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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032 今夕何夕,搴洲中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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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我真想将一刻钟前的自己脑中进的水给倒出来,我当时到底在想些什么,竟然说要顺路送阿灼回去!
我低着头,此时阿宸坐在我的左侧,而阿灼坐在我的右侧。这平日里看着挺宽敞的马车,此时却显得逼仄万分。
我用余光瞥了两眼左右位置,想看看他俩此时是何表情,但他们皆是面无表情。
恐怖如斯。
自从有了阿宸喜欢阿灼的猜测后,我便有如拨云开雾般的顿悟,以往对阿宸一些举动的不解也随即得到了解答。
但豁然开朗之余,心中又有些不是滋味。
我也解释不出原因,当我知道卫灵玉喜欢阿灼的时候,心中立即便有了撮合之意;但当知道阿宸喜欢阿灼的时候,我却有些难受。
我想或许是所谓的占有欲在作祟吧。
现在想想,当初瑟瑟结婚的时候,我好像也有这种感觉——有另一个人将要取代你成为她最为亲密的人,这总是会让人感到伤心的吧。
虽然瑟瑟婚后依旧会时不时的约我一同出去,但她生活的重心也不可避免地回归到家庭中去。
人生阶段的不同造成的话题的差异,这些最终使得我和瑟瑟的关系逐渐疏离,所以当瑟瑟提议要与我一同跨年的时候,我是喜忧参半的。
一方面,我为这次跨年终于能和她一起过了感到开心,但另一方面我又害怕,我们未来将奔赴不同人生道路,逐渐地聚少离多。
或许我对阿宸的感情也是如此,若是她与阿灼在一起了,我也将与她渐行渐远。
马车颠簸了一阵,便停下来了。
我掀开窗纱,便见到写有盗尉部几个大字的府衙,阿灼到了府前,便与我们挥手作别。
我见状,也想回之以礼,但手刚伸起来便感觉到身边阿宸的目光。
叹了一口气后,我将阿宸拉了过来。
阿灼见窗边突然多了阿宸后,礼貌的朝她点点头,我微微偏头偷看了一眼阿宸却见她此时脸上有些懵然,但也回了阿灼一个点头。
送走了阿灼后,我与阿宸便坐回了先前的位置上,但与方才不同的是,此时阿宸一直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我。
我自然知道她这眼神多半是因为方才我将她拉去给阿灼打招呼的缘故,怕是阿宸也不知道,纵使她平日里表情再怎么冷淡,但她那份小心思还是被我所知晓了。
我在纠结是否要同阿宸说我知道她喜欢阿灼的这件事,但又担心她会因此感到羞愤,最后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便让阿宸自己摸索怎么向阿灼表露自己的心迹吧,若是她遇到了麻烦之类的,我再上前也不迟。
想到这儿,我不由感觉自己的形象变得宏伟起来。
“阿嚏——”冷风从方才还未关紧的窗户中吹进来,吹得我头顶凉飕飕地,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我捂住口鼻,这刚放下手,便看见阿宸给我递来了一个暖炉。
我可太需要这个了!
我立刻接过阿宸的递来的暖炉,暖炉中的烟火冒着暖意,也让我感觉暖上不少。
贾南风体寒,平日里便手脚冰凉,到了这冬天还要更严重。
阿宸递来的香炉飘着一股香气,我凑近了些嗅了嗅,这香味辛辣却不失清新,不是往日阿宸爱用紫罗香,味道有些像薄荷,但又不似薄荷般清凉。
我抬眼原本想问问阿宸这是什么香,但她好似早料到我会这么问,还未等我问出,她便回答道:“是迷迭香。”
迷迭香是从大秦引进的香料,所谓闻者迷恋不能去,故曰迷迭香。因为迷迭香种植条件的限制,所以如今的产量并不高,这香料要弄来与其他香料相比还是有些难度的。
我手捧香炉,这身体一暖,困意便止不住,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正想闭目养神,这车便停住了。
“是到了吗?”我问道。
阿宸出去询问了一番,回来说道:“还没到,只是这路上的车马忽然都停住不动了,所以我们的马车也动不得。”
我在这儿还是第一次遇到堵车的情况,于是便让车夫阿福去前头看看,是哪位“肇事者”引发了这场车祸。
没过一会阿福匆匆回来,气喘吁吁的,他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因为他此时上气不接下气,所只能干着急,什么字都说不出来。
我见他如此,便说道:“你先歇口气,反正这路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好的,等你好了再告诉我也不迟。”
我故意放缓我的语调,让阿福莫要过于紧张,但我这满不在意的态度反而让阿福更加着急了。
虽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但却用食指一直指着路前面的方向,像是想说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珠......珠娘.......”
我听见珠娘这两个字,便立马跳下了车,而后往前方走去。
“你快点让开,没看见堵了这条路吗!”
我这还没走近,便听到从人群传来的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这声音十分洪亮,我站在远处都能将这句话的每个字都听的清清楚楚。
这声音看来是个练家子。
“你撞了人还想装作没事发生?道歉给钱!不然我们便不走!”前方传来一道女声。
是珠娘的声音!
我于是加快步伐,朝人群处挤过去。
那人道:“这与我何干,我在这路上走的挺好的,是那人忽然跑到路中间,我还没怪罪她吓了我家的马,如今还要给他医药费?这是什么山贼条款。”
“这里车道本就是路人和车辆都可以过的,况且明明是你横冲直撞,撞到人还不想负责了是吧!”
