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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箭在弦上 ...

  •   到了宫门前,卫含章看了眼朱色飞甍,这个时候最好的做法是说进宫为昭定帝侍疾。

      如此,他既可以随时确认着皇帝的病情,还有暂时的宁静。等到昭定帝醒后,又可及时商议如何处理李愚之事。

      只是这个时候,他几乎没有了为皇帝侍疾的正当身份,加冠得字后的卫侯需要予人撑起一片天地,而不是到处寻求避风之所。

      他又想嚼片参片了。

      卫含章磨了下后槽牙,上京城这地儿还真不能久待,故人故里,待久了容易筋骨绵软,消弭意志。

      宁怀沙觉得论饰演嚣张跋扈,还得看他哥。
      瞅瞅这模样,上京城哪个纨绔公子哥儿学得去,较量得过?

      突然,卫含章的目光看了过来,与宁怀沙双目对视。

      宁怀沙周身一寒,他看向还跪着的李愚,似乎明白了什么。
      卫含章让李愚跪在此处,何尝不是在警示自己呢?

      这是跪在皇宫之前,跪下时好跪,起却不好起,若无皇帝的意思,跪在这儿的人,断不敢自己起身。

      就像卫含章可以一脚把李愚踹倒在此处跪着,但要再擅自将李愚拉起来,便有人敢做文章了。

      但李愚不能一直在这儿跪着。
      卫侯一时蛮横无理自然无伤大雅,但他要是仗气行事,把人给跪出毛病来了,他也得狠吃一壶。

      卫含章在告诉他,昭定帝是底线,倘若宁怀沙敢向皇帝动手,他自然也会不计后果、不留情面。

      昨夜两人就皇帝之事打过机锋,但今晨昭定帝的“病情”并未好转。卫含章的忍耐或许将到极限,但显然二者的标准非常不同,宁怀沙本觉得只要他不取皇帝的性命,不改朝换代,让左湖躺个两三个月,又有何妨呢?

      宁怀沙低头轻笑,这此世间,系统何不带他早来十数年,让他年长卫含章些许。这样,卫家寥落,他失去怙恃之时,他一定先跑去抱走那人,绝不叫这人和姓左的牵线搭桥。

      这样是不是,被卫含章不惜一切代价,不顾任何前嫌护着的,就或许可能是自己了呢?

      好像似乎也不会。
      宁怀沙分辨不清卫含章全心拥护着的那个人,是先是他三哥后是皇帝,还是先是皇帝后是他三哥。

      没有皇帝这个身份加持,卫侯那抹名唤忠义的月光,怎么会长照湖泊?

      这般也好,至少他清楚卫含章顾念他就是真心顾念他,而不是因着他是谁,而才顾念他。

      卫侯乱用私刑,还大剌剌地让人就跪在宫门口,直接让才下朝不久的高级官员们不得不到集贤阁再行议事。

      但这事的起源李愚实在理亏,扒着卫含章不放对于李家和晏家没有半点好处。

      于是晏家拿出当夜清云道人并未献丹,反而是张皇后听闻陛下同卫侯有彻夜相谈之意,亲自动手做了羹汤送入太和殿的证据。

      祸水东引的心思昭然若揭,左璘却受不住晏故含笑看着他的挑衅。

      “孤母后送入的汤羹,皆是通过了查验!”
      左璘对于这群人的无耻有了更深的认知,明明清云道人都供出了恰贵妃和李愚,这帮人竟还能攀扯到他母后身上。

      兵部尚书晏故躬身行礼,“殿下,臣未说过皇后娘娘送的汤羹未经过检查。事后太医查验也道,汤羹中掺的东西无色无味,本身毒性亦不强,且有缓解头痛助房事之用,就是久食成瘾,使人如行尸走肉罢了。”

      说完,他还“啧啧”了两声,眼尾弯起了令人不适的弧度,似笑非笑地看向太子。

      其分明就是在暗示众人,皇后就不受宠就行此龌龊之举。

      左璘当即就将旁边他够得着的物件捞来,管是笔洗书册,还是砚台镇纸,他一股脑地向晏故砸了去,“乱臣贼子!谁允许你在这儿诋毁孤母后的。”

      晏故假做受疼后退,而其余臣子看向这位太子殿下的目光已经多了度量。

      太子精神崩溃、失态于群臣,可比晏故那几句可黑可白的话对张家的打击重得多。

      张严只恨这外孙性情外露,如此不中大用,被人一挑衅就失了阵地。

      更恨那姓晏的有毛病,事情败露,被卫含章发难,不想办法洗清自己,专只顾着拉别人下水。

      “晏尚书慎言,皇后娘娘绝不会行此等事。”
      工部尚书张严出列道,“臣请再审妖道清云。”

      无人有异,但很快便有人来报,清云道人暴毙在了刑部大牢中。

      一下子,众人看向了宁怀沙。
      这件事直接负责和向清云道人用刑的是宁怀沙,表面上,清云道人出这样的意外,应该和姓宁的脱不了关系。

      “诸位,宁某确实说过在卫侯醒后要将其斩首示众。但,是斩首示众,不是暴毙大牢吧?”
      宁怀沙却毫不慌乱,气定神闲中还有心力和众人解释商量。

      说完他又向左璘行了一礼,“殿下,且臣有意让那妖道多曝于市几日,好以儆效尤。做此,于臣无益。”

