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透明》叁北

35、第 35 章

　　方醒松松斜倚在起点护栏的位置，不远处几个富二代凑在一起，时不时传来哄笑声。
　　再远处碧天连着荒草戈壁，一条公路蜿蜒地依附在丘陵里。

　　齐格、白远......方醒粗粗点了遍人头，心里有了个数。
　　人陆陆续续地到齐，不久齐幽白开着辆兰博基尼，慢吞吞地到了。

　　车门打开，齐幽白一袭长裙探出了腿，脸上戴着和沈虚闻款式相近的墨镜。
　　齐格的眼神登时就黏上了，小跑过来乖巧地叫了声“姐姐”。
　　他又高又壮，脸上的乖巧有种格格不入的别扭，齐幽白扬起手拍了拍齐格脑袋：“乖，自己玩去。”
　　齐格又听话地走了。

　　“沈哥。”齐幽白朝沈虚闻礼貌颔首，又朝方醒勾了勾手，“你猜我刚刚见了谁？”
　　方醒哼笑：“不关心。”

　　齐幽白昂起头，宽大的耳环在她浓密的长发里若隐若现，映着烈日晃眼得很。
　　“行吧，那我就只告诉沈哥了。”齐幽白笑容甜美，“沈哥，我碰见了你的一个员工。”
　　沈虚闻不明所以地挑挑眉：“谁？”

　　“他叫唐钟钰，你手下的小天才。”

　　“齐幽白，”刚才还松散的方醒站直了，“你想干什么？”
　　“没啊，我就交个朋友。”齐幽白眯起眼，眼尾挑起个妩媚的狡黠的弧度，狐狸一样，“倒是你，紧张什么？”
　　方醒沉着脸一言不发。

　　沈虚闻偏头看了方醒一眼：“你们多大人了，还整天掐架。”
　　齐幽白耸耸肩，这才放弃了对峙。

　　方醒移开目光，从兜里摸出包烟来，沈虚闻和齐幽白的目光同时锁定。
　　方醒：“......”

　　齐幽白反应更大，登登登倒退了两步。

　　“不抽。”方醒摸出根烟叼在嘴里，“就含着。”
　　“你要是敢抽，我就反手把你的消息倒卖给方影。”齐幽白皮笑肉不笑。

　　齐幽白讨厌烟味出了名，曾经一次聚会，有人非要在她面前抽烟，她一把夺过烟头按熄在那人身上的高定上，烫出了不大不小的洞。
　　齐幽白做出什么来都不奇怪。

　　方醒举手投降。
　　他换了个站姿，整个人一下懒散下来，侵略感水似的散了。

　　“小白，”沈虚闻温和道，“找我们要说什么，说吧。”
　　齐幽白糟心地看了眼端起长辈架子的沈虚闻。

　　沈虚闻就比他们大一岁，偏偏辈分上抬了一头，每每见齐幽白就喜欢叫小白，逗狗似的。

　　“方醒勾搭上齐格了。”齐幽白也没当谜语人，直白道。

　　方醒眯起眼睛。
　　沈虚闻双臂环绕在胸前，朝不远处看去。

　　齐格听齐幽白的话走到了一边，眼睛却不肯走远，依旧巴巴地粘她身上，齐幽白浑若无事地朝他笑了笑，齐格的眼睛就猝然一亮，像是被施舍了一块肉骨头。

　　好像他们从小起就是这样，齐格就是齐幽白身边捡来的小狗，齐幽白走到哪都眼巴巴地跟着，成天摇晃着尾巴围着齐幽白转。

　　“齐格？”沈虚闻意味不明地冷笑，“方影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齐幽白耸耸肩。

　　“但我更不明白的是，”方醒没看齐幽白，话却是对着她说的，“齐格那么听你话，你指东就不敢往西，你却偏偏放任方影去接近他。”

　　齐幽白幽幽地叹了口气：“他是我弟弟，但也是远方的亲戚关系了，而且他长这么大，我不可能事事干涉他的决定。”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的。”

　　齐幽白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方醒和沈虚闻对视一眼，心下倒觉得与其说是这个理由，不如说是齐幽白厌倦齐格了，想找个说辞把人赶走。

　　*

　　哪个富二代怪叫着启动了跑车，引擎低沉地嗡鸣，车身猛地蹿出。
　　白衡带来的小男生第一次开跑车，一头撞上了护栏，白衡坐在副驾脑浆都要摇匀了，下车就甩了小男生一巴掌。
　　方醒不客气地嗤笑出声。

　　方醒笑的那声有点大，几个人听见了，脸色不是很好地转过头来，特别是白衡。
　　齐格反应很快：“方醒，要不要我们比一场？”

　　沈虚闻很轻地挑了下眉毛，他的眼神藏在宽大的墨镜后，多了几分警惕。

　　站一边闲聊的齐幽白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颇有兴致地投来目光。
　　齐格更亢奋了，孔雀开屏似的：“你不是怂了吧？”

　　“行啊。”方醒应下，直起身走来。
　　“方醒。”沈虚闻试图制止。

　　方醒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慢条斯理地从裤子里抽出黑色皮手套，边走边带上。
　　这个动作其实很有压迫感，再加上方醒身高快190，在他面前齐格还矮着点距离，他下意识退后了一步，等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齐格不禁脸黑了黑。

