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朵小花的名义》余言树

40、绯闻

　　老夏和陈边叙的关系一夜回到了解放前，俩人看起来不太熟的样子。
　　马上过年，老夏提前备好了年货，大包小包地提回家里。

　　老夏坐下歇了会儿，去提了一兜吃的给他：“你吃吗？”
　　“谢谢叔。”陈边叙接了。

　　“哎。”老夏手里空了，两手握在一起搓了搓，又“哎”了一声。
　　“你喝水吗？”老夏又问。
　　陈边叙迟疑了几秒还没开口，老夏就去给他倒了一杯，放到他跟前：“喝吧喝吧，多喝水好。”

　　陈边叙刚刚说了谢谢，这次就没再说，只是点头。
　　俩人都觉得尴尬。
　　和三年前他和刘女士一起来到赫阳时一样，他和老夏就是这种尴尬。
　　陈边叙端着那杯水，坐着不是，走了更不是。

　　老夏终于开了口：“你和希迎，什么时候谈的。”
　　“暑假。”陈边叙怕没说明白，又补了句，“今年暑假。”
　　老夏听完又没话了，方圆三五米安静得没一丁点声音。

　　陈边叙手里握着的是杯温水，但在这气氛之下冷得快要结冰。
　　在冰彻底冻上之前，齐硕给他打了通电话，开门见山：“喂？回来没，我在你家楼下，跟我去打球不。”
　　“行，等我。”陈边叙答应得很爽快。

　　老夏之所以尴尬，不是对陈边叙这个人不满意，是对他是刘红春亲儿子这个身份不满意，对他这人不满意还好说，他可以改，见招拆招。
　　但他是刘红春唯一的儿子，这个事实难以改变。
　　老夏难以接受的点也凑巧在这儿。

　　老夏看他接完电话，问了句：“有事儿吗？”
　　陈边叙没多大事儿：“是齐硕，叫我打球。”
　　“去吧，去玩儿吧。”老夏再后面也不知道该问什么了。
　　-

　　齐硕抱了颗球，本来是站在楼下等的，但想着陈边叙下来估计还得一会儿，他就去旁边台阶上坐着了。
　　他这边屁股刚挨着地，眼前单元门一开，陈边叙从里面走出来。
　　齐硕又迅速把屁股抬起来了，快到地上的灰都沾不上，“这么快，你跳下来的啊？”

　　陈边叙这两天都被一种名为“心虚”的情绪围绕着，他说话前下意识往楼上望了一眼：“去球场再跟你说。”
　　“什么事儿，这么神秘。”齐硕的好奇心都被他勾起来了。

　　陈边叙高一结束后转学回去，没和夏希迎联系，但还和齐硕联系着。

　　他那两年偶尔从齐硕这儿打听打听关于夏希迎的事情。
　　从齐硕口中得知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争强好胜，名列前茅。
　　她不允许自己掉下去。

　　高中结束之后，他报了北京的学校，齐硕去了南方，大学这半年他们依然保持着联系，不多，但一直没断，俩人不生疏。
　　所以今天齐硕叫他打球，他直接就出来了。
　　在去室内球场的路上，陈边叙冷不丁冒出一句：“我谈恋爱了。”

　　“啧。”齐硕拿球砸了下他的胳膊，又回弹到手里，“可以啊你，我当什么事儿呢，这又不算早恋至于这么神秘吗？”
　　“谁啊，你们学校的？”齐硕问。
　　陈边叙垂眼扫了眼袖子，上面被齐硕的篮球蹭上灰，他漫不经心拍了两下：“你认识，夏希迎。”

　　“夏希迎？”齐硕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说呢，原来你那是跟我刺探军情！我是你的眼线。”
　　陈边叙偏头瞧他：“我不是赫阳人。”
　　齐硕：“我知道啊，你广东的。”

　　陈边叙跟他解释起来就有点复杂了，他也不是广东的，他是赫阳旁边省份的五线城市其中的某个县里的。

　　“高一那年我来赫阳，是因为我妈看上了一个赫阳人，他们准备结婚，就把我带过来了。”陈边叙一句话说完，“夏希迎就是对方的女儿。”

　　齐硕接收完这条信息，大脑好像瞬间不转了，“啊？”
　　齐硕张着嘴，用转速缓慢的大脑重新细细推敲了一层这个关系，忍不住又“啊?”了一声：“你畜生啊。”

　　齐硕的表情从震惊，到接受，再到震惊。
　　震惊他们俩竟然是一家，到接受这个事情，再到震惊他这处了几年的哥们儿居然搞“骨科”！
　　陈边叙瞧着他，果不其然，齐硕正用一脸“你不是人”的表情看着他。

　　“说是要结婚，但高一期末，我妈病逝了，没结成，我们两家没任何关系。”陈边叙当年只说家里有事儿，要回广东，别的没细说。

　　齐硕听到这句，刚刚张开的嘴就没闭上，眼神从震惊又转变成了悲悯。
　　这短短一分钟内的表情变化细致到可以纳入北影教材。

　　齐硕回味着这层关系，惊讶又心酸，最终化为了一句：“操。”
　　太刺激了。

　　陈边叙望着前面，天气阴着，整个城市都灰蒙蒙的。
　　他之前上学的时候没发现，现在忽然觉得，眼睛能看到的地方都没几个年轻人，大部分都是中老年。

　　走到篮球场差不多需要十五分钟，在这段时间里，陈边叙把之前的事情都和齐硕解释清楚了，包括他是怎么欠了四十万，最后又怎么回到了赫阳。
　　齐硕的表情一变再变，最后停留在一种深深的敬佩。
　　这些事情任意拎出来一个都能把他压垮，更别说叠加在一起。

