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知池深》淮水深

2、宋、之、然

　　开学以来的第一次公告栏处罚名单池珉锡很荣幸地上榜了，处罚公布人处写的是临时学生会主席宋之然，他想不应该啊，还是说宋之然只是签字而已。
　　下了课他正打算去问问，结果眼神往门口一晃，又看见了昨天那个讨厌的值周生。两人的眼神正对上。
　　“喂，你没别的事儿吗？就知道盯我，我名字你记的吧？”他脸色阴暗，明显心情不太好。
　　何殷装作无奈地说：“没办法职责所在。”
　　我去你妹的职责所在，池珉锡朝他翻个白眼，讽刺道：“切，你也不过是秃驴的走狗。”秃驴就是校长王福新，因为发型地中海大家都叫他。
　　何殷面不改色，看似毫不在意的样子，实际心里已经给池珉锡记下了一笔。
　　“你叫什么？”池珉锡问。
　　“何殷，殷勤的殷。”
　　哦哦，他想起来了，这人和宋之然一个班，理科A班。他们学校高一都是平行班，高二分别是六个文科班，八个理科班，是按照学生的选择以及期末考试成绩排名分班。其中高二一班就是文科A班，以此类推池珉锡所在的高二三班就是文科C班，宋之然是高二七班也就是理科A班。何殷他当然是知道的，万年老二。高一时宋之然是断层第一，何殷第二，他说为什么眼熟呢，运动会、艺术节以及各个大活动他都有讲过话。
　　“哦，万年老二啊。”撇下这一句话进了班，徒留何殷现在原地。
　　妈妈的病又加重了，恐怕再过不到一年就需要做配型手术了，那天的不义之财已经全花完了，医院甚至还垫了好几万。活着真难，太难了，所以更要珍惜生命。
　　他拉回思绪，看见老郑已经站在讲台上了。郑州志，他们的语文老师，一个戴着眼镜，面相祥和的中年男人，但实际是所有老师里面最难缠的。他是语文组的组长，教学非常的有他的方法，上来什么都不讲，先问一大堆问题。池珉锡最讨厌他的课，每次被叫起来了就没有坐下过。
　　这堂课倒是好，他没被提问到，却依然站着。原因是他的语文作业上面写了李诗琴的名字，被郑州志狠狠嘲笑了一番。
　　“我们池同学也是天赋异禀，这个火眼金睛真的是太厉害了，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字。”郑州志用铿锵有力的声音说。
　　严珩笑得直扶肚子，最后干脆趴桌上了。
　　李诗琴面带着微笑说了个口型“活该”。
　　熬过了这堂课，郑州志刚一走，池珉锡就开始发作了，他狠狠踢了一脚凳子。
　　“妈的，我真服了！”
　　李诗琴看着他，直摇头说：“啧啧啧，这火气怎么这么大呀？是吧，李诗琴。”
　　池珉锡直直的朝门外出去，最后回头说了一句：“绝交！”
　　“哎呀！你怎么这样？”李诗琴赶忙说道，可那团小火球的身影已经从视线中消失了。
　　池珉锡就想在楼道溜达一会儿，本以为那阴魂不散的何殷总算是不在了，结果到了楼梯口原来在和宋之然聊天，还有一个低年级同学，但他没看清是谁。心里泛起一丝不爽，怪不得课间宋之然没在班，原来是被他叫走了，估计蛐蛐着呢，何殷真是烦人。
　　切，就知道把我名字往上报。
　　眼不见心不烦，他看了人几眼就走了。
　　宋之然瞧着一脸担忧的江楷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自从这人看完公告栏的榜单之后，上堂课用手机给自己发了n条短信。要不是刚好手机静了音，老师估计就得两个巴掌呼过来了。原以为就没有后续了，江楷霖课间居然找上他了。
　　“宋之然，你最好跟我说清楚。”江楷霖一脸严肃的说。
　　宋之然叹了口气，静静的看着他，“你想听什么？”
