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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 5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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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回忆压得房间内的两人都不好受。
宋庭照深深地看了眼赵涟岁,替她补充了五年前的真相,“所以你道途做赌,才换来了黄家的一线生机,张家的妥协。”
赵涟岁摇头,苦笑道:“哪有那么容易,忘川回应虽给我希望,也是加速了我的死亡,我知道我撑不了多久,布下保护黄家的阵法后,便直接杀到了张家。”
宋庭照懵了一下,脑海里闪过五年前大牢中赵涟岁亮晶晶的眼神,那时候的她并没有被困难压垮,可如今他的师妹亲口告诉他,即便没有被押回仙盟,她其实离死亡也不远了。
赵涟岁直捣黄龙毁掉了张家立足多年的根基,那座死气沉沉的高塔镇压着无数冤死的亡魂,是因张家后人的私心贪婪所建造而成的。他们没有引渡其入忘川轮回,反而是禁锢在塔中饲养,最终成为张家的武器,威慑整个玄门。
那座镇魂□□塌时,数不清的封印的符文黄纸在狂风大作中化为灰烬。
赵涟岁被张家众人围堵,死亡步步紧逼,她笑得欢愉,身后是群魔乱舞、怨憎张家的无数亡魂。
张家人自食其果,数名赶来支援的弟子被早就失去理智的亡魂吞噬,血肉之躯顷刻化为白骨,倒在了他们驱使多年的亡魂之下。
目睹了这一幕,赵涟岁知道张家的倚靠是彻底没了,此刻若是她出事,张家必定要倾尽全力寻找新的灵主。周围都是群魔乱舞的亡魂,赵涟岁沉重的目光对上了张月瑶又恨又怨的眼睛,她忽然想到了一个法子,能护羽翼不足的余子成少受点苦。
赵涟岁让张家众人在此立誓,她们不能去打搅新灵主,除非新灵主主动打破平衡,使用自己的力量并且离开了他所在的家乡。
张月瑶眼冒火光,一下子便知新的灵主依旧不会降临他们张家。她看向赵涟岁的目光恨不得啖其血肉,将这一切的不幸都归咎在对方身上。同时,作为少家主的她不能不管那些被反噬的张家弟子,被迫立下了一个不平等条约,给予哪位不知姓名的新灵主成长的机会。
这是赵涟岁走的第一步棋,算是全了与余子成的师徒情谊。
张月瑶脸色阴狠,试图套话:“你知道他是谁对不对,他实力不行,所以你便只能以此为他挣出一条生路。”
赵涟岁挑衅地朝她意味深长一笑并不作答,借忘川之力引渡亡魂入轮回,阻止了一场血风腥雨,虽然现在这混乱是她导致的。
张家镇魂塔倒,无数亡魂入轮回,但赵涟岁也没有将事情做得太绝,她留下了一些怨气极重短时间内难以引渡的亡魂在世,供张家驱使。
张家众人兵荒马乱地回收它们,无人顾得上赵涟岁,她离去之时深深看了一眼躲在无人角落的张月耀,瞧见他晦暗不明的神色,笑得更欢了。
一路畅通无阻回到了黄家,候因与三殊站在大门前等她。侯因眼中的愧疚都快要溢出眼眶了,“对不起,怪师叔没用。”
赵涟岁不赞同地摇头:“师叔你已经帮我许多了,你看若是没有你,我还不能来沂水城,日后若得知此事,终会成为我修行路上的心魔。”
侯因出身极星阁,算卦一事他甚是精通,他知道赵涟岁与望京城赵家的缘是切不断的,在起卦算到赵家女有难时,在逃跑途中他是刻意往沂水城方向来的,就是为了让赵涟岁借救下赵令鸢一事还了赵家的生恩。
身后数道光芒自天际而来,那群急着治她罪的仙尊们来了。三殊想带人去拦,为赵涟岁争取逃跑的时间,赵涟岁却摆手阻止了。
她对三殊道:“乾东郡一事,我始终要去解释清楚,不能平白让他们污了我的名。我非常感谢三殊师兄能信任我,没有将你师弟的死算在我头上。此刻你若真的有心帮我,便将侯因师叔带回梵音佛寺藏起来吧,我不想他被我牵连。”
三殊自然没意见,但候因却不赞同地摇头,“不可,仅你一人如何辩得过他们这群不要脸的畜生!”
赵涟岁只能安抚他道:“师叔,那日他们未瞧清你的模样,你此刻与我一同迎敌,他们会便知道那日是你助我逃走的。若是他们抓住这把柄以此裹挟极星阁,到那时你该怎么办?所以你现下要做的就是躲起来疗伤,不能我们两个人都栽在这上面啊。”
侯因目光深邃,眼中沉重与悲伤毫不掩饰,他道:“你不问我为何受此严重的伤吗?”
