱包。
我立刻意识到，我的机会来了。
于是，当他微微蹙眉，似乎在烦恼如何应对时，我已故作镇定地朝他的位置走去。在他略带惊讶的眼神里，我将钱包递了过去：“我来帮你付吧。”
“谢谢你，”他很有礼貌，语句中带着冷淡的客气，“我会还给你的。”
以此为契机，我得到了他的联络方式。在那半个月后，我以转学生的身份成了他的同班同学。而后又过了一个月，他成为了我的男朋友。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了——和他有关的所有机缘巧合，其实都是我故意为之。
05
我和我的前男友重逢于银行的大厅，但我们立场相对，他是那偶然路过的无辜市民，我是策划抢劫的犯罪头子，这其中的差别能与天公试比高。
想想看真是头疼。
我承认，在看清他面容的刹那，激荡的情感洪流差点把我淹没。但眼下的境况显然不许我有分毫懈怠，无暇去管他们，我的枪口依旧稳稳对准柜员，监视着她打开了保险柜。
这点动静终于唤回了楠田陆道的理智，他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悻悻松手。墨镜和口罩掩饰了我所有的失神，此刻我突然感觉心好累，完全不想和他计较。
谢天谢地，非常可靠的樽见利佳及时出现，打破了这个僵局。她提着两个手提箱，那是银行储备黄金的专用箱子。在我和楠田陆道尚且在前厅耽误时，她非常干脆利落地完成了任务。这让我对她的业务能力大为改观：毕竟之前看他俩的资料时，我还以为楠田陆道会是综合能力更强的那个。
果然狠人都是不会显山露水的。一想到业务能力这么强的女人也在往组织的火坑里跳，我又开始惆怅了。
组员们忙着装钱时，我的前男友安静地加入了抱头蹲地的人质行列中。但和其他人那强忍眼泪、满脸恐惧的神态不同，他纵然面对这种情况，表情依旧淡得像是夜晚撒了一地的月光，如旁观者那般，漠然打量着眼前的这一切。
见他没有别的动作，也没有再往我的方向看，我松了一口气，庆幸之余还有点小小的失落。
我们之间，是我提的分手。在机场的候机大厅里，我给他发了邮件，单方面宣告了分手这件事。发完后，我拉黑了他所有联系方式，掰断了电话卡，将其扔进了垃圾桶，将我所有退缩的可能全都斩断了。
而后，我两年没有回国，也没有主动关注过他。作为代号成员，我有的是手段可以随时监控他的近况，但是我没有。我们的故事开始于我苦心孤诣地靠近，终结于我无力支撑后的疲惫。他是个沉静且温柔的人，世界的暗面未曾侵入他的生活，比起我的泥足深陷，他会拥有更加美好的人生。不论他想要做什么，都拥有选择的自由。
而这些，我都没有。我也永远不可能有机会拥有了。
想到这儿，我又开始庆幸他并不会认出我来。对正常人来说，“前女友抛弃了我”总比“前女友在杀人放火”要强太多。
我表面一副认真工作的模样，实则在心里悄悄地走了神。组员们不明所以，以为这是组织给他们的考验，因而抢钱抢得更加尽心尽力。我看着一叠叠福泽谕吉（1万日元）被装箱，大概估算了一下，刨除樽见利佳那两手提箱的黄金，纸币收入近两亿。
这就够了。我深知目光长远的重要性，近两亿纸币以及两手提箱的黄金，已经足够完成任务，那么就不必再贪图更大的额度。须知高收益总是伴随高风险，抢两亿和抢十亿的难度完全不一样，后者更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汇于一身。
而且现实点来说，这种级别的银行，本身就不可能有那么多的纸币储备。
所以我们见好就收，加快行动把战利品带走。这些东西会在组织的运转下流入市场，如泥沙入海那般不留一丝痕迹。
06
甩脱警方的追踪，又绕开所有的监控，我们驶向了目的地，那里会有组织的人接应我们。
目的地是在来叶崖附近的来叶山道，盘踞于山上的公路很新，投入使用尚且不超过五年。因为基础设施不完备，此地没什么人过来。
