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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大抵知心有庭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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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以姜兰兰院长为首的翠微山庄优秀管理团队持续不断地灌输和引导,我们所有的客人都知道来这样一个最基本的事实,即绝大多数来此修养的人都能真切地体验到住在这里的五大好处:
一是会变得更加了解自己,更容易接纳自己,更愿意选择原谅自己的过错,更乐于承认自己身上存在的某些独特优点;
二是会变得更加尊重生命,敬畏自然,对生命和自然有了更为深刻的理解和更为广泛的认识;
三是会变得更容易掌控自己的情绪,使之顺着良好的方向发展,不再动不动就发脾气,从而没玩完了地责难身边的亲人,更能够相机而动,遇事做到三思而后行,不再鲁莽行事,不再肆意出口伤人;
四是会变得更加懂得知足和感恩,更加能够站在客观的角度体谅他人的不容易,因为自己已然经历过刻骨铭心的黑暗时刻和磨难阶段,所以会更加珍惜来之不易的美好,就像一些比较经典的心灵鸡汤说的那样,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更愿意为别人撑伞一样;
五是会变得更加善于知晓和应对周围的复杂环境,自我将变得更加强大和完善,不可或缺的自信心将得到有力提升。
所以,我们几个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家伙在入住翠微山庄之后不久,心中就变得充满希望和期盼了,然后我们一直都明确地坚信,美好的生活就在前方不远处静静地等着我们!
日常打牌时的我们,就像是一群生活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的偏远农村的小孩子一样,嘴里唱出来的是“咕喽喽,天明了,老头起来喂牛了,老妈妈起来补衣裳,一补补到牛×上”这样的顺口溜。
再或者,就像是一群在此间安安稳稳地颐养天年的高等级隐者一样,嘴里念叨着的是“山中何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这样的绕有趣味的文人雅句。
更或者,是两者兼而有之,又俗又雅,亦庄亦谐,人神难分。
我们确实不知道在这个看似光怪陆离的,同时又显得杂七杂八的世界上,除了借此机会凑够6个中年男人打够级之外,还有什么更加有意义的趣味性更强的娱乐活动,值得我们全身心地投入其中。
哦,说句可能不太雅致的话,反正在我们这套别墅里也没有女人(必需进来服务的医护管理人员除外),大家纵然是想女人也没什么用,除非是到到女客集中其他别墅,否则的话是见不到女人的。
虽然在绝大多数时间里我们并不怎么想女人,而只是喜欢思考这个花花世界,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的生活和女人完全无关。
事实上,我们这些客人只是想好好地大体上像个普通人那样平平凡凡地活下去,不再活得像原来那么痛不欲生,那么生不如死而已,我们真的别无他求,因为只有确实吃过苦的人才真正知道什么是甜。
如果确实凑不够6个人,形不成一种完美对称的局面,那么我们就5个人打保皇,如果不巧连5个人也凑不齐,那么我们就4个人打升级或打麻将,总之我们有的是机会玩,有的是时间玩。
在这里从来没有人嫌弃我们这,嫌弃我们那,我们就是这里名副其实的主人,我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怎么睡就怎么睡,只要入住费用有人交就成,别的额外要求一点都没有。
我闲着没事的时候,偶尔也会附庸风雅地煞有介事地把张爱玲女士的小说再慢慢地回想一遍,回想得越多我就越发觉得什么萧红、丁玲、谢婉莹了,什么白薇、宗璞、袁昌英了,这些所谓的知名女人我全都看不上眼,我总是觉得他们都作品肤浅而矫情。
说到真正有才华的能够靠其作品打动我心的华人女作家,我只服张爱玲一个人,我认为就算是把前边那些所谓的知名女人的文学成果全部都捆起来,也比不上她一个人的成就大。
就像凉爽的秋天到了,就不应该再想春天的事了,因为该黄的都黄了,该凉的都凉了一样,夏天马上就要到了,也不应该再想春天的事了,因为该绿的都绿了,该热的也都热了。
此时我的情况也该好转了,确切无疑地好转了,因为我的钱终于花到位了,亦即已经花到无钱可花的窘迫地步了。
1000块钱应该维持不了多长时间。
除非,我在这里胡乱写下的那些烂玩意真的值钱。
我知道,有时候窘迫也是治愈某些痛苦的良药。
正如形式上的婚姻遍地都是,而可歌可泣的伟大爱情却寥寥无几一样,当我能够走出翠微山庄的时候我却陡然发现,这个世界上痛苦的人简直比比皆是,甚至已然多到令人触目惊心的程度。
而过得非常幸福的人却不见几个,无数的人其实都是在带着或多或少的痛苦生活着,这个世界上压根就不存在纯粹意义上的完全幸福的人,就像绝对符合理论要求的几何图形在现实中永远都不存在一样。
现在我终于弄明白一个基本的事实了,不完美才是人生的常态,而十分完美的状况才是极不寻常的,甚至是绝对不可能的。
正所谓吃苦即了苦,享福即消福,人正是通过亲身感受难以忍受的痛苦状态,才得以真正体会到幸福的珍贵和重要性。
有道是不经大悲,何以大喜?
