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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   黑帘垂落半遮掩,内里良人,相视满恨。炉上还升烟,苦味肆弥漫,一个双手捆布绳,一个持碗轻搅,水中红痕未去,身上裂口未愈。

      良久,雅观明抿了一口汤药,味似腐肉烂骨,比殷国人还毒些。榕回送了糖袋便退离,他索性一整袋糖都倒去,趁碗还热搅化了,身旁人侧卧,气愤得身子发颤,气息都不稳。雅观明怔怔看他,手心温热,心头冰透,话语哽在喉中,许久才哑声问:“你以为我不恨你么?”

      “你以为,那皇位是给你的?”药再入喉,甜腻久不散,语声都温和许多,“你可知,那死人拟了两封遗诏,一封言你懦弱无能,一无是处,自行了断。一封赐我皇位,命群绘白来辅佐?若非榕回去偷……皇兄,还能恨我?”

      雅观柏脸微侧,却不看他。雅观明将人锢在怀里,一勺一勺喂到嘴边,垂头望着勺中药送入口中,此时温情,却是多年前梦寐以求。他的唇蹭过耳边,怀里人的眉皱得更紧,终是忍不住,碰摔了碗猛然向雅观明撞去。

      即使狰狞愤然,依旧笑颜温和。

      “那皇位,你已经坐上!为何不管好你的江山,偏偏来扰我安宁!你恨我,便要我活着,受你折磨欺辱,我为何恨,恨你弑我妻子!到头来三言两语哄骗了别人,诉自己双手清白!”

      “分明是哥哥说过……”“儿戏怎能当真!!”

      雅观明蓦然停了声,心里默念幼时儿戏四字,双眼对上他,似是像幼时一般不服气再辩几句,“就算如此,哥哥对弟弟的疼爱,为何也没有了?相隔不远,为何不来看弟弟一眼。双手本就清白,为何哄骗他人。”

      “你嘴里究竟有几句真话!”他话音刚落,雅观明抬首亲去,反压住他不让动弹,待他气到极致才分离,用手捂住他的嘴,声音轻轻:“我见一人与我长相相似……查验一番,我仍是只心爱你一人,此话不假。”

      听此话,雅观柏顿时冷静,药没喝,难得宁静,“你要用他做什么?”

      “恐怕是造梦送来的,福。”虽这样说,雅观柏先问齐良淮,心里还是不痛快,“日后,我也能再寻一个你。”

      “滚出去!”

      雅观明望着大门,身边侍卫与他身量一样,垂头不言不语,在一旁看着心痛极了,行走时逐渐相近,闻到他怒意,痛又实在恼了,抓着人抵到墙角质问:“为何每次去找他都带着伤回来?你既学了武艺,制服他还不是件易事!究竟是不能!

      ……还是不愿?”

      齐良淮眼眶堆了泪,眼中人面上红红,指印未去,近身亲了亲他的脸,“我爱你。”

      齐良淮抿着唇,眼中匿藏笑意,任雅观明拭去泪,牵手走去幽暗小径,似是幽会,他不禁笑出声。齐良淮不明所以,沉声道:“日后我代你去就是,我与他所言,皆会毫无保留,告诉你。”

      树下极寒,雅观明依稀记得从前在此处偷腥的都被处死,尸身埋在树下,细细瞧了瞧,长得比别处的盛些,冬日也青,着实好看。见他不应,齐良淮握紧手,欲再说一次,雅观明忽然回首,“皇兄只是病了,易发怒,身子也愈发差了。皇兄见了我,性情比平日要好。”

      “你我模样相近……”“你我终究不同,兄长能分辨。”

      齐良淮面色不好,雅观明歪着头笑问:“你自殷国醒来,殷国人都是什么样的?兄长不爱殷国,独恋了那的人。”

      闻言,齐良淮心中更喜,先前的泪掉得奇怪,显得他痴傻,他与人贴近,轻声道:“衣着更为奔放,布料色泽鲜亮,只有权势之人身穿红衣。殷国以为,女子更通神性,能通天,因此手握权利更多,服饰繁多,模样也的确非凡人。”

      雅观明颔首,问:“你在那可是吃了许多苦,才逃去单国?”

      “殷国盛行占卜,运势好得了些钱做一摊贩,未曾遭受欺负,只是总相邻着的摊贩运势不好,一个丢了性命,一个不知所终,我觉着过得无味,便要出去。出去较为难些,需交一座城的钱,或是占卜,由殷国大巫师来,成则出,不成则死。”

      那将领便是占卜死的,殷国人只认卦象不认人,着实可怖,着实可恨。隐约看到榕回身影,雅观明看齐良淮欣喜万分,声音都轻快许多,“我去赌坊,可那钱实在赌不来,只好找了巫师,占卜前说我是十几年来唯一敢找她的人,若不成可给我一日快活,可最后成了。”

      成了。

      雅观明望他双眼,笑道:“那若我去,也定能成。”齐良淮卖了个关子,“观明猜猜我为何能成?”