　　二人进了球场，时间太早没多少人。
　　除了他们俩，再往旁边就是几个初中生在打球。

　　齐硕把外套脱了找了个地方放着，裤子口袋里的钥匙也掏出来放衣服上：“所以，她爸不太能接受你们这个关系。”
　　“需要一点儿时间吧。”陈边叙说。

　　他也说不准，这个“一点儿”时间是多久，三天五天，还是三个月五个月。

　　“不过你俩在一起，我觉得挺配的。”齐硕欠兮兮地笑着看他，“比她和常卓阳配。”

　　冬天的衣服笨重，抬手都费劲，陈边叙也把外套拉链往下拉，拉链在半中间卡住，死活动不了，陈边叙眉心微蹙：“她和常卓阳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是没关系，就是高三那年，有人说他们在一起了。”
　　“你们还顾得上传这种八卦。”

　　齐硕回想着当时，班上确实有这种传言：“他们当时坐同桌，常卓阳第一她第二，夏希迎性格活泼，和常卓阳这种冷面天才，冰山学霸组合，你不觉得挺带感吗。”

　　“你觉得呢。”陈边叙淡淡看了他一眼，手上用力拽了一下拉链，大力出奇迹，拉链顺下去了。
　　齐硕感知到再问就有点危险了，捞起球跑了：“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球场上那几个初中生里好像有人要走，缺人，几个人商量了一下，派出最“勇敢”的那个来跟他们社交，问能不能加入他们一起玩。
　　陈边叙和齐硕站在一起，一眼望过去比学生们高大半个头，一起玩会不会……有点欺负人。
　　欺负哭了怎么办，初中生应该不会哭了吧。

　　陈边叙还没吭声，齐硕就替他答应了：“走啊。”
　　陈边叙就这样被动加入了。

　　这场球纯娱乐，打到一半陈边叙就开始放水了。
　　休息的时候陈边叙问其中一个：“你们初几。”
　　“初一。”戴眼镜的学生问，“你们呢。”
　　陈边叙：“大学。”

　　“哇，我以为你们是高中的。”学生一脸天真地看着他，“上了大学是不是就不用做作业了，我们老师说的是真的吗？”
　　陈边叙叹了口气，真相有时候就是这么无情：“骗你的。”

　　两个小时后，到了饭点儿，各自散场回家。
　　他们从篮球场出去，陈边叙和齐硕靠着路边走，刚刚运动产生的燥热被风一吹，很舒服，他很久没这么动过，感觉浑身的筋骨都跟着松快了。

　　齐硕挺久没见他，想和他好好唠唠嗑：“晚上去我家吧，我家养了只狗。”
　　陈边叙随口问了句：“什么狗。”

　　齐硕想了一下没想起来：“我爸刚养的，忽然忘了什么品种，白色的，长毛，和动画片儿里长得一样。”
　　“行啊。”

　　陈边叙和老夏的关系不温不火，低头不见抬头见，老夏看他也尴尬。
　　今天就在齐硕这儿也行，明天再回去。
　　陈边叙给夏希迎和老夏分别发了消息，说今天晚上在齐硕家，明天回去。
　　-

　　晚上十一点多，夏希迎放下手机准备睡觉，眼睛刚闭上，随后就听见外面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她本能以为是陈边叙，还想说干嘛敲这么大声，屋里又没聋子。

　　夏希迎下床走出房间，另一边老夏也出来了。
　　老夏低声叫住她：“别去。”
　　“嗯？”夏希迎没反应过来，真不给他开门了吗。

　　老夏望了眼门口说：“刚看了，是那个喝多了乱敲门的。”

　　外面敲门声很大，持续不断，声音大到她担心这门能不能承受得住，会不会下一秒就忽然塌了。

　　夏希迎不敢出去，怕跟人正面起冲突，又怕他喝多了打人，短短几分钟，她脑子里已经闪过了五期今日说法：“爸，报警吧，太扰民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这么晚了警察管不管。”老夏犹豫着拿出手机，“我装监控了，等警察来了他要是已经跑了，这个算不算证据，我可不是报假警。”
　　“肯定算，他来过几次了。”

　　“上个月连着来了八九天，等我装上监控就忽然没动静了，一次都没拍到。”
　　外面的人敲门无果，开始乱摁密码，门锁发出机械的提示音。
　　密码错误，密码错误，请重新输入。
　　这声音听得人心惶惶。

　　夏希迎坚持报警：“报警吧爸，门万一被他弄开，太不安全了。”
　　“也是，就该报警。”老夏拿着手机拨号，一边说，“你回去等着吧，派出所离咱这儿也不远，一会儿就有人来了。”

　　连续的敲门声听着让人心烦气躁，夏希迎想回房间躲躲，走之前多问了一句：“爸，门反锁了吗？”
　　这密码六位数也不是很难的数字，误打误撞说不定真能破开。
　　“锁上了。”老夏手机上的电话通了，冲她摆摆手让她回去。

　　夏希迎回了房间，忍不住向陈边叙吐槽。
　　夏天吃西瓜：【晦气，大晚上有喝多的醉汉来敲门。】
　　夏天吃西瓜：【我爸装监控就是为了逮他。】
　　陈边叙还没睡，手里拿了一片狗零食逗小狗玩，他看到消息，把零食喂了它，拍了拍手起身。

　　阿波罗：【还没走吗。】
　　夏天吃西瓜：【没走，我爸报警了，警察还没来，我爸坐在客厅等着。】
　　夏天吃西瓜：【你怎么还不睡，也有人敲门吗。】
　　陈边叙拍了一张小狗的图片发给她。
　　阿波罗：【准备睡了。】

　　他回完这句消息，就起身去拿了外套。
　　齐硕抱着狗，眼睛盯着他走出三米远：“你要出去啊？”
　　陈边叙：“回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