珠娘说这话的时候我已经挤进了人群中,我这才看清那个与珠娘辩论的人的长相。
那人皮肤黝黑,看样子是长期待在户外,但保养的好不错,这皮肤也没有别的战士一般粗糙。其身材高大,且穿着显贵,应该不是寻常人家。
在那人身后侧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头似乎坐着人,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孩子的哭闹声,看样子这人是刚从车上下来。
“怎么了?”人群大多数人都是抱着看热闹心理,所以无人敢走上前去说句公道话,所以当我这话一出,便在人群中看起来十分显眼。
珠娘以及同她辩论的那位男子看了过来,珠娘视线与我对上了后,像是找到了队伍,有所依靠,原本泪眼婆娑的眼睛里立马充斥了光。
我信步向珠娘走去。
方才听他们俩争吵的时候,我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这件事明显是双方均有过错,所以均需要承担责任。
若是将马车比作机动车,便是无论什么情况下均需要遵守礼让行人的规则,因为在机动车面前,这路人便是弱势群体。
这件事处理起来的难点在于赔偿如何让双方均满意。我的想法是二人私下解决,相互道歉,男子再给妇人补偿一笔医药费。
我这做法遭到男子的极力反对,他认为既然双方均有错,为何只让他一人赔偿。我看了看男子身上的华衣和那位妇人身着的粗布衣裳。
对于这男子而言,一吊铜钱不过是一顿饭的事,但对于这位妇人而言却是全副家产。讲究公平之前,也不能忽略他们各自的背景。
但若是站在男子角度,也能理解他方才的行为。方才那件事是,算是双方过失,若是单判男子罚钱,便是间接的告诉围观的人,这责任是男子的,所以他不愿意付这一吊钱也是正常。
眼下双方便如此僵持着。
周围的议论声也愈发的大了起来。
而那位男子也受到这议论声音的影响逐渐开始烦躁:“快走!”对方不再与我们争辩,反而走前几步。
我后退几步,这男子怕是不想再掰扯,而是想凭借体型优势来威胁我和珠娘。
阿宸不知从哪窜出来,她虽然比我与珠娘要高,但与那男子相比却显得纤细瘦弱,要是打架的话绝对占不了上风。
我拽了拽阿宸的衣袖,小声道:“别惹他。”
阿宸拍了拍我的手,示意我放心,而后对那人平静的说道:“孙大人,这事莫要闹大的好。”
阿宸一如既往的语调平淡,就好像她面对的人是市集中卖东西的商贩,让人莫名安心。
阿宸声音不大,但我还是能听到了。我心中疑惑,阿宸方才才见到这人,是如何知晓那人的名字的。
那人见瘦弱的阿宸站出来后,原是嗤笑,但逼近的脚步却在听见阿宸那话后停下了。
那人皱眉头,似乎在考虑着阿宸方才说的话。之后没过多久,便见他从袖子取出一吊钱扔给了那妇人,而后坐上了马车匆匆离去。
见状,我有些莫名其妙。阿宸方才的话除了点出对方叫什么外,并无什么特别的,难不成这个姓孙的还是个大人物?
回去的路上珠娘将她今日所见所闻娓娓道来,其实也同我猜测的差不多——她在回来的路上撞见了那位姓孙的和那妇人,因为看不过去所以便出手相助,倒是没考虑这个姓孙的背景。
珠娘方才在我面前手舞足蹈的,晃得我头晕,我原是想靠一下阿宸那休息一下,但想起阿宸好似不喜欢,于是便只能默默的靠在身后的硬板上。
而珠娘自己也把自己晃累了,自顾的闭眼睡着了。
我偏头看向阿宸问道:“你认识那人?”
阿宸摇头但又说道:“那人衣着华丽但穿着与洛阳中人有异,更像是南边时兴的款式,他身后的马车似乎还坐着他一家老小,风尘仆仆,像是连夜在赶路,所以我猜测那人可能是孙秀。”
孙秀!
那人便是最近洛阳传的沸沸扬扬的孙秀,据说此人弃吴主,前来投靠,没想到却被我们给遇到了,怪不得方才阿宸一叫他孙大人,那人便不敢再多言。
现下孙秀前来投奔晋国,这刚进城便撞了晋民,这若是传开,必然激起民愤,即使官家想保他也需先堵住这悠悠众口。
但阿宸仅凭这两点便断定对方是孙秀的话,多少有些仓促,我笑道:“那他假若只是从南面来的富商呢?”
“那人皮肤黝黑不会只是养尊处优的富商。”
“但假若他......啊!”我正想反驳,马车轮子不知是是不是碰到了什么石子颠簸了一下,我方才靠在墙面处的脑袋便直接跟墙撞了一下,疼的我呲牙咧嘴。
阿宸见状,淡淡道:“女郎,靠我肩上吧。”
我本就犯困,如今听到这话自然是从善如流。
想不到福兮祸所依,阿宸肩膀虽然不及珠娘的软,但胜在高度呀,不需要废我的腰。
我靠在阿宸的肩膀上,这角度刚好能依稀看见外边的景象,被孙秀这事一折腾已经很晚了。
这么想着,困意也逐渐袭来。
迷迷糊糊之间一个微弱的声音出来:“......那也顾不上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