      他笑而不语,牵着手跨进殿,榕回早已拿药候着,待人坐好了抹上药。良久,雅观明随意说了一个,“你运势好。”

      齐良淮笑得眯起眼,雅观明与榕回皆怔怔看着,看他似天真孩童,无忧模样,似无畏生死,隐约桀骜。雅观明忍不住伸手轻掐他的笑脸,自己亦跟着露出笑,“别藏了,观明想知道,快告诉他!”

      “这世间,有两个我。只有一个雅观明,却有两个齐良淮!”齐良淮有些得意,旁人没有,独他一人有,足够得意一生,炫耀一生,“另一个齐良淮不知身在何处,但一个身弱,一个身强,弱的替我挡了厄,也因我而不死。若平淡一生,我与他皆安然无恙,若非不走平常路,这名字只能一人享了,她言毕赶我出去,赠了盘缠。”

      药瓶碎满地,寒风更刺骨,榕回俯身慌着捡碎渣,他们二人站窗口,天不知何时降雪,雅观明实在盼望。他侧首道:“良淮厉害。”

      倏地又道:“良淮夜里……还会惊醒么?”

      齐良淮摇头,“从前总梦虫兽撕咬,与观明一起久了,便不会。”

      ·

      ·

      “陛下过目。”

      雅观明左为群绘白,右为故献。接了故献呈来的纸,举荐十人,查出奸臣一人。奸臣华道善,原是在那死人面前阿谀奉承的,故献指了指纸上华道善的罪名,又言:“陛下曾说周身无良臣,臣为官多年,再有深入民间,这几人满腔抱负,愿为国分忧。”

      纸上名字有几个看着眼熟,雅观明道:“多谢故卿,但父皇生前最喜华道善谗言,虽是受贿,可是眼见并无证据……势力不小,难以根除。”

      故献亦苦恼,叹了一口气,双眼扫到雅观明身上,“听闻陛下跟随封将军修习,今日见令老臣刮目相看。”

      雅观明面色本还苦着,闻言一笑,低声略微羞涩道:“已不用榕回挡身。”

      一旁群绘白看天色不早,只说应归家服药,行礼告退,一人离去,剩下两人再商讨一番,又牵出几人出来,实在不知如何处置,雅观明苦不堪言,一连多日未上朝,不知底下的人该狂成什么样子,怕是装都不乐意再装。

      他锤头,故献忙拉住他,手在他肩上重重拍了几下,“陛下尚年轻,比常人聪慧,日后多多磨炼,定能成为千古一帝。眼下可莫要心急,老臣虽老,可也能再伴君度几年荣华,提几句良言。”

      除奸臣一事还需证据,雅观明听故献指引派人暗中监察,送人至殿外,手蓦然被握住,衣裳也摸了薄厚,故献更为担忧,“天渐凉,陛下莫染了风寒。臣那小孙前些日子在雪中闹,寒风不善待人,到如今风寒还未好,整日啼哭,实在心疼呀。”

      雅观明揉揉头,再送他一送,一转身被裹进温热洞里,眼前昏黑,只知被人抱起,直压在床上,齐良淮低低笑出声,在他身上亲了又亲,待暖够了,换上榕回找来的衣裳乘车出宫,只是这次身边跟的是株月。

      株月身影随帘子若隐若现,看不真切,雅观明也不想掀开了去瞧。封染不畏冷,看似身着单薄站门口等他。

      “将军可知华道善?”雅观明见封染颔首,继续道:“听闻他受贿,已派他人暗中调查。”

      封染又颔首。

      缄默良久,封染递剑给他,他一怔,终于给了真剑。木剑终究比不过真剑,剑身明亮可照人,从空中划过,声音更为清脆,他于空地试了许久,不知他杀的第一个人会是谁,剑刺入人身时是如何畅快,是否要砍四肢,取人首……

      一想便不可遏制,封染紧紧盯他,始终一言不发,直到雅观明心感不对抬头看他,天此时雨雪并降,在面庞拂过,留一片寒凉,封染道:“不可太过凶残。”

      雅观明抬首望天,白花连连降落,风吹便飘飞,“身处梦境……”

      话未说完,外头惨叫连连,雅观明心猛然一坠,剑已然掉落,砸在地上,那声响在耳畔回荡,封染早已提剑冲出门去,只开门一瞬,足以令他陷入泥潭,雪冻全身。隐约看见,母妃身影。珠钗摇曳,罗裙飘摇,那样轻快,却又实在慢。

      躲不过雨,躲不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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