　　“不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那天食堂跟你吃饭的就是池珉锡啊？”江楷霖神情有些凝重，抿了一下嘴又说，“你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以他对宋之然的了解，他真的难免会多想，这人表面看似人畜无害，实际内心复杂，对简星的痴迷更是让江楷霖见识过的。这一分手对宋之然打击不小，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要是生出了找替身的极端想法也是不无可能的，以何殷和宋之然的关系，一定会是他的盟友。
　　“不是你叫我管的吗？”宋之然明显有些不快。
　　江楷霖还要说些什么，何殷插了一嘴：“你就别管了，我们都商量好了。”
　　宋之然：“放心，我有分寸。”
　　既然两人这么说，江楷霖就只有点头的份儿了，神情凝重地走下楼。
　　眼见人没影了，何殷说：“今天就按计划行事吗？”
　　宋之然点头：“嗯。”
　　放学后，我们小池同学又开始了自己的“工作”。这次被堵的学生有点惨，一分钱也拿不出来，可池珉锡碍于面子又不好放他走，最后只好说：“你拿不出来也没关系，你找个在场的人替你拿，问问谁愿意帮你。”
　　那同学对池珉锡闻风丧胆，听他说这话，以为自己没有活路了，居然开始哭。
　　“大哥……呜……我真的没有钱……”
　　哎卧槽兄弟你别哭啊！池珉锡知道今天这事恐怕是不好收场了，但嘴上还是说着：“哭哭哭，你以为你哭我就会让你走啊。拿不出来钱一步也别想走。”
　　“我替他给你好吗？”
　　池珉锡闻声抬头，是何殷。他脸上的不高兴越发明显，可转念一想，自己要是凭借这事狠狠敲诈他一把也不错啊。
　　“呜呜呜……谢谢哥……”那学生连忙鞠躬，又唯唯诺诺的对池珉锡说，“我可以走了吗？”
　　池珉锡不耐烦地朝他挥挥手，“滚吧。”
　　那人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你要多少？”何殷问，池珉锡竖起了三根手指头。
　　“三百？”
　　池珉锡摇头。
　　“三千？”
　　只见他还是摇头。
　　何殷懒得猜了，“你报个数吧。”
　　“三万。”
　　真是狮子大开口，想钱想到天上去了。
　　其实池珉锡要三百就差不多了，但这人实在是太讨厌，干脆就要多点了。
　　“你不怕警察抓你？”
　　“切，警察，我去了警察局他们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你不知道？”其实他是怕的，但是先唬住对方再说。一般像这种好学生，家里肯定不会太有钱，他倒是要看看这人怎么徒手拿出三万块。
　　“我身上没那么多钱，要不你跟我去我家取吧。”
　　池珉锡迟疑地看着他，这傻逼不会是要报告他家长吧。
　　何殷猜到他的顾虑赶忙说：“我家没人，你放心。”
　　“嗯……那好吧。”
　　池珉锡跟着他到了学校对面小区。啧，这房子市价不便宜呀？他家至少是中产阶级。
　　何殷往后瞥了池珉锡一眼，看他正在矮楼区来回观望，立刻拿出手机给宋之然发信息。
　　［你可盯好了，他要是一跑你赶紧出来和我一起控制住他］
　　宋之然：［我知道］
　　这才安心地收起手机对池珉锡说：“别看了，我家住公寓区。”
　　小池同学心里更放心他能拿出三万了，电梯楼会贵一些的。
　　弯弯绕绕的总算是走到了，电梯居然还要刷卡才能坐，这安保也是严谨啊，他边感叹边点点头。
　　宋之然家在四层，开了门后，果然空无一人。
　　“我就在门口等你，现金还是银行卡？或者微信支付宝也行。”池珉锡靠着门，生怕这人突然关门跑路。
　　何殷礼貌的笑笑，招呼他进来，“来都来了，进来喝杯水吧，不然显得我太不会招待人了，挺没涵养的。”
　　“呵，涵养？这东西你要是有，就少管我几次，这次我就给你个面子。”说着轻轻的关上门。
　　上钩了。宋之然在楼梯口观望着，立刻忍不住勾起嘴角。已经和何殷交代清楚药放在哪，他对自己家布置很了解，所以根本不用担心，他只需要静候佳音。
　　“哎，我不喝凉水。”池珉锡叫住何殷。