赵涟岁一怔,避开他的视线,道:“我知道你定是又去窥探天机了。”
一句话便让侯因破防,他双手钳住赵涟岁纤薄的肩膀:“别跟他们回去,你会死的。”
赵涟岁:“……”
三殊在一旁提醒:“他们快到了。”
赵涟岁深吸一口,道:“你说了我们能逃过这一劫不是吗,所以我会没事的。”顿了顿她又说,“况且张家人不会善罢甘休的,有你留在赵令鸢身边我才能放心,你且与三殊师兄去吧,也能借佛门禅意压一压你体内的煞气……”
三殊不忍再听再看,兀自阖上眼眸低头诵念经文。或许连赵涟岁都不知道,她细细交代事情的模样真的很像在交代身后事。
同侯因说完,赵涟岁御剑迎上那群道貌岸然的仙尊,走前只留下一句“等我回来”。她以为最多是受一番皮肉之苦,却没想到最后连根骨都被废了,最后客死他乡。
……
其实所有人都觉着赵涟岁罪不至死,况且乾东郡残害同修的证据不足,指认她为凶手却连他们的尸首都没带回来,这般急治罪的模样让人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所有人都知道那些尊者是打算撕破脸了。太吾宗与仙盟联手也仅能保住赵涟岁的命,能活着对于当时的赵涟岁来说已经是即为幸运的了。
“岁岁,我一直以为只要熬过去了就好了。”他们只需忍到鱼鹭汀与赵无暇回到仙盟的时候,却没想到一直等不到。宋庭照头搁在她肩上,替他的姑娘感到难过,恨不得回到五年前狠狠揍自己一顿。
赵涟岁轻抚他的后背,说道:“师兄,都过去了。”
她害怕过,不解过,最后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人性”二字。宿丰尊者为了他的利益,连自己亲手养大的弟子都能当成棋子牺牲,除掉她这个眼中钉是势在必得的;张家为了维持千百年的威严盛名,不敬天下生灵,肆意使用忘川之力最终自食其果。
“这一次,我与你共进退。”宋庭照郑重道,“不会再让你经历上次的事情。”
赵涟岁闻言,忍不住一笑,道:“知道了,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她并不觉着五年前的宋庭照想法错了,藏起锋芒不失为一种选择,只是在当时情形下并不合适。赵无暇一失踪,他们虚伪的嘴脸便藏不住了,一味的躲藏,只会让那群尊者更加变本加厉罢了。
宋庭照沉迷炼器很少外出历练,看不清当时的局势也很正常,在当时,很多像他一样弟子都被尊者们虚有其表的模样骗了。
因为若是没有乾东郡背叛一事,她也会以为,乾东郡的疫病和妖兽入侵都只是天灾人祸。
如今依旧没有赵无暇的消息,可是鱼鹭汀和常留观已经联手,接下来只管等待,等着那群披着人皮的畜生耐不住性子撕破这虚伪的关系了。
次日,赵涟岁与宋庭照用过早膳后,便一同前往梵音佛寺面见故人。路上,她向宋庭照描述着她当年入城后又去往黄家的方向,那时雨夜加上行色匆匆没太清路边两侧的屋舍,如今重游故地让她唏嘘不已。
仅一晚时间,足以改变了很多事情。
那夜之后的沂水城,张家失去忘川力量的事情再也瞒不住,之前忌惮张家的妖邪席卷重来,百姓苦不堪言,幸得梵音佛寺照拂,派出众多弟子支援,才压制住了当时动荡的局面……
两人路过一间茶馆时,听到声音洪亮的说书人正居厅堂中间侃侃而谈此事,声情并茂诉说着前尘往事,两人脚步不由一顿。
“张家虽是有千年根基的世家,可他们所行之事却越来越偏执,荒唐不堪,简直是愧对了当年对他们初代家主另眼相看的神明,如今他们失去继承灵主身份的资格,镇魂塔又塌了,往日荣光早就不复存了……”
沂水城终究是张家大本营,虽荣光不再,但千年世家底蕴仍在,如今却有人敢在沂水城大肆议论张家,简直难以置信。
宋庭照认真听了一会,瞧见她不解的神情,向她解释他收集而来的情报:“沂水城这些年迁进来了不少家族势力,虽然底蕴比不过张家,但是给他们添堵还是可以的。张家虽然怨恨,但也拦不住众人的议论,逼得太过只会使其成为众矢之的。”顿了顿,他又说,“岁岁你与张家的账,加上雨娘的,日后我们慢慢清算。”
赵涟岁闻言,道:“你说得对,确实是要算,急不来的。”
宋庭照垂眸看她,赵涟岁轻笑:“虽然不知道现在沂水城的情况,但是当初想要张家倒的人,不止我一个。”
宋庭照挑眉:“便是你之前说的那位盟友,你确定他真的舍得吗?”
“他确实帮了我呀。”
骄阳悬挂空中,不少仙门弟子都出来探路,街道行人一下子多了起来。宋庭照走在外侧,替赵涟岁隔开拥挤的行人。
温暖的阳光洒在两人的衣裳上,金色暖阳让赵涟岁整个人都熠熠生辉,她眉头一挑,好不得意道:“虽然师兄你们总说我行事莽撞,但是那天我却是难得的冷静,我毁镇魂塔,看似借助的忘川的力量,其实也幸亏有他相助指路,他的出现让我坚定了要将棋子落在沂水城;
我让张家立誓是限制他们的行动,这样哪怕她们知道了余子成是新的灵主也不能随意动他;让候因师叔留在梵音佛寺,一是他窥探天机伤到根基煞气缠身,留在佛门修身养性最合适不过了,二是为了让他亲自教导那夜降生的婴儿,那孩子才是破局的最关键的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