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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为了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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沢田纲吉目视着前方,西西里的街道于他而言全然陌生,建筑的轮廓外形和并盛町的俨然两种风格。
还没等他酝酿出一星半点思念的情绪,边上的小女孩直接丢出了堪比重磅炸弹的信息量。
轰的一声,耳朵在嗡鸣,沢田纲吉几乎听不见任何外界的声音,所有一切都朦朦胧胧隔着层膜。
那瞬间浑身血液好像就此凝固,有谁凭空抽取了他的脊柱,双脚难以支撑他站立,从头凉到脚的感觉并不好受。
好半晌,沢田纲吉才从震惊中回神,艰涩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Reborn他会…”死,他甚至没法将这个字眼说出口。
沢田纲吉恍惚间想起来一件事。
那会还在十年前他自己的房间里,谈到那个梦后,reborn说要去确认一件事,没说去哪里就匆忙离开,那之后他们就没再见过面了。
现在的情况要真像三七说的那么严峻,他一时摸不准是希望再见到自己的老师多一点,还是希望他留在和平的十年前多一点。
“不管你怎么想,任何侥幸心理都是多余的。”
三七发现面前的沢田纲吉非常好懂,什么情绪都放在脸上,他似乎永远都希望能在不伤害到别人的基础上一个人扛下所有——在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时,已经这么付诸行动了。
“白兰的目的是集齐所有的彭格列指环和彩虹之子的奶嘴,他肯定一个不落地将你们从过去拉来,或迟或早,你和同伴会再见面的。”
“至于彩虹之子,就我知晓的进展,白兰那块石板上只剩下两个奶嘴的空缺,遗憾的是,这个时代的reborn先生没能幸免。”
沢田纲吉很明显地僵了一下。
三七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神经质地扣动着手指,个人情绪姑且先放到一边,从目前的战力水平看,十年前的沢田纲吉没有任何的胜算,绝望并不能让一个人快速成长,‘为了谁’而选择战斗同样如此。
之前隔着时间,可操作的范围太小,她并不能将白兰计划的版图清晰告知对方。
而现在,大概是白兰向着大业又迈进了一步,并且有绝对自信将彭格列指环收入囊中,已经完全不管三七做什么往回找补了。
“我该怎么做?”
“这取决于你自己,我帮不上什么忙。”三七无奈地耸肩。
她在信件里提到过,如果十年前的彭格列失败,这个世界必然消亡,她大概也就不存在了吧。
白兰开创的新世界会形成一套新的意识,她自然无法留存。
三七的内核是在她诞生后,跟人接触过程中逐步形成的。
用游戏比喻的话,她目前的状态其实类同于有点个人主观想法的NPC,本身不能脱离游戏框定的范畴,做不到一个大招把玩家轰出GAME OVER的程度。
白兰对平行世界的把控不单单止步于窥探,是完全吸收了所有世界的他的能力,他已经无限接近于一个开挂的玩家,就算退一万步讲,他们的身份并不对等,三七没法跟白兰直接对打。
世界意识化身不能干扰某个特定世界的原住民任何的行为,哪怕他已经踏上了毁灭世界的道路。
不过,万不得已的情况,指往悲观了想,十年前的彭格列被团灭,三七可以用那么一次不可逆转的机会,重置游戏进程。
只是三七非常不想面临不得不用到这个方法的那一天到来。
独属于人群的吵嚷声忽然降至。
三七和沢田纲吉默契地抬眼,他们不知不觉来到了步行街,日常的气息在这一个扑涌向他们,仿佛过去几天的经历都只是一场虚假的幻梦。
路边的冰激凌摊位围着几个小孩子,为了证明自己喜欢的那种口味的冰激凌最好吃,互相争论得面红耳赤。
三七瞥了眼窗口旁挂着的告示牌,顺手就买了两个,递给沢田纲吉一人一个。
“刚才和铃兰交手的感觉怎么样?”
三七没让沢田纲吉沉浸在情绪里太久,看清差距才好方便做调整。
少年被塞了一个冰激凌,没抓住这跳跃的发展是基于怎样的脑回路,呆愣了好一会。
下意识跟着问题回顾起来。
“对方完全没拿出真正的实力,甚至不到三成力量吧。”
沢田纲吉回忆着战斗细节,像是想起什么,目光带着探寻地看向三七,“她的匣兵器有点特殊,开匣后整个人跟着变化模样,但别人的匣兵器没有这种威力。”
“杂鱼和正牌军的装配肯定不一样嘛,铃兰是白兰的守护者之一,像她这样的另外还有四个,水平参差不齐,铃兰的战力值姑且排在中游。要是三成的实力都能压着你打,那……”
三七没把话说完,虽然铃兰修罗开匣了,但那不是完全体。她当时隐匿身形在暗处观察,感觉沢田纲吉和她对打时束手束脚的,不知道在顾及什么。
明明好几次都有机会近前,他本人也有这个冲势,又偏偏在关键的时刻强行止步,好像那附近有什么看不见的屏障。
“不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铃兰着急回去传信,估计这会白兰已经在赶来对付你的路上了。”
“欸?!”
