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四章 ...
-
允初没有机会去思考他和隋恽到底能算是什么关系。
“你那边那个——宁可错杀也别不能放过,你应该是最懂规矩的。”
可以算得上是所有驯兽师们上线的那个人给允初传来了消息。
短短一行字就已经宣判了隋恽的死刑。
允初早就预料到了这么一天,他在总部那边也能算是有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前两天有条子的卧底被查出来的这件事他早就听说过了。
他压下了上头的消息,直接去见了那匹狼。
男人两手空空,只带上了一直挂在脖颈上的,狼身上那幅镣铐的钥匙。
因而就连隋恽在见到允初的时候都露出了明显的诧异。
“没有了,”允初一眼就看懂了隋恽的疑惑,他只是摊了摊手,“你现在的状态,没糖也能照样活着吧?”
隋恽沉默着没说话,只是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的动作。
“顶多是不舒服,但应该也不至于多痛苦。”
允初倒也不在意隋恽的反应,只是思考着自说自话道,而后才放心地取下了那把钥匙。
“出去之后往南走,那边有狼群,危险,但是人少。”允初动作很快,不说半点废话,直接就打开了隋恽脚腕上的镣铐,和平日里的作派大相径庭,“趁着天还亮着,沿着那边的山溪一直走,有个村子。”
“他们应该接不到上头的消息,我猜认不出你来……你拿着这个。”说话之间,允初把手腕上一直戴着的那串木牌取了下来,直接塞到了隋恽怀里,“如果他们有疑心,直接告诉他们是我让你去下山找老高的,他们会给你枪防身,不能停,不要停,一直往东走,再走将近十里地能到最近的那个镇子上,镇子上应该就有你们的人接应——”
就算隋恽是个笨蛋也能听出来里面的问题,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问:“既然已经怀疑到了我身上,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我可没听说你们这些人会将自己置于险境。”
“一个人而已,他们也不至于因为没了你而对我出手——”
允初嗤笑一声,试图搪塞过去。
隋恽十分冷静地打断:“如果见不到我的尸体,你必然会遭到他们的怀疑,虽然不清楚你到底都在做些什么,但是你怎么确保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允初的动作顿住了,转而笑了起来:“我做事自然有我的考量,至于让你走……当然还是为了减刑——虽然我大概只有死路一条,但好歹给我留点希望呗。”
“他们肯定不会让你活着,”允初已经彻底放开了隋恽,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根烟叼在嘴里,“你现在跑了我还能随便找个理由也能糊弄过去,他们还得我替他们收拾那些嘴硬的东西,不可能现在就对我下手……等出去之后,也能当我是将功赎罪。”
隋恽的嘴唇翕动两下,这次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的动作极快,几乎只是一瞬,一块锋利的瓷片就朝着允初刺来。
允初当然注意到了隋恽的动作,凤眸中划过几分凌厉,下意识就抬手死死握住了隋恽的手腕。
隋恽的力气本就比不上允初,加上他虽然能算是戒去了糖瘾,身体却还没恢复到从前,允初几乎没用什么力气就将他轻松制服,尖锐的瓷片就停留在离允初左眼不过几公分的地方。
“我一开始就说过喜欢你这具皮囊,抛开别的不说,你不如全当我是个色鬼,到现在了都还想留这张脸活着,”允初依旧叼着那根烟,暧昧又强硬地从隋恽手里夺过那瓷片,“更何况,就算你从头到尾都没信过我说的话,难道也看不出来我对你的情谊?都已经做到了这种背叛组织的地步了,怎么还想着现在杀了我?”
“这样子做多寒我的心呐,警,察,先,生~”
允初嘴上故作无辜委屈地说着,语气中都满是笑意,眼中一瞬闪过的忿恨却暴露了他所有的情绪。
他更像是发泄一般的紧握着隋恽的手腕,恨不得将这人的手腕捏个粉碎,痛得连隋恽都没能忍住,不由闷哼出声。
大概终于是懒得继续表演这幅含情脉脉的模样,在甩开隋恽那只手的一瞬允初就变了脸。
他恹恹地垂下眼,自嘲似的笑了一声:“一个两个嘴上说着把我当同类,实际上都觉得我是不可靠的定时炸弹,你和那个人……一模一样。”
“你们说的对,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亡命徒,根本无所谓自己的生死,只是想让他们这群东西都赶紧下地狱。”
“至于你?”允初冷笑道,“你在这里虚以为蛇这么久不就是为了摸清楚他们的底细?现在可算是一切都清楚了,我大发慈悲放你回去留你条生路,你还不赶紧逃命去?”
“但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清楚,”隋恽也不再拐弯抹角,目光在一块松动的石块上扫过,“他们让你杀我也是在怀疑你,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允初的目光有些发散,他没有多余的耐心去解释一分半点:“对,是,我用我这条命换你一条命,为了让你回去立功当大英雄!赶紧把这群东西全都杀了,管他谁死谁活的。”
“还是说你也觉得这样子回去也就没法见人了?”允初讥讽地上下打量了隋恽两眼,对方脖颈处还留着不知何时留下的暧昧红痕,“你打算就这么直接死在他们手里,最后也能落个烈士的名声?”
“你是不是早就算计好了,知道我怎么着也不会放过他们?”
“不是。”
隋恽的脸色有些苍白,却还是勉强挤出些笑来,他几乎是在电光石火之间就冲到了那块松动的地砖旁边,银光只是闪过片刻,不过转眼,汩汩鲜血便已经从他脖颈出涌出。
他的笑容霎时间变得惨白,只说了一句话:“我真要是跑了,你不就得被他们折磨死了?”
“就像当初那样。”
……
“没有……不救。”
……
允初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忽然从灵魂深处涌出的惶恐和烦躁几乎将他整个人完全填满,险些把他所有的理智都从思绪中挤了出去。
遥远的、被掩埋在灵魂深处的记忆霎时间将允初包围,仿佛旧事重现,他仍旧是那个无能无力的小孩子,救不了别人,更救不了自己。
短暂的情绪淹没之后,是理智的迅速回笼,允初终于想起来要紧急处理那伤口,终于想起来或许还有些许转圜的余地。
只是浸满了止血药的纱布在按压上鲜血横流的颈动脉的瞬间就浸满了鲜红,这种开放性刺入伤在不能进行手术处理的条件下几乎只有死路一条。
允初深谙各种死法,他比谁都清楚。
隋恽倒像是看开了一切,他的脸上扯出来个或许能算得上是笑的表情,声音嘶哑:“我才是不该活下来的……”
“我知道他……他说他相信我……他把消息都给我了……”
“可是我……是我当时……”
刺入的匕首似乎也捅穿了隋恽的气管,他猛然咳出一口鲜血来。气管内血肿几乎完全阻塞了他正常的呼吸,像一条濒死的鱼,拼命张大嘴巴却得不到一点氧气。
允初在隋恽那句话说出口的第一瞬就知道话里说的人是谁了。
他曾经也见过一匹真正的狼,那匹狼在他这里获得了十足的信任,也获取了这里所有的信息。
就和现在一样,狼的身份暴露,在允初的帮助下,狼仓皇而逃。
所有的怀疑都落在了允初身上,允初几乎没了半条命。
他以为那头狼会回来救他,但是没有。
狼做了逃兵,他所有的隐瞒与承受下的折磨都像笑话一样。
他亲眼看着那匹狼死在了山上,骨肉都被野狼啖食殆尽。
他说过再不会相信任何的狼。
但在隋恽破碎的字句中,允初却仿佛得到了另一个故事。
或许当初那匹狼……早就回来救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