　　当然不能给你喝凉的，毕竟药只在热水中溶。他拿着开水壶，去厨房烧水。开了之后倒了半杯，从冰箱上面取了包迷药，轻轻放入水中。随后又晃了两下杯子，粉末就变透明了，又兑了点冷水让温度适中。
　　何殷拿起杯子，递给坐在客厅的池珉锡。
　　“给你。”
　　池珉锡想都没想接过来一饮而尽，他正想说着什么，结果刚出一个气音头就有些昏沉。以为是自己最近没睡好，想起身还没撑到桌子呢，就“咚”的一声没意识了。
　　何殷叹了口气，但脸上却是笑容灿烂。他打开门，宋之然已经在门口了。
　　“搞定了。”何殷拍了拍他肩，走了两步又说，“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直接叫他来你家？”
　　宋之然：“我叫过，他拒绝了。”
　　“拒绝？怎么会他不是喜欢你吗？”何殷有些奇怪。
　　“不好意思来呗，他以为自己暗恋我呢，实际明恋的很明显。”宋之然无奈的耸耸肩，看着脸上写满“有意思”三字的何殷，又看看趴在桌子上的池珉锡锡，“行了，你走吧。”
　　这是下逐客令了，何殷也明白他心急，打过招呼后下楼了。
　　宋之然把池珉锡拉起来，对着他的脸看了好久。
　　像，怎么会这么像呢？
　　心里一瞬间泛起密密麻麻地痛，像是针扎般难受。简星……
　　最终脸色一沉打了个横抱将人抱进卫生间。
　　池珉锡是被一盆冷水给浇醒的。
　　“别动”清冷的声音响起，他被吓的一哆嗦，总算想起自己喝的那杯水和讨人厌的何殷。身体无力没法动弹，酸痛无比。
　　“操，你干嘛……”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头还是昏昏沉沉，想捋一下额前的碎发，结果发现自己被捆住了，他立刻感到了危险，发觉事情的不对。可别是绑架了呀，他没想过这种事能落在自己身上，没去碰别人，别人倒来到来碰他了，抬起头看见一张让他心脏狂跳的脸——宋之然。他不是在何殷家吗？难道是被迷药弄昏了头脑出现的幻觉，他盯了宋之然好久，宋之然也一直看着他。
　　“之然……”池珉锡弱弱叫了声，他只是想确定眼前人影是不是宋之然，因为他的眼睛看人还重影，别提多难受了。
　　宋之然蹲下将脸凑到他耳旁说：“是我，我在，怎么了吗？”
　　“你……何殷……”信息量大太他一时有点没倒过来。
　　“这是我家，还得多亏何殷把你带过来。”宋之然轻轻一笑，用手捏住池珉锡的下颚，“你喜欢我吧？有没有考虑和我发展一下关系？”
　　他很震惊这句话从宋之然嘴里说出来，第一：他没想到自己的喜欢被看出来，第二：这语气跟宋之然平时实在大相径庭。
　　他并不明白宋之然说的关系是什么，因为现在处境怎么看都不是正常两人之间发展关系的样子。
　　妈的，怪就怪自己防范意识太低，什么人都轻易相信，结果被抓到这里来受罪。他还没完全弄清情况，但被人绑着终归是不爽的，对宋之然的好感立刻减了三分，还带上了一些怀疑。池珉锡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还被换了，根本不是校服，是一件白色半透的衬衫，瞬间有种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这个姿势坐着屁股生疼，快撑不住了，只要动作幅度大一点就无法保持平衡。当了这么久“坏人”，报应也是遭到自己头上来了。
　　他没说话，宋之然也撒开了他。随后被翻了个身，一瞬间趴到了地上，眼睛因为流进去的水珠有些红红的，失神的看着地板，身上的绳子被解开了，可软绵绵的四肢不听他使唤，手臂上被勒出的了红印，让人难免多想。湿漉漉的头发还滴着水，衬衫一半贴在自己身上，池珉锡想说话发现嗓子是哑的。
　　突然“咔嚓”一声，是相机快门被摁响的声音，他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声。
