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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情迷西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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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时分,临安阎府前厅,觥筹交错、杯盘狼藉。
后院红梅阁外,皎月初升,红梅独放,疏影斑驳。
三两侍卫扛着一团黑影绕过长长的庭院,拔腿便往西厢内迈。半晌,有人出声道:“嘿,放哪呢?”
“当然是床上。”
“咱捆不捆她?”
“不用,你把这香点着,待会相爷进来岂不妙哉。”
“咱没放错吧?”
“没错。麻溜点。走,快走!”
几人将黑影轻轻地放到了床上,又趁隙闪出去,锁上了门,屋子里又归于一片黑暗,只能靠着厚厚的窗户纸透过一点朦胧的光亮来。
过了很久,床上的人动了动,她皱了皱鼻子,撑着胳膊奋力地爬了起来,又快速地摸了摸领口,松了一口气。接着,她又将手探到了裙摆,猛地一撕,手里面便多出了一块碎布,她将布掩面系在了脑后,又伸脚探了探地面,轻手轻脚地四下摸索起来,终于在窗边摸到了一个香炉,她把香倒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确定已经熄灭了才摇摇晃晃地靠在窗边叹气。
“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里?”黑暗中,吴昭音忍不住自问起来,她暗自庆幸之前总拿自己试药,故而一般的香根本迷不倒她,否则今晚就要栽在这迷情香上了。不过想想自己应该还没暴露身份,为何会被抓起来呢?珠儿去了哪里?珠儿是不是也有危险?是何人要给她用这香呢?这里究竟是何处……
满心的疑惑让吴昭音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她贴着窗户竖着耳朵却听不出一丁点儿声响,她又摸了摸头,取下一根发簪扎向了窗户,油纸上瞬间破了一个大洞,她透过洞隙看了看院子里,只见庭院周围的楼榭尽是雕梁画栋,丹楹刻桷,奢华无比,院子中央还有棵参天的红梅树。
吴昭音又扭头看了看屋内,洞口析出的光照得屋子里也亮堂了一点。她借着微光端详起房内陈设:墙上挂着前朝的山水图,条桌上放着几本书卷,书卷里尽是一些手绘的舞女。旁边的花瓶里插着几束梅枝,枝头还挂着凉丝丝的水珠,像是刚折不久。床尾的衣桁上挂着两件女人的襦裙,料子摸起来像是上好的云绫锦……
她心下了然,这是间女人的屋子,而且既不是丫鬟的,也不像的主母的。那会是给什么人住的呢?
忽然,门外又传来了几个男人的声音,瓮声瓮气的,听不真切。吴昭音的心又提了起来,她这才发现屋内居然连个可以藏人的柜子都没有,她索性握着发簪躲到了被子里,又用力滚到了最里边。
一阵窸窸窣窣的开锁声后,门被一脚踢开,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那娘们锁什么门呐!还好有钥匙。”
听这声音,吴昭音感觉不似方才那拨人。接着,几个人将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扶了进来,粗暴地推到了床上,又转身反手锁上了房门。
黑暗中,吴昭音嗅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她感觉身侧之人应该是醉得不省人事了。于是她屏住呼吸,从被子里轻轻地钻了出来,又提着裙子蹑手蹑脚地跨过那人。突然,那人哼唧了一声,支起了一侧膝盖,撞到了吴昭音还没落地的左脚上。吴昭音一个没站稳,又趔趄地倒回了原地,不待她疼得出声,那人又翻身倾了过来,将一只大手沉沉地压在了她绷紧的腰肢上,大手温暖而有力,引得吴昭音呼吸一窒,与此同时,一个柔软而温热的吻隔着面纱轻轻地落到了她的鼻尖。
吴昭音吓得瞪大了眼睛,血液瞬间上涌。那人灼热的呼吸透过素纱喷在了昭音的鼻唇之间,奇怪的是那吐息之中竟没有丝毫酒气。
片刻的呆滞之后,吴昭音用力地将那人推开,不料其脑袋生生地磕在了坚硬的床沿上,发出了男子吃痛的闷哼声。吴昭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男人双手抱头,将刚刚还四仰八叉的躯体蜷缩成一团,看起来很是痛苦。
男人头痛欲裂,脑袋里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模糊,一些记忆的碎片顷刻间袭来……
夕阳下,少年汗流浃背地攀在一棵大树上,将一颗颗的葚果轻轻地摘下,又轻轻地放进了兜里。突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下方响起:“够了够了,哥哥快下来”。
少年循声俯瞰,只见树下站着一个粉妆玉琢的少女,少女垂下弯弯的睫毛,扒拉着匣子里的果子,蓦地又仰头嫣然一笑,嘴角还挂着淡紫色的汁液。
少年挪了挪身子,柔声道:“音音让开,我要跳了。”接着便轻轻一跃,恰好落在了少女的跟前。少年用手擦了擦少女的嘴角,一阵花香扑面而来,裹挟着青草的酸涩气息,少年只觉周遭瞬间都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自己清晰的心跳。
……
“萧哥哥,你以后会做大官吗?”
