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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7 ...

  •   已是第六天,战密云已经走了六天。

      思念是头顶寂寞盘旋的秃鹰。思念是远处绵延不断的丘陵。

      再次滑开手机盖,木阳失落地发现,除却右上角一格格减少的电量,屏幕便再没有变化。突然记起Anna昨夜挂断电话时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Pluto,你为什么会喜欢战密云呢?”

      她竟因此失神,直到Anna在电话那端不断地嚷嚷:“Pluto!亲爱的!你被人施法定住了吗?”

      她这才回过神来,淡淡地笑着说:“哪有?”

      “那你快说你为什么会喜欢他呢?那么阴险狡诈无恶不作坑蒙拐骗的无良奸商!”

      “他哪有你说的那么坏?”她失笑,“嗯……或许因为他是战密云吧。”

      因为他是战密云,因为他和爸爸是同一种人,所以才会不顾一切地跟着他。

      爸爸一直是她心中最英俊最潇洒最优秀的人。即使他始乱终弃,即使他为了另一个女人抛妻弃子,她也未曾真正地恨过他,爸爸永远是夏木阳心中的神明。

      不得不承认,自己对爸爸确实有着近乎病态的崇拜,这样的崇拜致使她立志要嫁给一个像爸爸那样优秀的人。

      可是,在她仅有的两次恋爱里,无论是男方的相貌学识,或是社交手腕,都始终不能与爸爸相提并论。

      直至她遇到了战密云。

      他的气场太过强大,只一个眼神便可以叫所有人臣服于他的脚下。个性放荡不羁,冷漠无情,霸道且不可一世。一如所有的商人,他作风强硬,城府极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他与生俱来的王者风范,举手投足间流露的风流儒雅,又与其他满身铜臭的庸俗商人是那么不同。他英气逼人的俊脸如一块磁石,叫人见到了便再也挪不开眼。第一次见面,自己便被他慑人的气势所吓;再次相遇时,他言辞中的旁征博引,双眸里隐藏起的精明,浑身所散发出的风发意气,与自己最崇拜的爸爸是那么相似。不,应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后来,他一口道出她名字的由来——那一刻的心情除却讶异,便是无尽的欣喜。再次端详他,竟发现他像极了爸爸,同样冷漠的气息,同样刚毅冰冷的线条,同样睥睨天下的眼神。

      恍惚间,他紧抿的薄唇有一两点阳光跃过。也许,便是在那一刻,心就自动把他藏进心里了吧。

      曾在书上看到,过早失去父爱的女孩,常常会将对于爸爸的感情转移到现实中的某个与爸爸神似的人物身上,这个人物便会成为爸爸的替代品。

      夏木阳是过早失去父爱的女孩,而战密云与爸爸神似。

      这样的情愫迅速膨胀,以至于即使他对她冷漠,总是命令她,她也毫无怨言。爱上他,其实是出乎意料却又在意料之中。毕竟战密云是一个更耀眼的个体,像他这样的人,绝不会只是替代品。

      他对她偶尔的温柔,他对她时有的宠溺,他对她无意的纵容,都让战密云在她心中终究成为了无法代替。

      思绪游离间,手机屏幕竟急促地闪烁起来,犹如死神的囚犯在人间的最后一次喘息。与之一同而至的,是剧烈的振动感,从掌心一直蔓延到指尖。兴许是被吓到了,她竟在慌乱中按到了挂机键。

      然后,还未待她作出反应,手机便又一次振动起来。

      愣了几秒,木阳才接起电话:“喂?”

      “你挂我电话?”

      “呃……”

      “小猫,我想我们有必要好好地‘沟通’一下。”他的语气柔和,如三月拂面而过的杨柳。木阳却觉得头皮阵阵发麻,尴尬地应声:“呃……那个……”

      “我希望我能三分钟内见到你,所以,你明白该怎么做了吗?小猫?”

      然后,便是一声连着一声苍白无力的忙音。

      她一怔,答案也要跟着一块儿揭晓了吗?

      彼时正值饭点,写字楼内的人廖若星辰,木阳不过只用了一分钟便站在了总裁办公室门外。眼见曲起的手指就要扣上门板,她却犹豫了。

      明明是那么急切地想要见到他。

      明明是那么急切地想要见到他清冷的样子。

      明明是那么急切地想要见到他清冷的样子皱眉的样子。

      明明是那么急切地想要见到他清冷的样子皱眉的样子发怒的样子。

      明明是那么急切地想要见到他清冷的样子皱眉的样子发怒的样子不可一世的样子。

      明明是那么急切地想要见到他清冷的样子皱眉的样子发怒的样子不可一世的样子以及忽而温柔的样子。

      明明是那么地想要。明明是那么地急切。

      不过才几日未见,对他的想念便如一只奋力冲出牢笼的鸟,那么自残似地挣扎。尽管矫健的双翅折断,尽管滚烫的血液汇聚成湖泊,却还是要那么义无反顾地宣泄而出。

      一直在数着日子等待他的归来,每天睡前都会对着月亮做祷告,希望他会许自己一个未来。等了六天,答案总算要揭晓了。可是,此时此刻,她又矛盾地感到害怕。

      万一,万一答案不是自己翘首以盼的那一个,该怎么办呢?