沢田纲吉陡然拔高音量,而后瞥见了旁边的人难以压平的嘴角。
“三七!这种时候请不要随便开玩笑,我是会当真的啊!”
迅速解决掉冰激凌,有了甜食聊以慰藉,三七一扫先前的郁闷,连带着思路都清楚了不少。
也就是在这时候,三七回想起来,她为什么会来找沢田纲吉。
“是啦是啦,我只是想说别把自己逼太紧了。”
小女孩从座椅上溜下来,手指向沢田纲吉拿着的快化开的冰激凌,“别浪费摊主的一番好心,这个冰激凌的口味非常正点。”
她说着示意少年跟上,后者顺应直觉的迈开了脚步,一边消化着手上的甜品,一边跟着三七穿梭过嘈杂的人群。
这一路停停走走,沢田纲吉敏锐地察觉到了幻术的展开,等他想要捕捉到气息的源头,都只来得及看清变化后的场景。
他们最后在一处很低调的后门口停下来了,几乎没什么人经过的小巷,理所当然地堆陈着被遗弃的杂物。
三七径直推开了木门,将警惕周围的沢田纲吉推了进去。
“放心,没人跟着我们。”
猝不及防一个趔趄掉进门里头,沢田纲吉抓了把头发,露出了个惯常的表情。不知为何,他从三七的身上幻视到了部分属于reborn的影子。
明明是个小孩子,怎么会给他这种错觉。
“这里是哪里?”
沢田纲吉脱口而出一个或许根本不会得到回答的问题。
为了掩饰一时的尴尬,他打量起这处建筑,整体的风格很像影视剧里那种上世纪的旅馆,家具什么的全是木制品,几乎看不到现代电子产品的影子,时空的错乱感很短暂地硬控了少年两三分钟。
门口进来的地方低调地放了幻术匣,并非传统战斗用的匣兵器,倾向居家旅游必备品。
他们进来以后,几个纵横交错的门锁机关从门板正中心三处位置横空出现,咔咔地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重型防御链,紧接着门锁连带着木门本身,都从沢田纲吉的眼前消失,变成了严丝合缝的一面墙体。
幻术?
沢田纲吉连连甩头,目光没什么实质意义地追着小女孩忙碌的身影。他有个问题想问三七很久,碍于没想好怎么开口。
对方的幻术总给他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沢田纲吉遇见过的幻术师总共也就那么两三个,真正熟悉的约等于没有。只是战斗方面的直觉使然,沢田几乎没法说服自己放弃往那方面想。
”这里是某个……安全屋,”她话语中可疑地停顿了一下,瞥见沢田纲吉的视线仍然追着她,虽然中途因为她突然开口吓了一跳,紧接着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很快又是那种无意识地盯人。
三七莫名不自在起来,她皱了下眉,撤下幻术后,少年狼狈的模样一览无余。
“现在时间还算充裕,先去收拾一下,有什么事待会再说。”
沢田纲吉被无情地赶去捯饬自己。
趁着对方洗漱的时间,三七再度回翻她从梦境退到现实的经历。
她在梦里最后见到的关键人物是加布里埃勒,这是个只存在那一世界的人,当时三七明说他和某个人提前搭上了线,对方没否定,从反应看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可如果那个时间点,白兰已经觉醒能力,为什么要等到她离开后的第二年才下手。
耳边突兀地窜起一阵电流声,三七不舒服地偏了下脑袋,揉捏耳朵的手停下来,某段被遗忘的记忆重现天日。
那会三七做了个噩梦,梦里她在一片废墟之上凄厉地呼喊着纲吉的名字,颠倒的场景简直和后来那个梦境世界一模一样,拟境基于真正的现实。
她当时仓促醒来时,进到的是系统所在的虚拟空间,对方被她出声打断时表现得很慌张,现在想来,完全是做‘亏心事’被抓现行的反应。
三七的记忆在那时就被系统动了手脚,所以她没有意识到那其实就是纲吉所在的小世界未来的走向,记忆的缺失让她错开了在那会见到白兰的可能。
不管加布里埃勒从白兰这获得了什么情绪价值,此人目前并不在白兰家族成员的行列,需要对付的麻烦人物少了一个,三七还挺高兴。
咔哒的开门声打断了三七的思路,她抬头,看见焕然一新的沢田纲吉从另一头出来。
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露出憋有一肚子疑问的表情。
三七做好了应付面前这人即将出口的十万个为什么的耐心,说着:“还有什么问题一起问了吧,别这么看我,心里毛毛的。”
沢田纲吉明显被噎了一下,成功地在没有喝水的情况下呛到了自己。
等好不容易平复,他用手背贴过脸颊,问出了那个藏很久的疑问。
“感觉三七很熟悉我们的样子,稍微有点在意,关于你的幻术,是和我们中的谁学的吗?”