　　“真漂亮……”宋之然看着照片喃喃道。他翻过照片又举起相机，池珉锡将头垂下去，他脸色一沉，把相机放到了洗漱台上。
　　“别拍了，你别逼我报警。”
　　“池珉锡，你爸是警察，在一次任务中遇难去世了。你妈是个小学老师，得了肾病，现在就在市中心医院躺着。”
　　池珉锡惊恐地看着他，自己的家庭情况他怎么会这么清楚？
　　“你周末早上在津桥路的江州百货二楼饭店工作，晚上是华海城东区迟楼酒吧的服务生，但是赚的工资依旧不够你妈治病，所以才想了一个愚蠢的办法去抢劫同学。我说的对不对呀？”
　　宋之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以一种强者蔑视弱者的眼神，那眸子里似乎有着深渊泥潭，让人畏惧。这绝不是他认识的宋之然，或者说他到现在还没懂就太傻了——这才是真正本性暴露的宋、之、然。
　　他只不过是被盯上了，早就被盯上了，他不知道宋之然究竟为什么这样做，但肯定来意不善，心里泛起波澜。
　　“我是很仰慕你，但你他妈这是……”
　　“啪”一声，池珉锡的话被打断，左脸火辣辣地疼，他脑子里蹦出一串问号，这时候宋之然冷声道，还带点警告意味：“别骂人，没有下一次了。”
　　哈？他骂什么了？一句“你他妈”在学校不常见吗，宋之然是没听过还是怎么着？他甚至在这安静的几分钟里仔细想了一下，宋之然他们班一直是文明礼仪第一，确实没人骂人，或者骂了也不会让别人听见。那……介意的话他就不骂了，也没什么坏处……但怎么能打人呢！！！
　　池珉锡又不能还手，现在身体状况真是糟透了，他也不一定能舍得对宋之然大打出手，无奈的嘟嘟嘴巴道：“你抓我干嘛？”
　　“干////*/@：：?你。”
　　他是身体没劲动不了，不是脑子不会转了，脸色立刻青了，他们还没有到这种地步吧，就算是喜欢，他也没想过要越界，今晚宋之然简直是刷新他认知。
　　“你……开玩笑的吧？”
　　“呵，我看你像个玩笑。”
　　池珉锡也还嘴：“你看我像玩笑，我还看你像玩笑呢。”
　　宋之然翻了个白眼：“我才不是玩笑。”
　　“你就是个玩笑，你满脸都是玩笑。”
　　“你待会就知道我脸上有没有玩笑了！”
　　池珉锡心想：玩个屁的笑！待会就是完蛋了！
　　他得找点能帮助自己逃跑的东西才行，宋之然在抽屉里翻着些东西，他趁这个时间左顾右盼。
　　看向墩布，这个可以啊，把宋之然打晕了然后跑走……呃，他好像没力气打。
　　又看到了脸盆，他可以用嘴叼着给人砸过去……呃，命中率不高啊。
　　“你在找什么？”安静那么久的宋之然突然说了句话，把本来就心虚的池珉锡吓的一惊。
　　“没，没有！你吓我一跳！”
　　宋之然蹲到他面前，双手轻轻捧起他的脸：“可以和我说说你在想什么吗？”语气温柔，但池珉锡没有回答，“这可难办了，我必须要知道过一会要一起睡觉的人到底什么想法。”
　　听他这么一说，池珉锡连想哭的心情都有了，这种事也只是看看就了不得了，从未想过实践，以至于满脑子都是：他怎么这样？他不能这样？！
　　“你放我走吧……我们只是朋友啊！我们，我们都没有在一起，也没有谈恋爱，我……”
　　“这和谈恋爱有什么关系？”宋之然脸上带上不屑的表情，一脸看狗的眼神看着池珉锡，“你真是天真可爱极了，池珉锡。我们不是恋人也可以一起啊，互利共赢罢了，你很缺钱对吧，我给你。”
　　池珉锡一股怒气值冲上云霄：“你什么意思？”他一下就想到了某些不正当工作职业。
　　宋之然像是看见什么稀奇物种般古怪地点了点头：“第一次见到你这种穷的叮当响了，还这么在乎自己的自尊心的人。”轻轻揉了揉池珉锡的头发，“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不愿意？我也喜欢你的，不然你以为什么人都可以随便和我一起啊。”
　　也不知道怎么了最后头脑发热，神情恍惚，做了一场很很虚幻却真实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