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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结局 梦魇 ...

  •   剧烈的爆炸火光将方圆五海里的海域都照亮了。正在逆流而上的许东泽同样目睹了这一惊心动魄的场面,看着滚滚浓烟和渐渐下沉的游艇,以及两旁被波及而正在燃烧的渡轮,他立刻意识到许东宝多半已经葬身火海,尸骨无存,一阵失去手足的剜心之痛随之袭来,他痛苦的捂住胸口,垂着头大口大口的喘息,想让自己尽快镇定下来。
      一转眼,他又看到静静躺在舱底的李丽莎,立即想到她生前交代的事——救出儿子。不容多想,他抹了一把泪,再次抡起船桨就朝起火的渡轮划去。距离渡轮越近,一阵热浪便扑面而来,他瞧见,在几船周围的水面上,除了漂浮着一层黑色的机械油,还有一些不会沉底塑料物件和木制品,最让人感到后背发凉的是,当中还漂浮着不少残肢断臂,有的甚至只有半截身体,另一半早已被炸的不知所踪。
      他抡着船桨小心翼翼地扒开这些挡路的残肢,心头又泛起一阵苦涩之意,因为他知道,这些残肢当中,也有许东宝的。就在这当口,小船忽然剧烈的摇晃了起来,下一秒,一个只有半截上身的人像只水猴子一样从水底钻了出来!
      许东泽站在船上,看到从水里钻出这人的模样,顿时被吓了一跳。只见这人双手紧紧拽住船舷边缘不松手,怒目圆睁,喉咙里不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最可怕的当数他的面部,脸上的皮肤被炸得层层翻卷裂开,没有一块是完整的,鼻子和嘴唇也被炸掉了,露出皙白的骨质和牙齿,就连眼球也外突的厉害,似乎随时有可能掉落下来。他扒住船沿,望了许东泽一眼,又转眼看向了躺在舱底的李丽莎,当发觉她已经断气了时,他的眼神里似乎出现了短暂的失落。接着,他再次转头看向许东泽,当即用断指指着那艘起火的小型渡轮,声线沙哑但急切地说:“孩子在驾驶室,快去......”说罢,他双手一松,永远的沉入了海底深处。
      这人的面容虽然被炸得面目全非,但声音还是被许东泽认了出来,正是巴图。他遵循着巴图临终前的指示,快速划到渡轮边,跳了上去直奔驾驶舱,孩子果然在驾驶舱里,而且正在熟睡。他抱着孩子赶忙下到小船,将孩子放在李丽莎的头边,这孩子似乎有某种感应,察觉到了母亲已经断气,熟睡中的孩子当即大声啼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用柔弱的小手去扒拉李丽莎的脸,他见此情形,不觉地又一阵心酸,拿起船桨,伴随着孩子的悲啼,他远远地驶离了起火船只。
      等退到安全的位置后,他放下船桨,目光盯着远处那艘还在燃烧的小渡轮,另外两艘已经被烧得沉底了。孩子伤心欲绝的哭泣声仍旧没有停歇,在方圆几海里的水域吟吟回荡。他俯身从船舱里拿出一个空塑料瓶,拧开瓶盖后,高声对着宽广无限的海面和夜空呐喊道:“东宝!跟哥哥回家啦!回家啦!回家啦......”喊完后,他将空瓶按入水中,待瓶子装满水,他才取出来拧紧盖子,而此时,他已泪流不止。他要将这瓶装着许东宝魂魄的海水带回家乡安葬,让其入土为安,来生再好好做人。
      婴儿的悲啼响彻夜空,为一夜间连失爱人和手足的许东泽增添了无限的悲情色彩。当小船在海上漂浮了三个钟头后,才最终被边境的海警发现并拖救上岸。
      回家后,许东泽先是安葬了李丽莎的遗体,将她葬在其父亲的墓旁。而她的墓旁,是一条种满各式各样鲜花的长廊花坛,当中就有她生前最爱的玫瑰和月季。她生的男孩也被许东泽纳入了家庭成员中,排行老四,名字叫做许天旭。安排完重要事务以后,他自发去到省戒毒所,积极参与治疗,半年后,当生理和心理不再为毒瘾所控制时,他才安心回到家中与孩子们团聚。
      五年后。
      傍晚六点,许东泽突然接到一通电话,电话那头先是表明了身份,是派出所的人员,告知他家中发生了巨大火灾,让他速速返回。放下听筒后,他立刻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和眼前发黑的错觉,后背当即冒出一层冷汗,连腿脚也酸软到一时无法站起。因为除了大儿子许天阳,义子郭奕外,另外三个孩子都在家中!几年下来,他已经陆续失去了不少亲友,当听到身边的人发生意外时,就像本来已经结痂的伤口再次被撕裂一样,这种痛楚或许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有体会。
      当司机载着他赶往家时,他也一遍遍在心底给自己设防,做了最坏结果的打算。回家的路程会途经一段上坡,车开到半坡时,他就看见家的方向的上空腾起了一卷卷浓浓的白烟,虽然早有准备,但见此情景,还是忍不住揪心起来。
      两层的独栋别墅此时已被烧成一堆黑灰色的小土丘,就连房屋周边的花坛和草坪也被烧得焦黑枯黄,可见当时的火势之大。除了参与扑救的消防员和警察,还有几个围观的邻居也拿着水桶在泼洒。
      他站在被烧成废墟的房子前,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立足不稳,也就在这时,两个还在瓦砾堆里搜查的消防员突然高声喊道:“这位置下面似乎有孩子的哭声!”
