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朵小花的名义》余言树

7、吊牌

　　夏希迎回宿舍后，撞见张晓郁一个人在房间原地打转。

　　夏希迎看着四周空荡荡的床铺：“她们人呢？”
　　“买冰棍去了。”张晓郁看她手里多了一袋东西，“你刚去拿药了啊？”
　　“去之前，我也没想到他会给我这个。”夏希迎随手把袋子放在桌上，又把那把碍事的折叠伞掏了出来。

　　张晓郁站着旁边，拿起伞在手上掂了掂：“今天天气预报有雨，他这么贴心啊。”
　　“他妈给他带的，他估计都没看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夏希迎把药拆了，连着喝了两支口服液。

　　药的味道又苦，又涩。
　　夏希迎喝得两道眉毛都皱在了一起。
　　真难喝。

　　夏希迎晃了下纸袋，想找找有没有糖，她细看才发现袋子里的零食大多数都是偏甜口的，好像一下子明白就这几样东西为什么放在一起了。
　　刘阿姨真的是个很细心的人。

　　夏希迎拆了一颗棉花糖放进嘴里，一时忍不住去想，如果她妈妈还在身边呢。
　　她的妈妈也会和刘阿姨一样吗。

　　刘阿姨送她那个十字绣的小包她装在书包里，表面是一只小白兔和两根胡萝卜，里面还有夹层，夏希迎用来装公交卡饭卡和一些零钱刚刚好。
　　一上午的军训结束，夏希迎躺下休息时有点身心俱疲。

　　刚刚去买冰棍的两个室友凑巧回来，二人的说话声在进门后戛然而止，随后是一句小声的：“小郁，她睡了吗？”
　　“睡了吧。”张晓郁说。
　　夏希迎面对着墙，无声看着白墙上细小的裂痕。
　　她还没睡，但今天有点累，不想说话，就当她这会儿已经睡了吧。

　　小时候家里亲戚怪老夏不给她买裙子，说妈不在身边，姑娘也是要好好养的，老夏无辜，说家里裙子买了不少，她不爱穿，她总埋怨穿裙子在小区里刨沙不方便。

　　老夏将她照顾得很好，白天在学校跟女老师学了各种各样的手法晚上回来给她编辫子，日复一复，手艺娴熟，老夏一边给她编头发，一边唠叨她神经大条不像个女孩儿。

　　纵然如此，她也在此刻生点小病后脆弱到不堪一击，脑子里天马行空无厘头地在想，她的妈妈，这些年就真的没有想过她吗。
　　一次也没有吗。
　　-

　　这天下午，夏希迎和教官请了假，得到批准可以在树荫下坐着。
　　操场外围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下坐着几个因为各种原因没上场的病号，加上夏希迎一共九个。

　　规矩是不可以玩手机，不可以回宿舍，夏希迎盘腿坐在树下，无所事事地东看看西瞧瞧。
　　“你是一班的吗？”
　　旁边一个齐刘海的姑娘往她这边凑了凑。
　　夏希迎点了点头：“是啊。”

　　“我叫乔嘉怡，三班，我刚看你从那个方向过来，感觉像一班的。”乔嘉怡笑了下，“你们班陈边叙长得好帅。”
　　“他……”夏希迎笑了笑，礼貌表示认同的同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刚开学也就两天，陈边叙同学已经这么出名了吗。
　　那她收回中午时说的那句话。
　　他们俩还是尽量避嫌吧。

　　夏希迎原本就没想在同学面前表现的跟他关系过分熟络，但他先行“避嫌”又做的非常彻底，比如这两天早晨特意比她早起洗漱又特意提前出门，完美错开所有可能发生的碰面，好像生怕跟她沾上什么关系一样。
　　这点让人挺不爽的。
　　她又不是什么难缠的脏东西。

　　今天中午她说完那番话，陈边叙还是像个木头似的，疑惑地皱了下眉，问她：“有什么区别吗？”
　　夏希迎握紧了拳头，那一瞬间真的很想结结实实地给他一拳。
　　还状元呢，这么简单的阅读理解不会做吗。

　　此时，夏希迎望向一班的方队，她有点近视，其实看不太清，但她依然能准确地在人群中锁定陈边叙所站的位置。
　　没区别就没区别。
　　这样也好，离得远远的。
　　以后你在学校最好就一句话都别！和！我！说！

