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风自南，吹彼棘心》弥二野

30、029 欲比西子，浓淡相宜

　　宴会之后，皇后果然便要求宫里置办物品的人给她提供紫粉，其他美人听闻这消息后，虽然不知这紫粉为何物，但也知皇后点名要的东西自然差不到哪里去，于是都争先恐后地要求提供这紫粉。
　　宫里购置紫粉的事情也自然而然的传到了别的脂粉店里，虽然他们也想分一杯羹，奈何这紫粉闻所未闻，自然是拿不出来。

　　我同阿灼商量过，这紫粉虽然现在是新鲜玩意，但过没多久，其他的脂粉店也必然会复刻出来，所以我们要抓住这有限的时间占领更多的市场。
　　届时即便别的脂粉店发现了这紫粉的秘密无非是葵花子汁的时候，这紫粉已经打上了吾璇室的名号。
　　于是在我的提议下，紫粉开始了流水化的生产模式。

　　今日我临时打算去吾璇室看看紫粉的量产情况，原以为阿灼要当值应该不在店中，但店里的伙计同我说今日阿灼也在，只不过恰好来了位客人，所以此时正在房间中同客人在聊。
　　吾璇室的日常运营我未曾过问过，所以便吩咐伙计等阿灼出来后去后院一趟。
　　但当我前脚正要迈出，那房间的门便打开了。
　　我侧头看向房门的方向，恰好与刚出门的阿灼视线相交。
　　我粲然，朝他招了招手，阿灼见到我后脸上先是略微惊讶，而后也朝我回我了一个笑容。
　　我将视线转移到他身边的人身上，那人五官平平，但面庞十分干净，估摸着年纪要比阿灼大些，看起来要比阿灼成熟稳重。
　　那人随同阿灼向我走来，随着他俩的靠近，我闻到了两种味道。一种是阿灼身上的味道，另一个则是来自那个人的。
　　那人身上的味道和阿灼身上的味道不同，不是香料的香味，而是长时间待在某些地方身上所沾染到的物味。
　　便如同医院医生身上冷冽的酒精消毒水味、画室考生身上青春的水彩炭笔味、还有经常与文字打交道的张华身上的墨水宣纸味。
　　这人身上带着一股晒干的中草药苦涩的味道，让人感觉像是进了药房一般。

　　我虽不知方才与阿灼交谈的人是谁，但眼下这阿灼既然领着他朝我走过来，怕是有向我介绍这人的意思。这情况总不见得是敌人，所以我便向他施了一礼。
　　阿灼向我介绍着：“这位是程据。”
　　我疑惑，阿灼这般介绍，难不成此人是我认识或者见过的人？
　　我又朝那人仔细的看了两眼，确定我是第一次见他。
　　身后的阿宸察觉我的迷惘，于是在身后小声提醒道：“是话本里的太医令。”
　　经阿宸这么一提醒我便立刻有了印象，于是接着说道：“久仰大名！”
　　我倒是没想到阿灼与话本里的太医令程据竟然相熟，看来那个话本还是真是有些事实依据的。
　　我侧过身看了一眼阿宸，却见她盯着阿灼没说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还记得那话本里的故事都是阿宸给我念的，当初她念书时她还万分不乐意，却不曾想竟然还记得出场人物。也不知该说她过目不忘，还是说她又私下偷偷看过。
　　我在脑海中联想出阿宸夜里挑灯夜读的情景，不禁噗嗤笑出了声。

　　程据走了后，吾璇室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为了避免我与阿灼同时出现带来的困扰，我便建议换个地方聊聊。毕竟前厅是卖东西的地方，这来来回回的人不少，在这里讨论一些事，多少要担心隔墙有耳。
　　等到了后院，我也终于见到了自己当初所设计的流水线模式。虽然是不及现代的机械化程度，但也是大大提高了原先的产量。
　　我左右看着，看看是否有需要改进的地方，阿灼则等在一旁。
　　阿灼将制作紫粉的流程进行拆解，每一个环节按照复杂程度和所需时长，分配了不同人数的雇员。而作为紫粉最为机密的染料部分，则是由他提前准备好。
　　我左右看了看，阿灼是这套工艺的发明者，所以对于这套工艺他拆分十分精准，上一个环节与下一个环节不会发生重复的部分，大大的节省了时间，比我原先设想的成果还是要好的。
　　这阿灼不仅在制粉方面有所造诣，在机械方面也有所天赋。我不由地夸赞道：“这比我原先设想的都要做的好。”
　　阿灼闻言，嘴角上扬。

