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愚岭》常山渐青

27、我的玫瑰花

　　所以，我在非常矫情地给自己贴完小众的标签之后，又不得不给自己贴上大众的标签，毕竟我也相当渴望拥有自知之明这种优秀品质，而不是非要去当一个惹人厌恶的愤青或者文青。
　　当我跌跌撞撞地重新站回大众的行列时，你都不知道我的心情是多么的愉快，我的感觉是多么的轻松！
　　当远航多年的水手，站在轮船前沿终于看见家乡的海岸线时，当被万恶的人贩子拐卖多年的孩子，终于重回母亲的怀抱时，当蒙冤入狱多年的重刑犯，终于被无罪释放时，他们心里所想的就是我回归大众心理时所想的，一点都没错样，从形式到内容都是惊人的一致。
　　那么，言归正传，我现在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呢？
　　林树桦就是我的红玫瑰，或者白玫瑰。
　　其实，玫瑰的颜色并不重要，色彩的饱和度也不重要，甚至连其形状和体量都不重要，反正只要是正宗的玫瑰就行了。
　　并且，这朵曾经鲜艳一时的香气清远的玫瑰，现在已经开始有枯萎的迹象和趋势了——她的容颜在确切无疑地走下坡路。
　　至于花朵下面的那些特别扎手的硬刺，我都懒得再去正视和回忆了，我被这些毫无人性的东西扎伤扎痛可不是一次两次了。
　　当然，花的原始香气还是有些的，到目前为止并未完全消失，特别是在别的男人着意闻起来的时候，更是显得格外清晰。
　　并且，如果我能够静下心来仔细地辨识一下的话，其实这种在我闻起来有些过时的味道，还是非常馨香迷人的，还是可以非常仔细地回味一番的，还是能够远超一般女人的。
　　老婆历来都是人家的好，我明白这个意思。
　　这种情形就和得不到的都是好的一样，属于同一个道理。
　　我还记得有一回，一个很不自重的所谓的男人，趁机调戏林树桦时的可笑情景，那个可怜的家伙睁着两个狗眼腆着个老脸问她：
　　“你头上抹的什么，怎么这么香的？”
　　当时身为男子汉大丈夫的我，就乖乖地安静地站在那个臭不要脸的家伙后边，我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在一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只是觉得彼情彼景着实可笑，当然也很无聊和低俗。
　　这种存心要调戏一下别人老婆的动人下流心魄的想法，我当然也曾有过，而且还不止一次，而是无数次，甚至多到都数不过来的龌龊程度，不过我从来都没说出口，都没有愚蠢到要去付诸行动的程度，因为我知道发乎情而止乎礼的道理，我明白做一个谦谦君子的重要性。
　　当然了，我更懂得搞不好会挨揍的道理，尽管我绝对不会因为这个事去揍别人，因为我怕别人反过来再揍我，毕竟人家可能只是一时嘴贱而已，并没有真的动手动脚，我还没有足够的理由去揍人家一顿。
　　再说了，就算是别人真的动手动脚了，我也不会轻易出手的，我自有别的办法来处理这种拿不上台面的烂事。
　　这就是差距，这就是修养，这就是大同之下的小异。
　　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至少不是什么卑鄙小人。
　　是啊，我心爱的玫瑰花在叫我，甭管是白的还是红的，是带大刺的还是带小刺的，是新鲜的还是行将枯萎的，是此前只属于我而今后不好说的，还是从头到尾永远都属于我的。
　　是的，林树桦在轻轻地叫我，她在温情地呼唤我，她希望我能和她处在同一个频道上，进行一番夫妻间的正常交流。
　　她希望我别再像一朵无根的白云那样，自顾自地在天上漫无目的地飘来飘去了。
　　她希望我能像一条山间清澈的溪流那样，最终流进她那低洼而宽广的怀抱里。
　　她诚实无比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表露了其心中的所有，尽管我根本就看不到她的小脸，看不清在她的心里起伏荡漾着的皱纹，不过我猜也能猜得出这一点，因为她就是那样一个女人。
　　在她的身体真正驾到之前，我刚刚做了一个绵长而醇厚的梦，并且被这个别具一格的梦俘获了老半天而不得脱身。
　　我梦见在农村老家东边的大路上，即那条被村里人叫做英石路的南北方向的大路上，我在给亲爱的老父亲出殡。
　　大路两边全是生长了几十年的家槐树，一种我非常喜欢的树种，树冠上长满了墨绿色的叶子，可谓是浓荫蔽日，清爽宜人。
　　在大路中间部分的东侧不远处，打坑的人已经挖了一个长方形的大坑，坑底隐约可见一些清亮的水迹。
　　这里的地下水位一直都很浅，几锨下去基本上都能看见汪汪的清水，所以村民们吃水从来都不是什么太大的难题。
　　这，可能是因为本地非常靠近大名鼎鼎的留仙湖吧。
　　我在墓穴的西南边靠近大路边沟的地方，意外地发现了几株造型非常优美的植物，因为我平时很喜欢盆景，所以我试图用手把那几株植物连根带棵子都拔下来。
　　它们可能是榆树，可能是荆条，也可能是桃树，更有可能是石榴树，或者是其他我叫不上名字的本地植物。
　　奇怪的是，我这个万众瞩目的大孝子的出格举动，并没有惹来众人的呵斥和反对，相反，大家还给我留足了时间，让我继续实现我心中的顽劣想法，有人甚至还打算拿铁锨帮我来挖那些可爱的植物呢……
　　一个毫无意义的清梦，被林树桦打搅了。
　　说实话，对此我是感觉有点恼火的。
　　我根本就不想从梦中醒来，无论是什么梦。
　　醉生梦死，醉生梦死，既然不能醉生，那就让我梦死吧，可惜现在连梦死都做不到，都做不好，我怎么能不生气呢？
　　不过，一想到她那可爱至极的好名字，我就不忍心再去装模作样地责怪她了，我心中方才燃起的一团无名怨气也就慢慢地消失了。
　　其实，当初我之所以会一心一意地看上她，想要和她长久地厮守下去，消耗下去，沉寂下去，或者说是满怀喜悦地计划着要浪漫而优雅地度过这一生，这和她的名字有着很大的关系。
　　是的，我非常喜欢她的名字，林树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