　　乔嘉怡问：“那你们认识吗？”
　　夏希迎收回视线，摇了摇头，学着他的样子撇下句：“陈边叙啊，没说过话，不熟。”

　　这天下午刚到四点，天上就零星飘了雨点。
　　又过了十分钟雨势渐大，各班教官解散队伍各自避雨。

　　夏希迎有伞，是中午从陈边叙那儿拿的。
　　当张晓郁手挡在头上风风火火跑过来时，夏希迎撑伞往前走了几步，手腕一动，本能地就把伞面往张晓郁那边偏了些。
　　感受到骤然落在左肩的雨点，夏希迎侧头看了下张晓郁，才又往回收了收。

　　折叠伞扔在书包里看不出大小，她这样一撑起来，才觉得这伞有点小，两个女生用都有点勉强。
　　张晓郁抬头瞧了眼伞面，应该是也觉得这伞小了。

　　夏希迎忽然想到假期里那次，陈边叙在路边便利店买了这把伞，回家后黑衣服肩膀处湿了一大片。
　　她当时还挺好奇，想说他衣服是怎么湿那么大一片的。

　　“咱们先去食堂躲躲还是回宿舍，教官说下午就先结束了。”张晓郁说完看着夏希迎，发现她根本没在听，“哎，夏希迎？”
　　“嗯？”夏希迎回过神。
　　张晓郁重复了遍：“咱们回宿舍吗，还是去食堂先躲躲。”

　　“回宿舍吧。”夏希迎不自觉握紧了伞柄，雨伞挂绳上还拴着吊牌，上面有被雨水打湿的痕迹，纸张发软，变皱。
　　各班队伍解散，夏希迎回头望了眼，四处散落着迷彩色，或松或散，人潮拥挤，她没看到陈边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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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硕和陈边叙一路冒雨回了宿舍，齐硕本来觉得男子汉大丈夫淋这点雨实在算不上什么，他回来刚拿起手机，手上有水蹭了两下误触了相机，他此刻的形象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出现在了手机里，真的很像一个狼狈的落难逃兵。

　　齐硕对着手机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再回头瞟了眼陈边叙
　　还是老样子，陈某人果然在任何时候都人模人样的。

　　齐硕问他：“你伞呢。”
　　早上在大巴车上，他亲眼看见陈边叙手里提着的纸袋里有伞。
　　“给别人了。”陈边叙也在看手机，刚给刘女士回了句消息。
　　齐硕默默竖了个大拇指，当真是舍己为人，无私奉献。

　　来基地的宿舍名单是自己报上去的，最后剩下没上报的就随机分配了。
　　他们这几个就是随机分的，齐硕在今天之前也没和陈边叙说过话。
　　齐硕到哪都是自来熟，他主动挪过来，八卦两句：“我听他们说，你是状元。”

　　陈边叙这个称号在假期里早就听到免疫了，换了个地方又听到，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他嗓子里含糊应了一声：“嗯。”
　　齐硕问：“咱们班常卓阳是我们这儿的状元，你知道是哪个吗？”

　　陈边叙感觉他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走了，手上刚打开的游戏，他点了两下后把游戏关了：“听过名字，还对不上脸。”
　　齐硕“啧”了声，一脸“这你都不知道”：“就今天站队站你前面那个。”
　　这么说陈边叙就有印象了，那哥们儿有次转错了，转过来俩人面面相觑。

　　常卓阳戴个眼镜，个子也高，陈边叙有点脸盲，好像他身边所有的好学生都长这个样子。
　　郭卓阳，王卓阳，李卓阳……

　　“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吗？”齐硕用一种近乎期待的眼神看着他，满眼写着“你问啊，你快问，你问我就告诉你”。
　　“齐硕。”陈边叙垂眼，看着亮起的手机屏幕，“你上午说了。”

　　齐硕这是真忘了，他一上午告诉过太多人了：“其实我本来叫齐帅，后来改的名字。”

　　陈边叙看到微信弹了一下夏希迎的消息，但不知道她具体发了什么，犹豫着要不要点进去看。
　　旁边还有俩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呢。

　　齐硕是站着的，只能看出他要点不点的犹豫：“谁啊？”
　　“我妈。”
　　陈边叙说瞎话是张口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