　　后院里，阿灼设了一方凉亭。我与他坐下后，阿灼便让人拿来茶水。方才从贾府到这儿我还一口水没喝，如今是着实渴了。
　　我接过茶水，习惯性的将茶水递给身边的阿宸，让阿宸帮我挑去茶中的佐料，毕竟像加了葱姜这类的茶水，喝之前还是要先坐下心理准备的。
　　但阿宸接过茶杯，打开看了一眼后便又递给我。
　　我看向表情复杂的阿宸，不明白她是何意，而后自己打开盖子一看，却发现茶水中并无杂七杂八的配料，难不成是因为方便饮用，所以阿灼让人给过滤掉了？
　　我心下疑惑，又凑到茶杯旁边嗅了嗅，也是只能闻见清香的茶味。
　　“我让他们煮茶时只加了茶叶。”阿灼见到我方才的动作，解释道。
　　我看向他，因为我喝不习惯加了配料的茶叶，所以曾同珠娘他们叮嘱过这煮茶只加茶叶，别的都莫要放。但这也只是我们院子的人才知道的事，阿灼也着实心细，竟然还记得我喝茶的习惯。
　　喝了几口茶水后，我看向阿灼，忽然想起我还有些话想同他说的，眼下又是参观又是喝茶的，倒是让我忘了这茬事。
　　“你认识河东卫氏的卫灵玉？”
　　我原先以为我与这卫灵玉应该自宴会后便再无交集，但事在人为，自从皇后那场宴会之后，这卫灵玉便三天两头的去贾府里寻我。
　　河东卫氏可谓是书香门第，家风甚好。平阳贾氏在它们面前与他们相比，多少有点“暴发户”的意思。而卫灵玉身为卫瓘之女，在河东卫氏中的地位也是不容小觑。
　　所以当卫灵玉来贾府找我玩的时候，贾府上下皆是好客。我看贾充郭槐热情的样子，有些陌生。不过转念一想我也能理解，毕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卫灵玉多接触，贾南风在外的名声也能好上不少，哪个父母不乐意。
　　对于卫灵玉来找我这件事，我虽知她的目的，但却不反感，毕竟她这目的于我并无伤害。
　　她与阿灼的事情我原本并不想理，一段时日相处下来，我也觉着她确实是有分寸，且心细。
　　我不清楚阿灼对她是何种想法，若是阿灼也对她有意，这二人恰好可以凑一对；若是无意，也要让双方早些知道，往难听的方面说便是让卫灵玉趁早死了心。
　　“河东卫氏？倒是没听说过。”阿灼回答道。
　　难不成这卫灵玉搞了半天，阿灼都不知道她这个人的存在。
　　我想了想，按道理这卫灵玉应该是来这吾璇室才对，若是回头客，这阿灼不应该没印象，于是我又问道：“那......可曾听过一位叫卫灵玉的女郎？”
　　来店中购买过东西的人都会登记在册，一是为了日后做好针对性服务，二是为了记录积分。
　　“是有个叫卫灵玉的经常来吾璇室买紫粉，不过当时未登记她的氏族，不知是否是女郎所说的河东卫氏。”
　　我记得不登记郡望这点还是我特定叮嘱过阿灼的，如今阶级划分中，郡望氏族占很大一部分原因，若是想让店中伙计平等的对待每一位客人，只得在客户个人信息那处删去氏族这项。
　　阿灼方才是说他是因为卫灵玉多次购买紫粉所以才对她还是有些印象的。但卫灵玉又是何以喜欢上他？
　　我又问道：“你们第一次见面时在吾璇室里？”
　　“不是，是一次在路上我见她遭人欺负，便上前帮了点小忙。”
　　“哟！”
　　我感叹，这不就是亘古不变的英雄救美桥段吗，所谓的吊桥效应。想来当时卫灵玉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见到风度翩翩的阿灼，这才坠入爱河。
　　阿灼问道。“女郎为何问起她？”
　　我答：“之前听别人说，我们紫粉在洛阳贵女中得以流传开，是因为这卫灵玉......”
　　我继续说道，“之前有缘在皇后的宴会上与她结识，这几日她也经常来府上寻我。一来二往的，我便觉得这人还不错。不愧是河东卫氏，那出来的女郎，个个都品行端正，举止有礼，我若是个郎君......”
　　我偏头看向阿灼，我都说道这份上了，他不会不明白我这什么意思吗。
　　那阿灼只是微笑，没有多余表情的听着我说话。
　　呆子！
　　我不禁摇摇头，暗叹孺子不可教也之余，我寻求同伙般看向阿宸。那阿宸虽面上平静，但看我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我暗道不好，心想这阿宸不会也喜欢阿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