“原来我没和你提过吗?”
三七缓缓睁大了双眼,诚挚地将问题抛了回去,没有一点表演痕迹,是真情实感的疑惑。
那之后得到了少年肯定的回复。
沢田纲吉停下擦头发的动作,“完全没有。”
“那你怎么一副我说什么都对,无条件接受的样子,很容易让人误解的。”
三七按压住太阳穴,眼中的迷茫一闪而逝,她最近似乎确实记忆有点乱,可能之前躺了太久,沉浸在各种拟境世界导致的后遗症,都快分不清两者间的边界线了。
“就还是从七的三次方说起,白兰毁灭的那八兆亿个世界的其中一个平行世界,我在西西里的街头遇见了已经成为彭格列十代的纲吉,我确实熟悉彭格列,毕竟在那个世界和大家一起生活了三年,幻术是库洛姆教我的。”
三七以这种方式,将过往发生的一切告知给面前的人,顺带着做了记忆复盘,努力区分现实和梦境。
要是幻术师被虚假的幻象裹挟,说出去未免也太讽刺了些。
沢田纲吉是个合格的听众,和成年版的体贴入微不同,现在这年龄的他,将感同身受更实在地映在脸上和眼睛里,想要安慰却苦于不知道如何开口的反应很有趣。
“现在是不是觉得身上的担子又重了一点,毕竟真实存在过的人因为白兰的一己私欲消失,你没法做到置之不理,只有这个世界时最后唯一的希望。”
三七眯起眼睛,在沢田纲吉有所动容地意图点头时,轻叹一声,然后不客气地把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所以说,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啊,世界毁灭关你什么事,错的是白兰,他都没反省自己,你有什么好觉得对不起人的。”
既然氛围都到这里了,高低得顺着这个势头说两句。
三七批判白兰批得很爽利,又心直口快地继续毒舌沢田纲吉。
“你不过是碰巧拥有着组成世界基石的一部分,并不意味着离开你这世界就撑不下去了,不要真把自己当成救世主,哪有那么不可推卸的责任刚好落到你肩膀上,又不是漫画主角。实际想法肯定更纯粹一些的。”
某种熟悉的即视感再度飘来,沢田纲吉的思绪不合时宜地往边上偏了一厘米,他看向三七的目光带着难以形容的热切。
“……嗯,”三七读懂了少年的眼神,“算是耳濡目染,纲吉被Reborn先生骂的时候,我很巧合地都在现场,听多了自然而然就学会了。”
正这么说着,那头响起零星一点动静,此前在沢田纲吉面前落下层层叠叠幻术的门重新浮现。
身边的三七撑起身体,注视着门锁机关的走向,补全了之前的那半句话。
“Reborn先生说过的吧,别忘了你有你的守护者,他们总会在特定时机回到你的身边。”
沢田纲吉难以掩盖自身紧张的情绪,手指神经质地一颤,双眼紧盯着正平滑挪动着的门锁。
而后的发展像是为了印证三七的猜测没问题。
机关开启顺序正确,平平无奇的木门不疾不徐地开启,门内门外的双方各自见到了彼此。
“十代——”目。
狱寺隼人的称呼没能说完整。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他的帽兜下方腾空而起,踩着他的脑袋借力,像炮弹发射一样弹进了房间,目标明确地砸到了沢田纲吉怀里。
“啊啦啦,蓝波大人是第一名!”
奶牛装的小孩子熟悉地蹦哒到沢田纲吉的肩膀,抓着后者挂在脖子里的毛巾,冲那头气急败坏的银发少年扯出一个鬼脸。
“可恶!你这头蠢牛,快从十代目肩膀上下来!”
来自十年前的彭格列岚守,拖家带口地拽着同时间落地未来的雷守,一点都不酷地闪亮登场了。
两者到来引发的化学反应成功让沢田纲吉一扫心头的阴霾,他跟着放松心情,嘴角止不住上扬地笑起来。
三七安静看着他们吵吵嚷嚷,心底冒头一个想法。
说不准呢,为了谁而战斗这件事,在他们这里可能还真行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