      本已如死灰的心境在听到这句话时又猛然生出一丝希望的火苗,他二话不说立刻踏入废墟中,与消防员在指定的位置进行挖掘,随着挖掘的深度越深,底部传出的声音就越发清晰明了,他立刻听出这是女儿许天霞的声音,当即便俯身趴在瓦砾堆上,对着传出声源的地方焦急地道:“天霞!我是爸爸!你能听到吗?”
      瓦砾堆下果然给出了回应,只听女儿高声央求道:“爸爸!快救我出去!我害怕......”
      “别怕!爸爸就在你身边!你受伤没有?你哥哥弟弟呢?”
      只听女儿又道:“我们都被压在下面了!他两就在我旁边。”
      “呼~”许东泽此刻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听到孩子们都还活着的消息,紧绷的心总算是松懈了,只要孩子平安,哪怕折几年寿他也在所不惜了。
      在众人的合力挖掘下,终于将压在废墟底下的三个孩子逐一救出,三个孩子浑身上下都沾满了污泥,并且全都湿透了,但好在并没有受伤的痕迹。许天霞的长发还不停的在往下滴水,同时还隐隐散发出一股鱼腥气味。
      许天霞扑在父亲怀里一个劲的抽泣;老二许天云也被吓得魂不守舍,蜷缩着脑袋站在一旁瑟瑟发抖;只有老四许天旭显得比较冷静,一双硕大明亮的眼睛到处扫视,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许东泽安慰了女儿几句,才询问道:“房子是怎么起火的?”
      许天霞哽咽不止,断断续续的回答:“是....是....有人....有人....”
      许东泽眼看女儿也说不清什么缘由,便把老二叫了过来,道:“天云,把你们看到的如实告诉我。”
      许天云惊魂未定,但看着周围有那么多熟悉的人在场,情绪便很快也镇定下来,只听他说:“我们三在家看电视,天旭突然说窗外有个陌生人,我过去一看,就见一个戴着黑帽子的男人正往房子周围泼油,我害怕就想出门去喊人,可门和窗子却怎么也打不开,我想打电话给爸爸,但电话线不知什么时候被夹断了。后来,房子就着火了,还烧的特别大,我想接水去浇,可是厨房和卫生间里一滴水也放不出来。”
      这时一个消防员插嘴问道:“那你们三个是怎么自救的呢?”
      许天云转身指着五岁半的弟弟许天旭,回答道:“火烧进房子里的时候,是我弟弟让我把睡觉盖的被子全拿出来,他把鱼缸砸烂,水浸湿了被子,我们就披在身上躲进了卫生间,盖严实身体后,鼻子就对着地漏口出气,再后来我们就被压住了。”
      在场的所有人成年人均用一种赞赏的目光看向了最小的许天旭,连许东泽也忍不住为之侧目驻留,心里默道:“临危不惧,果断有谋,真是好小子!”
      那位消防员转头看向许东泽道:“你应该是得罪人了,这才招来报复。纵火人不仅事先踩了点,还做了细密的计划,封死了门窗,切断电话线和水源,又围着房子浇了一圈汽油。我们接到报警赶来的时候,路上也遇到了石头和长钉挡路,现在看来,都是纵火人一手安排好的。目的就是要阻拦我们救火。他机关算尽的制造这场灾祸,最后还是被个五岁的孩子给化解了。但这人心思缜密狠辣,你以后要多提防着点才是。”
      许东泽沉默不语,努力回忆着与他发生过重大过节的人,但思来想去,还是瞄准不了一个可疑的目标。过了一会儿,清理现场的人员发现了一块长方形的木牌,并转交给了他,说是在房子背后捡到的。他接过木牌,只见上面赫然用红漆写着几个大字:“许东泽!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以牙还牙,定要你全家葬身火海!”看完这一行充满无尽怨恨的字体后,他立刻就联想到多年前的死敌——李天南!那个像疯子一样的男人最后就是葬身于火海的,恰恰今天家中也被人纵火,这不正好与木牌的上写的“以牙还牙”相吻合吗?那纵火这人究竟是谁?跟李天南又是什么关系呢?
      傍晚七点二十分,夕阳的轮廓已彻底隐入山峦背后,但余晖却将天边大片的白色云层渲染成了橙红之色,如烈火般艳丽。而在这片红云当中,偏偏夹杂着一小朵黑色云彩,形状如人。在晚风的吹佛下,红云和黑云一齐翻滚涌动,像极了正在燃烧的熊熊大火,而那朵黑云,更像是个被烈火包围,苦苦挣扎求救的人......也就是从这天起,那个十年前葬身于火海的男人将再次成为许东泽挥之不去的梦魇......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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