      她根本没有把握,毕竟战密云是那么地无法捉摸。

      五指曲起的左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循环往复。直到李特助拉开门,然后背着身退向门边时恰好不慎踩着她的脚。

      “呀……”

      她低低地呼了一声,李特助连忙挪开脚,转身便见到她娥眉蹙紧的模样,不禁关切地询问:“木阳?你没事吧?”

      “严舆,我没事。”还记得那次在餐厅里相遇,李严舆热情地同她打招呼时,她竟叫不出他的名字。好在他不恼,笑着说没关系还耐心地报上全名。她觉得惭愧极了,便默念了好几遍他的名字,这才铭记于心。

      “真是对不起啊!”

      木阳朝他摆摆手:“别,我当真没事。”

      “那就好,吃饭了吗?”

      “嗯……”

      “夏木阳,你在外面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进来?”战密云清清冷冷的嗓音在这时传来,硬生生地截断两人的闲谈。木阳微微一顿,小心翼翼地探过头,恰巧撞上战密云的目光。凌厉的眼神像是嵌进了无数锋利的刀刃,不悦之意盈满双目。她吓得连忙缩回身,还来不及向李严舆求救,便听到战密云冷冷地挑走她手中唯一一根救命稻草:“李特助,你可以走了,我交代你的任务请尽快完成。”

      “是。”李严舆应道,安慰地拍拍木阳瘦弱的肩膀,径直走开。

      “进来,把门带上。”

      “哦。”她应着,顺从地关上门。

      一转身便被他圈进怀里,亲吻像是雨点般落下。良久,他才放开急促呼吸的她。

      “为什么挂电话?”是不悦的质问,低哑的嗓音中却又有令人迷醉的暧昧。

      “一不小心按错键了……”她垂下头,俨然做错事的模样。对此,战密云好笑极了,抱着她坐进一旁的皮质沙发里,抬起她小巧的下颚:“这次便原谅你,没有下次了。”

      “嗯。”木阳听话地应着,目光贪婪地在那张令自己朝思暮想的脸上游走。

      “小猫……”

      他垂下头,在她耳畔轻唤,若有若无的呼吸拂过她嫣然的颊,拂过她敏感的耳,拂过她白皙的颈。仿佛是最自然的脂粉,他的呼吸所到之处均染上了一层细嫩的粉色。

      “嗯?”

      “我想你……”

      木阳惊讶地抬头,这样出人意料的温柔,这样突如其来的暧昧,让她脑中泛起一层雾气。茫茫的模糊笼住她的思想,罩住她的哀伤,遮住早已浮出水面的现实。以致于她竟不顾一起地推翻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悲哀,所有的不安。以致于她甚至妄自尊大地以为自己对他到底是特别的,他是喜欢自己的。

      一朵柔软的云轻悠悠地飘至她脚下,她快活地跳上去,任它载着自己在广袤的高空中穿梭。她迷恋地望进他的眼,笑意盈盈,没有丝毫羞怯地回应:“我也是。”

      指尖轻轻扫过木阳每一寸细嫩的肌肤,战密云说:“今天就不去你那儿了。”

      “啊?”她错愕极了,“为什么?”

      她失落的模样全然落入战密云眼中,他轻笑:“今天要去我爸那儿。”

      木阳知道他自高中起就搬出来独住,失落地点头:“哦,那好……”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有敲门声响起,木阳忙从战密云怀中站起,疑惑地看向门边。

      “云?我可以进来吗?”清甜糯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嗯。”

      战密云淡淡地应着,然后迅速地瞟了木阳一眼,神色似乎有些奇怪。木阳迟钝地望着他,不明就里地想要开口,门却恰巧被人打开。

      到嘴边的话被硬生生地堵住,她愣愣地看着一个美艳的女子推门而入,优雅地走过来挽住战密云的胳膊,秀靥厌比花娇。

      战密云搂过女子纤细的水腰,低下头与她耳语,她咯咯地笑着侧过脸,他的鼻尖便轻扫过她颊畔的酒窝,那么亲密,那么自然,宛若璧人。

      曾经涨满心房的喜悦在瞬间统统被人抽离,原本充盈的心脏在须臾迅速干瘪。脚下的那朵软云也毫不留情地飞走了,木阳从几万英尺的高空坠落,摔得粉身碎骨。眼前笑比褒姒的女子便是他那传说中的未婚妻吧,我真傻,木阳突然扬起一抹笑意,夏木阳啊,夏木阳,你怎么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竟天真地以为战密云对你有情。你瞧瞧,你浑身上下有哪一点是比得上眼前这女子的?只要战密云的未婚妻在他身边,你夏木阳便只是他公司里的一名员工,只是与他擦肩便过的一个露水情人,甚至,什么都不是,他的眼里永远没有你。