　　方醒浑不在意，走到自个车前拉开车门，长腿一跨就上了车：“怎么比？”
　　齐格想了想，笑得不怀好意：“不如就U型弯吧，过三个。”
　　“第三个U型弯后是终点。”

　　沈虚闻很轻地“啧”了一声。
　　齐格和白衡眼神对了一下。

　　第三个U型弯正好经过一处峡谷，正常行驶的过程中，U型弯刚好被左侧的山崖挡住，只能看到对面接上的直道。
　　这个点阳光刺眼，看路很容易视觉疲劳，冲过两个U型弯后，开车的人难免精神有些松懈，非常容易看不清转弯的路口一头撞上护栏。
　　在高速竞赛的情况下，狠一点直接翻下峡谷也有可能。

　　“彩头是什么？”方醒转动钥匙，车身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巨兽醒来。
　　柯尼赛格CCR。
　　顶级的超跑。

　　“C市海滨有个游轮，输的人把那包场喊咱们玩吧？”齐幽白兴致盎然道。
　　方醒无可无不可，倒是齐格急匆匆应了下来。

　　车辆准备就绪。
　　几个看热闹的早一步开车去了终点。

　　白衡兴致勃勃当了发令员：“3、2......”
　　“1！”

　　两辆车破风而出。
　　前脚方醒刚开出去，沈虚闻也启动自己的车跟了上去。

　　方醒的目光专注地盯着车前的视野，甚至还能腾出只手带上墨镜。

　　前两个弯过得相当丝滑，两人开的都是顶级的跑车，急转弯时和地面的摩擦声都很小。
　　方醒略微落后。

　　沈虚闻几人在后面远远地跟着，他看着疾驰的两人，目光有些凝重。

　　到第三个弯，U型口的路口恰好藏在了突兀陷进去的山崖里，在对岸大道通直，阳光炫目，乍一看上去像是没有中间的峡谷似的。
　　齐格是知道这个弯的凶险的，更加聚精会神，握紧了方向盘。

　　快要转弯的时候，齐格看了眼后视镜，方醒一直没减速，像是浑然没注意到这个藏得很深的U型弯。
　　难道......

　　两辆车挨得很近，只差着四分之一个车位，齐格可以清晰地看见方醒袖子挽到手肘，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方向盘上，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取下了墨镜。

　　他眉眼锋利、不苟言笑，平时藏得很好的侵略感倾泻而出，手上青筋根根绷起，在U型弯入口时猛地转向，车身死死擦着护栏超过了齐格，爆出一连串的火花。
　　齐格猛地踩了下刹车。

　　在这种高速、危险、紧张、肾上腺素直往头冲的时候，方醒总会空前的冷静，窗边疾驰过的景色、车道和遥遥的荒野都慢下来。
　　他冷静地听着齐格气急败坏地砸了一拳方向盘，擦着喇叭发出半死不活的鸣笛声。
　　然后冷静地踩深了油门。

　　“疯子！”齐格使劲砸喇叭，破口大骂，“疯子！疯子！”
　　谁过急弯不刹车的？不但不刹车，那个疯子还加速！

　　齐格一直知道方醒疯，只是没想到几年不见，他已经疯成这样了！

　　他猛踩油门试图追上，但是赛车的事情就是这样，第一次刹车就意味着必输无疑。
　　这不是竞争，这只是“选择”。
　　怂了就是输了。

　　“我靠！”白衡眯着眼，这么远的距离，他都能看见方醒的车蹭着护栏的火星，大得就要爆炸、或者翻车下去。
　　沈虚闻抿着嘴。

　　方醒的车冲线，漂亮地斜刹停住。
　　然后是齐格的车。

　　齐格气冲冲地从车里跳出来，下一秒就能抓着方醒衣领破口大骂。
　　方醒坐车里没动，他松了松衣领，摘下手套，又看了眼自己还在轻微颤抖的手。
　　然后降下车窗，瞥了眼冲过来的齐格。

　　这么热血沸腾的一场比赛，终点的人看得兴奋过瘾，白悠然搂着自己的女伴直接亲了一口，所有人都在欢呼。
　　方醒却仿佛血都是凉的，整个人没有表情、也没有温度地坐在那，呼出的气都是冷的。
　　那一眼看得齐格当头被浇了盆冷水似的，他不自觉抖了一下。

　　沈虚闻在后头姗姗来迟，到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方醒：“怎么样？哪里受伤了吗？”
　　方醒挥挥手，手还有点不自觉的颤抖：“没事，还不至于。”

　　沈虚闻看着重新围在他们周围的男男女女，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这个圈子一直这样，好话不听、好赖不分，偶尔想要做成什么事情拉拢什么人，都非得拉下脸皮陪人一块纨绔。
　　一块坠到污泥里头的自我堕落备受鼓舞，清醒的人才是异类。
　　就算有谁想要挣脱开，也只能一边挣扎，一边更深地下坠。

　　在混乱中方醒抖着手抓住沈虚闻的胳膊：“看着点白衡。”
　　鱼儿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