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修好我的城堡》贺叁酒

32、第 32 章

　　希瓦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安塔西亚，手足无措地伸出了爪子尖，轻点了一下她的头顶。
　　安塔西亚一把抱住了伸来的龙爪，将鼻涕和眼泪全都抹在了上面。
　　“别……别哭了。”希瓦嗫喏了半天，才讲出一句无力地安慰的话。
　　“希瓦先生，人死后，会去哪里？”安塔西亚尝试着平复了一下情绪，依然带着明显的哭腔询问到。
　　希瓦想了想，死亡这件事，对于拥有漫长寿命的龙族来说，几乎是不可见的。他本想说归于虚无彻底消失之类的话，但似乎在这个场合之下并不十分合适。
　　他厚重而低哑的嗓音，开口说道：“在我们龙族的传说里，人死后，身体将化为山川草木，而灵魂，将会回归于星海。”
　　“那他们还会回来吗？”
　　希瓦摇了摇头：“不会了，但是你也会有回归星海的那天，或许他们会在星海中等你。终有一天，会再次相见的。”
　　似乎是为了让安塔西亚不要过分沉迷于这种渺茫的传说，希瓦最后还是补充了一句：“虽然我并不相信这些。”
　　安塔西亚逐渐停止了哭泣，她像是没有听到希瓦最后的一句话一样。
　　“重逢于星海吗？”她重复了一句，抬起头来，看向了冰封的城堡的穹顶。
　　“我想出去看看星星，希瓦先生。”
　　希瓦沉默了一下，说道：“你该回去了。”
　　安塔西亚听到这样的回答，鼓起了腮帮子：“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让我多待一会儿嘛。”
　　从那个无人居住的小镇，得要再往上爬上好几个小时，才能看见希瓦的城堡，很难想象这个女孩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来到这里的。
　　安塔西亚也看出了希瓦并不是一个如同他的外表一样凶残的人，相反，他的内心柔软而细腻，这让她的胆子更大了一些。
　　熬不过安塔西亚的请求，希瓦深深地探了一口气，他招来了一阵风，将她拎到了自己的背上。
　　触碰到冰凉的银鳞的瞬间，安塔西亚居然神奇地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坐稳了。”希瓦的声音传来，于城堡的窗台跃出，飞奔着拥抱了寒夜的天空。
　　风雪从安塔西亚的耳边呼啸而过，寒冷让她的鼻尖冒出了水珠。她紧张地睁开了眼睛，眼前的场景让她发出了惊呼声。
　　云端之上，星河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安塔西亚伸出手，冰晶竟如星辰般地在她掌中凝聚了起来。
　　希瓦的竖瞳朝着背上的安塔西亚瞥了一眼，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安塔西亚趴下了身体，抱住了银龙的脖子。她大喊到：“谢谢你，希瓦先生。”声音没有埋没于风雪中，它穿透了厚厚的银鳞，回荡于龙的心脏之中。依托于滚烫的血液，被运送往了身体的每个部分。

　　安塔西亚在冰封的城堡中住了下来，希瓦为了能让她住得更加舒适一些，在燃烧着的锻造室里，建造了一座小冰屋。常年不熄的火和终年不化的冰，在这里巧妙地平衡着，为这个脆弱的人类少女，提供了一个适宜生存的环境。
　　“为了报答希瓦先生的收留之情，就让我来提供给你美味的食物吧。”
　　长时间独自照顾妹妹的安塔西亚，拥有着非常出色的厨艺。
　　希瓦作为一只龙，人类的食物其实让他提不起兴趣。对于他来说，生啃动物的血肉才能让他获取到最大的能量。
　　但面对着安塔西亚炙热的眼神，他居然心甘情愿地将每天捕猎而来的食物带回到了人类少女的面前，任由她来进行处置。
　　安塔西亚熟练地将完整的牛肢解成了好几块，估算了一下银龙的食量，把剩余的肉块塞进了城堡墙壁的缝隙里。
　　看着自己的城堡被用来低温保存食物，希瓦不自主地抽动了嘴角。
　　伴随着各种各样的希瓦没有见过的调料被放进了锅里，浓郁的香气蔓延了开来。一阵饥饿感在他的胃里翻涌着，发出了不亚于雷声的巨响。
　　安塔西亚听到这个声音，捧住肚子发出了大笑。她像是在哄孩子一样，拍了拍希瓦的爪子，语气温柔地说道：“耐心点希瓦先生，很快就好了。”
　　趁着安塔西亚专心于搅拌锅里的食物时，希瓦不动声色地挪走了她身后的胡萝卜。他讨厌这种东西，或者说他讨厌所有的蔬菜和水果。
　　而这样的举动，似乎并没有瞒过安塔西亚。她假意生气地双手叉腰，从希瓦手中夺走了装着胡萝卜的筐。
　　“村子里的书上写过，就算是龙，也是要吃蔬菜的。希瓦先生，不可以挑食。”
　　银龙无奈地趴下了身体，他相信安塔西亚并没有看过他们村子里的书，因为龙的食谱里，从来没有蔬菜和水果。