楠田陆道的驾驶技术很不错，就算此地的弯道多了点，也不会妨碍他把车子开得稳稳当当。到达指定位置后，我惬意地降下车窗，享受着徐徐夜风。
楠田陆道刚想要开口，却在我冰冷的枪口前噤了声。我慢条斯理：“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我发誓这一举动全心全意都是在为组织考虑，毕竟组织不能招进这种人才对不对？只是有一点点私心罢了——他谁啊！谁让他乱挟持人质的！他不会以为自己很酷吧！
我越想越气，真想现在就给他来一枪托，但是我忍住了，毕竟我是个高深莫测的代号成员。
车里的气氛趋于僵持，我继续说：“不听指令，恃凶斗狠，乱出风头——不知道的以为你在拍电影呢，新人。”
我吓唬起人来还是很有效的，我感觉楠田陆道整个人都抖抖索索。他试图争辩什么，但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
毕竟直到自己性命攸关的时刻，他才从我这儿真正感受了组织的恐怖之处。
眼看我没有放下枪的意思，他求助似的看了一眼樽见利佳，对方也不自在地挪开了视线。于是他只能一个人直面来自代号成员的风暴了。
“如果今天不是我带队，而是别人，你就等着死吧。”
我说的是实话，这个组织能够存活至今，靠的就是这种严酷且惨烈的制度。对组织的人来说，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倘若成员的忠诚看起来不够绝对，那么组织会直接将其审判为绝对不忠诚的叛徒。
而楠田陆道今日的自作主张，足够代号成员直接把他击毙了。
但我不是那样的人。
虽然我负责带新人，但目前为止，还没有新人会因为任务表现不好而死在我的手里。作为考校新人的考官之一，在提交报告时，我基本上都会努力周旋一二。任务的执行效果不够好，那么一定有别的缘故：要么是警方太狡猾，要么是敌人太狡猾，要么是任何一个可以甩锅的对象太狡猾。
把楠田陆道恐吓了几句后，接头的人也过来了。接下来没有什么意外，顺利交接完了工作，组员们把我送回了安全屋。
卸下身上这些累赘后，已经很晚了。我也懒得回家，索性就躺在安全屋的那张床上写邮件。这种任务的难度不大，只要给我的上司Gin汇报一下就可以，反正他给BOSS汇报时会一并提及。
我在邮件里隐瞒了楠田陆道的行为。这样的话，纵使他暂时拿不到代号，也不至于因为这么点事儿就丢了命。
事实证明，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职场，就连我们这种非法组织，都有一套职场的运行法则。邮件发完后没多久，我接到了来自伏特加的电话——他作为Gin的搭档和司机，会在大哥忙的时候帮忙处理一些专业性不强的工作。
比如，和下属沟通这事。
我接通了电话，问候语还没说出口，就被伏特加打断：“Fino，大哥觉得这次任务执行效果不佳。”
领导秘书如此发话，我顿时感觉脖子一凉，仿佛Gin会顺着电话线爬过来给我一刀。努力平稳气息，我试着开口：“非常抱歉……”
伏特加很没眼力见地打断了我的话：“大哥在忙，没时间听你道歉。他说你这次拿到手的钱太少了，还不如敲诈赚得多。”
我让他开了免提，对Gin一阵儿表忠心：心有余而力不足，天地良心，运钞车运来的那些钱，全都被我们打包带走了哇！大哥你得听我解释啊！
嫌我烦的Gin冷冰冰地扔下一句“报告交上来”就挂了。我捏着电话，神情恍惚。
不仅要加班，还在加班时偶遇前男友，还因为加班效益不好被领导怼，甚至还要写报告陈述“为什么这次只到手了两亿”。
——这世界上还有比我更可怜的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