      “云,她是……?”徐纤云含笑微嗔的轻眼掠过木阳略微红肿的唇,心中已是了然,却又聪明地不去点破。

      “总裁夫人好,我是来送策划书的。”她断定战密云必定会和自己撇清关系,便抢先一步作答。与其自取其辱,为什么不为自己保留最后一点尊严呢?

      徐纤云对此颇为意外,眼波流转,迅速地掩饰自己脸上的惊讶:“你好,真是辛苦你了,还专程为云送文件过来。”

      “哪有,”木阳淡淡地笑,“那么我就先回去工作了,不打扰总裁和总裁夫人了。”

      徐纤云愣住,木阳笑起来的模样很眼熟,她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呢?她疑惑地拧起娇眉,刚想要开口就被打断。

      “既然知道打扰了我们,还不快滚?”战密云拧起俊眉,冷漠不耐地驱逐她。

      “是。”他无情的话语像是寒冰铸成的匕首,狠狠地刺在木阳心头,她紧咬着苍白的嘴唇快步离去。这便是战密云给她最好的答案,自己只是他打发寂寞的玩具罢了。夏木阳,你还不死心吗?

      徐纤云的注意力早已教战密云待木阳的无情所转移,呵,警报解除,依云对她的态度来看,这个女人构不成任何威胁。她的眉梢扬起轻蔑,想起战密云刚才待她的特别,便笑着腻在他身上:“云,今天下午陪我去逛街好不好?”

      战密云却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不耐地说:“我还有文件没看。”

      徐纤云任性地撅起嘴,大着胆子朝他撒娇:“不要这样嘛,人家才回来,你多陪陪我嘛。”

      “不要让我再说一次,出去。”战密云坐回办公椅,不耐地命令。

      “云……”

      “滚!”

      她被他冰冷的视线吓得收住了话,即使心有不甘,也只好讪讪地离开。

      战密云埋下头,看了一会儿文件,却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他心绪不宁地闭上眼,方才的画面一幕接着一幕不断地涌进脑海。

      纤云和自己已经订婚一事,她是怎么知道的?又是在什么时候知道的?

      回想起他去意大利的前一夜,她似乎是有什么问题要问自己的,可后来却被纤云打来的电话所打断。待他结束通话再提起时,她又刻意地回避。

      难道是那一晚?

      原来她在那晚就知道了,战密云颇为心烦地揉弄眉心。他原本是打算过一阵子再告诉她的,无奈事情进展得太迅速。

      曾想象过她得知一切时的表情——惊讶的,哀戚的,怨恨的,甚至是愤怒的。

      却未曾料到她的神态竟是那么地镇定。

      曾试想过她得知一切时的反应——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神情悲切地质问自己,甚至是毫无形象地哭闹与抓扯。

      却未曾料到她会那么坦然地面对纤云和自己的亲密无间,甚至能够恭恭敬敬地叫着纤云“总裁夫人”。

      呵,她果真是与众不同啊。明明知晓了一切,却仍旧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甚至还主动和他缠绵一番;明明与情敌狭路相逢,却还可以坦坦荡荡地问候对方,甚至挥一挥衣袖,就把情敌和情人留在一室。

      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没有气愤没有质问没有悲伤。

      她恐怕是他这一生中所遇见过的最大度的女人了吧!可她夏木阳这样做,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她早已明白自己有多平凡,所以主动退出吗?那么她把他当做什么?又把他放在哪个位置?他战密云岂能被女人推来让去?这个世上,他想要谁便要得到谁,任谁都没有资格左右他的选择!

      抑或是她根本就不在意自己?而她所表现出来的在意与迷恋不过只是假象?饶是如此,那她更是该死!从小到大,有哪个女人不为自己疯狂?又有哪个女人不为自己争风吃醋?他的尊严,他的自信,他的骄傲,又怎么能让一个女人伤害!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允许她自行退出。

      倏地,他睁开眼,紧紧攥住手中的笔。

      战密云,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究竟是怎么了?她这样从容的表现,不正是你求之不得的吗?你在这里心烦做什么?又怎么能够为她失控?

      察觉到有什么正欲摆脱他的控制,他愈发地心神不宁,烦躁如潮水般疯狂地涌至头顶,兀地,他狠狠地扔掉钢笔,有墨水溅到木质的门板上,斑斑驳驳的像是一团团盛怒的火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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