　　奥拉维拉看着银龙希瓦逐渐温柔的神色，他有些不忍心地叹了一口气。他已经预料到了故事的最终，应该有一个悲伤遗憾的结局。
　　“然后呢？”但他还是开口问道。
　　希瓦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露出难过或者愤怒的表情。他几乎是用着平淡的语气说道：“她死了。”
　　“安塔西亚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之后，有天忽然说想回村子看看。但她没有回来，她死了。”

　　“希瓦先生，可以再给我一片你的龙鳞吗？”安塔西亚仰着头，眼神中充满着希冀。
　　希瓦将背上的一小片快要脱落的龙鳞放到了她的手中。
　　“你要它做什么？龙鳞既不能入药，也不能救人。脱离了龙的身体之后，它连阻挡刀剑和魔法都做不到。”希瓦耐心地解释到，生怕她还抱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就当是一个护身符吧，保佑我平安穿过冰原，回到村子里。”安塔西亚咧着嘴笑道。
　　希瓦歪了歪脑袋。“你要回去了？”他尽可能地让自己不要表现出舍不得的情绪。
　　安塔西亚点了点头：“我得要回去一趟，虽然我妹妹已经安葬了，但是家里还是有很多东西需要收拾一下。”她停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呃……况且，我觉得这里可能缺少一口更大的锅，我家里正好有一个用习惯了的。我得回去拿一下，我想希瓦先生，会喜欢吃我做的奶油浓汤的。”
　　希瓦本想说，要大锅的话，他可以现做一口。但不知为何，安塔西亚扭捏的动作，让他多了几分紧张。
　　他张了张嘴，半晌，才说道：“好的，我等你回来。”
　　少女穿过了冰原，消失在了希瓦看不到的地方。他本想亲自送她回去，却被坚定地拒绝了。
　　无法，他只能从城堡的最高处，目送安塔西亚离开。
　　希瓦忽然有些想不起来，在少女出现之前，自己一般都在这里会做些什么。他在锻造的炉子前面发了会儿呆，常年燃烧不熄的火焰，和翻滚的铁水，完全阻隔了希瓦的脑子。
　　他决定去睡一觉，原本他更喜欢趴进冰雪当中。但似乎是受到了安塔西亚的影响，他早已习惯了在熔炉面前感受温暖的睡眠环境。
　　他闭上了眼睛，但安塔西亚的笑声、哭声和说话声一阵一阵地冲进了他的脑袋。
　　希瓦恼羞成怒地发出了一声吼叫，这让城堡周围的风雪变得更加凶猛了。
　　他张开了翅膀，决定趁着夜色，去村子里偷偷看一眼安塔西亚。
　　不知为何，当他乘起风时，喧嚣的风里居然都弥漫起了欢快愉悦的声音。
　　夜幕之中的村子，似乎是在举行什么庆典，灯火通明，各种各样的声音此起彼伏。
　　安塔西亚急着回来，难道是为了参加庆典吗？希瓦这样想着，盘旋着靠近了村子。
　　随着村子中的房屋越来越大，他终于发现了一点不对劲。那并不是什么灯火与欢庆之声。不绝于耳的尖叫与爆炸，普通的村民奔走于火光与飞溅的魔法之间，恐惧地呐喊着。
　　希瓦忽然有些惊慌失措，他俯冲向了村子，“轰”的一声，落在了村子唯一的大片空地中。
　　眼见着可怕的巨龙出现，更加响亮的尖叫声不断发出。而希瓦此时却顾不上那么多了，他凭借着记忆，不再管什么自己会撞到房屋之类的事情，冲向了安塔西亚的家。
　　希瓦跌跌撞撞地呆立于已经成为了火海的那栋房子面前，安塔西亚满身是血地倒在那里。她手中依然紧握着希瓦的银鳞，尽管直到最后，这片银鳞也没有成为她的护身符。
　　她闭着眼，就好像只是睡去了一样。
　　“哟！”安塔西亚身前站着一伙人，为首的那位看见了希瓦，笑着打了个招呼。
　　那是一小队装扮奇怪的人类，他们掏出了武器，一同指向了希瓦。
　　“果然，只要找到这个女人，就能找到你了。这次我们是不会让你跑掉了的。”
　　希瓦仰起了头，看向了冰原的天空，在火光之下，他看不到任何的星星。但此时此刻，他忽然想要去相信，那片星海是真的存在的，有人会在星海中等待，终将会有重逢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