“萧哥哥,这颗荔枝好难吃呀。”
“哥哥画得真好,可以教我么?”
……
“喂!醒醒!醒醒啊……”吴昭音用力地摇着男人的肩膀,越看越觉得这人眼熟。她试着俯下身子凑近了看,不料对方却倏然睁开了迷离的双眼,墨染的剑眉下,一双氤氲着水雾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男人用力地吞咽着,微弱的清光照在他的下巴和长长的脖颈上,映出了绯色的潮红。
吴昭音心感大事不妙,起身欲跑,去被后方强劲的力道拉了回去,一阵天旋地转后,吴昭音又再次跌回了床上。
男人将额头靠在吴昭音脸侧,长长的睫毛轻扫着她的颞部,令她感受到了莫名的痒意。她正欲上手推开,却见男人自己已先抬起了头,一双猩红的眸子里满是克制和挣扎,显得狂热又脆弱。
“苏彦清?”吴昭音终于看清了对方,连忙要伸手将他扶起来,苏彦清却将他自己滚到了一边。吴昭音摸摸口袋,掏出了两粒药丸,掰过苏彦清的脸就往他嘴里送,碰到对方湿热的舌尖后,她警觉地撤手,去被对方紧紧地攥住了手腕,滚烫的鼻息再次迎面袭来。吴昭音咬咬牙,握着发簪朝苏彦清的锁骨处袭去,看到对方吃痛的表情后,她又慌忙松开了手,却被对方的大手牢牢握住更加用力地往更深处刺去,空气中满是烈酒的醇苦和血液的腥甜。
“大人!”吴昭音焦急惊呼。
半晌,苏彦清声音沙哑着呢喃着:“你喊我什么?”他唇齿一动,顿觉嘴里满是药味。
“没,没什么?”吴昭音支吾道。
“你认识我?”苏彦清松开了吴昭音的手,试探地问。
吴昭音按了按手臂,镇定道:“大人威名四方,小女只是见过而已。”
良久,苏彦清冷声道:“你是——阎甫申找的美人?”语气已见清醒。
吴昭音正腹诽着如何解释,忽地听到对方提起仇人的名字,心头倏地一颤,掩下惊慌道:“不是。我也是被抓来的。”
苏彦清拔下发簪,扔在床上,靠着床头忍痛闷声道:“也是,他若想对我掣肘,不应找个如此刚烈的。”
吴昭音又撕下一块裙边,叠成块状递给苏彦清道:“堵一下伤口吧。”
苏彦清接过布角,正要往脖子上贴,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凤仙花?
她是谁?
苏彦清闻了闻白纱,又好奇地靠过去想要看清对方的脸,吴昭音红着脸后退闪躲道:“大人请自重。”
苏彦清又退了回去,盯着吴昭音满脸狐疑道:“你今日是不是去了径山寺?”
吴昭音侧着身子,沉默了半晌,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就是了,素闻那阎相经常强抢民女,你许是被他看上了,谁知被手下放错了房间,差点——”话说一半,苏彦清自己合上了嘴。
原来是这样。吴昭音一想到自己还未被那恶人识破,心下不禁松了口气。不过苏彦清也去了径山吗?他此时为何会在这里呢?美人?莫非是阎甫申故技重施?大人怎敢喝下那么多酒?不对,他的气息里没有酒味,那他是如何中毒的呢?
苏彦清望着对方澄亮如水,带着七分疑惑和三份讶异的眸子,那人的面容也渐渐在脑中与其重合。
是他吗?不,是她吧?怎么可能是她呢?
吴昭音被苏彦清盯得不自然,故意正色道:“咱们还是赶紧想办法逃出去吧。”
“嗯。”苏彦清一手按着伤口,一手撑着床沿站了起来。
他围着房间转了转,一会儿移了移花瓶,一会挪了挪桌椅,一会又敲了敲墙面。忽然,他注意到墙上的那幅山水画,画的正上方上有一处淡淡的光晕。吴昭音以为那是室外的光照进来的,谁知苏彦清朝着光亮处轻轻推了推,画作后面还真的出现了一阵异响。苏彦清赶紧把画撩开,只见里面有个半人高的暗门,那光亮正是着手开启之处。
苏彦清回头看了吴昭音一眼,继而又用力地将暗门拉倒,一点微弱的烛光慢慢地从隔壁房间投射进来。苏彦清弯下腰顺势走了过去,不到片刻,隔壁传来他的惊叫声,听得吴昭音打了个哆嗦。接着,门外又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叫骂声:“他娘的叫那么欢,别把隔壁的小娘子给喊醒咯。”
这叫声加剧了吴昭音心中的忐忑感,她无力地瘫坐在床边,不知如何是好。不过,她不知道的是,阎甫申的荒淫反让她躲过一劫,因为当寺丞派去吴府的刺客破门而入时,偌大的吴府却空无一人,全都上街找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