很显然,无悲亦无喜,无喜不成悲。
凡世间种种,必悲喜相依,概莫能外。
行文至此,我真正想告诉你的是,无论前边我说的和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外表都说明了什么,里面都包含着什么意义,它们统统都不重要,而且我也完全不在意它们,我现在最在乎的恰恰就是一段这样的话,它出自溱桑的《此日无事》,我想把它写在这里,希望你能喜欢它,就像我曾经喜欢过华司梅、花小妤、王炫月、苏晓堤和乔林致等年轻的女人一样,如果有时间我会把她们写进另外一部作品里。
噢,这段非常有趣的话便是:
你来时冬至,但眉上风止,开口是“我来得,稍稍迟”,大抵知心有庭树,亭亭一如你风致……
现在,留一点时间,让我说说窗外的风景吧。
春天悄无声息地溜达着,一天天地远离了我所在的别墅楼,它应该是分成无数个小时从我眼前走过的,一段接着一段,一片连着一片,一块推着一块,而我每次都不能用稍显呆滞的眼睛,准确地捕捉到它不停移动的身影,它和总是在发呆的我比起来真的是太狡猾了,犹如一只正在壮年的兔子。
它是无情的,多情的只是被它包裹和折叠着的人类,那些有事没事总是喜欢伤春悲秋的可怜的家伙们。
是的,季节的悄然变幻最能让生性敏感的人暗生惆怅了。
虽然这里永远只有洁净而宽敞的走廊,明亮而高大的玻璃窗,空荡而寂静的卫生间,绝大多数时候都处在默默无语状态的客人,但是我依然可以从时光的缝隙里看到外边蓬勃的春天,在不经意地往里边窥探着,渗透着,侵袭着,并企图占领它能到达的所有地方。
它是成功的,至少它已经占据我的内心了。
我开始渴望从山庄出去了,这是多么可喜的变化啊!
我观察到我所住的房间的窗户的外沿上,就是窗台的一角,有一棵不知名的小草正在顽强地生长着。
它那为数不多的小小叶片,纤细而柔弱,边缘还是发黄的,如未出窝的小麻雀的嘴角,外露些许的淡紫色根须也不发达,就像老丝瓜的白瓤一样干枯无力,强烈地需要一些适宜的水分。
它能在这个角落里活下来已是莫大的奇迹了,它虽然不缺阳光和空间,但是它缺土壤和雨水。
它活着就是活着,它只有活着,我才能看到它,否则的话我就看不到它,我就不会有这么多感慨。
这么多窗台,这么多角落,唯独这里长有一棵小草,这说明什么?
这什么也说明不了,它只是一种存在罢了。
一种司空见惯的存在。
赋予它意义的是我,一个会思索的人。
整个春天也是,我若意识不到它,那么它就是不存在的,就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所以,我必须要意识到它,要细细地感受它,要和它交朋友,要做它的红颜知己,从而让它的存在变得有意义。
春天是为我而存在的,我绝不能辜负了它。
这座淡灰色的别墅楼是一个巨大的厚厚的蛋壳,它尽职尽责地保护着我和其他各式各样的客人。
这个蛋壳当然也是有灵魂的,而姜兰兰便是它的灵魂。
至于我和其他客人嘛,则是它的孩子。
此时,窗外似乎传来了有节律的“簌簌”的声音,一种能让我迅速安眠的异常优美的声音。
难道外边下雨了?
我不想起身,更不想睁开眼,我希望真的下雨了。
“哎呀,你快看呀,地球又下雨了,稍冷的风吹着稍嫩的芽,稍细的雨滴着稍湿的土,所有人都在想自己的心事,除了你和我——”我在心里大声地呼喊着,快乐得像个六七岁的小孩子。
我的脸庞朝着华司梅缓缓站立的方向,一个无所不在的庞大无比的方向,与此同时我的大脑皮层中迅速地产生了“无一不是她而又无一是她”的奇怪感觉,这种感觉很快就将我掩埋了。
“因为,你就在我心里,而不在别处。”我反复地呢喃着。
关于华司梅女士的凄美故事,我会在另外一部长篇爱情小说《碧浪银沙西海岸》(也叫《黄岛之恋》)加以详述,我想用她的故事驱散那些恶俗的人和事给我带来的深深的厌恶感和烦躁感。
这就好比,哄小孩子吃药的时候,就得让他先吃一口药,然后再喝点糖水,好清清口改改味,不然的话小孩子很难把苦药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