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苗》落笔只为生花

2、群山深处有人家

　　大别山连绵近千里，群山周围环绕了二十多个县。
　　潜山县就是坐落在皖山脚下的一个小县城，沿着穿越县城的国道一路往北，经过得名于南宋年间“护地大王”刘叔清的野人寨，再往西北二十里地，翻越七八个山岭，便是当地小有名气的思茶岭。
　　思茶岭简称茶岭。
　　老一辈的人说，往来行人出了县城的南大门野人寨，翻山越岭来到此处必口渴思茶，因此得了这么个名字。
　　茶岭生产队落于大小山落之间，六十多户人家，多以杨姓和许姓为主。
　　尽管昨日卫星上天的喜讯让所有人睡的都比较晚，但今日东方刚刚泛白，生产队上工的人还是都陆陆续续来了。
　　用队长杨天明的话来说，全国处处大生产热火朝天，我茶岭社员的革命热情绝不落后。
　　当东边的太阳慢慢的攀上远处的山峰，阳光挤过山洼两边高处的几棵古松，洒到刚刚蓄满水的梯田上，田间弓腰插秧的人们正你追我赶，偶尔还彼此调笑几句，生怕队长到下工的时候说自己今天的工分拿的不名副其实。
　　梯田都是在这些稍微低矮一些的山坡上开垦出来的，大一块小一块，层层叠叠，就像衣服上的补丁。一簇补丁与一簇补丁之间有小溪流过，正好灌溉了梯田里的青苗。小溪里的水都是从高一些山的山腰处冒出的山泉水慢慢汇集而成，越往下流淌，小溪的水流就越粗。
　　人们找一些地势隐蔽的地方，确保耕牛少来处开一方水池蓄起来供人饮用。在这条小溪的沿途，有不少岩石突出的地方被妇女们改造成了洗衣服的场所，看那些石头都被衣服擦的干净锃亮，就知道此处不知清洁过多少衣服上的汗水。
　　妇女们忙完家里的家务活，要赶紧到生产队去上工，这样到太阳下山还能挣上小半个工分。
　　在生产队，有工分就能分到粮食，有粮食就能让一家老小活命。
　　茶岭生产队每年都是腊月二十四之前汇账分粮，比隔壁生产队都要稍微早上几天。这主要是因为这里种植水稻的环境太差了，即便是碰到丰收年，每家分到的粮食也不够吃的。早一天分粮，孩子们也能早一点吃上一顿饱饭。
　　孩子们一年到头能吃上两顿饱饭，一顿是大年三十晚上的除夕团圆饭，另一顿就是工分分粮当天晚上的晚饭。
　　生产队按照每家每户的工分数分粮，家里男人多挣的工分就多，工分多的分的粮食自然就多些。尽管多的有限，但这足够让人在群众中抬起头做一次人，让那些挣的工分少的家庭羡慕不已。
　　挣的工分少的除了唉声叹气，就是看着摊在角落的粮食发愁来年的日子怎么过，回到家少不得要将自己的女儿打一顿。
　　“怎生了你这个丫头片子，除了吃粮食，一点用都没有。”
　　生产队有规定，女人上工，一天只能算半个工分。
　　前年在大食堂吃饭，粮食不够愁的是队长，现在分粮到户，变成了几家大愁几家小愁家家愁。
　　好在分粮到户后，小家庭在自家院子或者比较隐蔽的地方偷偷种些蔬菜杂粮什么的，生产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没有人举报，也就没有人较真。
　　坐落在大山之间的茶岭生产队，每日光照的时间不如平原地区，每亩粮食产量不过三百斤左右，再加上从山腰处开垦来的梯田面积本来就少，零打零算总共不足三十亩地，一年下来，扣除公粮，每个人口分不到五十斤粮食。
　　女人多的家庭更是一人不足二十斤，这还是生产队考虑到照顾弱势家庭，设定了保底分配的结果。
　　怪不得汉子们回到家看到生了一地的女儿就来气。
　　女孩们也早就习惯了自己父亲的无端指责，默默的承受着，不管被父亲如何骂，手中的活都不曾停下。她们也从不在自己的家人面前说饿。说饿对她们来说就是给大人们添乱，是一种连自己都无法原谅的罪过。
　　每家的女孩都一样，自小就懂事的让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