      宁怀沙说完扫了眼满堂朱紫之人,目光在经过那群作木头状的武将时略停了一下,瞥了眼卫含章那隐隐发白的唇色,又收了回来,颔首低眉再恭谨不过。

      他没说自己兼掌的部门是吏部,插手不到刑部去。一是说他在刑部没人,鬼都不信,二是他提刑部,怕会正中某些人的下怀。

      这太子殿下,好歹承过卫含章的师恩,多少给他留几分余地,悠着点儿。

      但他不提,不代表有人能按捺得住心思,不引着众人往那边儿看。

      “哦?那请问叶相作何解释呢?”晏故继续道。

      “殿下,臣只是兼掌刑部,平日都是两位侍郎主要负责刑部事宜。”
      叶衍华从容出列,这人滑溜得跟个泥鳅似的,能在越国这方你方斗罢我登场的朝堂上屹立至今,靠的就是那点泥不沾身的本事。

      “张尚书,下官记得刑部侍郎是张响张侍郎吧。你们张家手不仅伸得长,还玩得好一手贼喊捉贼。”
      叶衍华解释完,晏党中随即就有人嗤笑了声。

      宁怀沙看着威仪散了大半,不知责问晏党刑部二位侍郎缘何只提张侍郎的居心,经人一挑逗又要崩不住的太子,微不可察地叹气。
      这位太子殿下如无强有力的相助,怕会在此事上沾一身泥水。

      “殿下,臣有事回禀。”

      室内突然一明,冷肃森然的声音让乱如菜市的殿中瞬间找回群臣集会的样子。

      左璘心中长舒了口气,坐了回去,“卫侯请讲。”

      “多谢殿下。臣不知丹药是谁做的,汤羹又是谁做的。但臣当日是先与陛下共饮同食,闲谈一番后才自请为陛下一试丹药之效用,而后病发。”
      卫含章睁眼胡诌,但这一锤下去,便是要敲定事实。

      没有受害者记不清楚具体受害过程,且嫖姚侯的话在堂上足够有分量。

      无论他刚才那番行事有多么狂悖,苦主为事情论调,真实性都毋庸置疑。

      左璘听他所言后,彻底心定,脸上浮出笑意。

      “卫侯,您说话可得有依据,此事事关陛下龙体。兹事体大。”晏故却仍有话说。

      卫含章稍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有人便是毒害皇帝、诬陷皇后、指责储君都有胆,却没胆和真正淬过血的眼神对上哪怕一瞬。

      晏故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晏大人,说话当然得讲究依据。末将卫含章愿用项上人头作保,此前所言句句属实。若诸位有疑,待陛下醒来便可请圣裁。倒是晏大人,帝后本为一体,龙威凤仪,是你我可妄议的?”
      卫含章在胡说,但是在天子犯错时,胡说胜于吐露真相。

      “就是,晏大人。做臣子就得有臣子的样子,妄议君上成什么体统?”
      抄手多时的江千终于找到了自己可以发言的机会,当即就摆起帝师的架子。

      晏故气笑了,这朝堂上要论不成体统,有能过于见君不跪、进出随意的这师生二人的吗?

      偏生这两位还好意思指点他人。

      “卫侯,那您将李将军......”

      “帝师说得有理,妄议君上确实不成体统。”宁怀沙与张口与宴故异口同声。

      刚才堂中一时间除了江老先生,竟无人有所应答。

      太子更是不中用,他明显被卫含章这份大礼震得不知所措,宁怀沙便顺手接了江千的话茬过来,还不甚给面子的压了宴故的声音下去。

      于是揣手看戏的宁党回神,纷纷表态。其余大臣也陆续附议。

      太子的东宫之位、监国之权才稍稳了些。

      这时,东南边加急战报送至,吴国组水师二十万犯海右,曹、晏二人及留守的李小将军不敌,即墨、高密、莒,三县尽失。

      宁怀沙知道自己之前往东南面拨放的粮草兵饷和先遣调兵算是尽付东流。

      果然越国这破落户,提前谋划有什么用?除了他家将军没一个能打的。

      左璘更茫然了,下意识道,“兵部尚书如何说?”

      一句话就将卫含章好容易给他抢回来的主动权,转又交给了自己的敌手。

      唉,不怪他家侯爷,之前教太子没多久就回府发誓再也不教人了,然后坚决地以他军务繁忙请辞。
      幸好当年左湖没叫自己教这家伙,不然,他可能早被气死了吧。
      难为太子三师和东宫的属臣们了。

      晏故一瞬间觉得自己和这样的人为敌,简直是毕生的耻辱,但送上嘴边的肥肉不咬白不咬,“臣以为当请李将军即刻返回东南整顿水军,抗击吴军。”

      “李将军自身疑罪尚未洗清,岂可出战?臣请卫侯。”
      张严虽不满左璘将先机白白递与了晏党,但气恼呵责无用,只得补救。

      “卫侯久居西北地,怕是对现今东南军务不熟悉了。”晏故又言。

      “且卫侯病中才起,恐也难耐奔袭。”叶衍华道。

      此一点切中要害,无论是宁党还是武将那一圈人马,这个时候确实不想将担子压在卫含章肩上。

      一直没说话的礼部尚书李清霜道,“殿下,臣以为或可谴孟将军。”

      孟峥知道自己的斤两,东南那片泥潭不是他能去搅和的,“殿下,臣不善水战。”

      “殿下,吴国与我大越井水不犯河水已多年。二十万不是小数,曹、晏两位将军的实战经验不丰富,将数量误判或是遇上强劲的海寇,误认为吴军也未可知。”叶衍华用他那温吞的调子继续道。

      卫含章的余光扫了俞寒一眼,俞寒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户部接了尚书之位的温鲤,知晓了钱尚书在朝廷一要钱就活不下去了,干脆上吊自证清白不是没有道理的,“殿下,国库空虚,若有大战恐难供给。”

      派谁不派谁,他不知道,打与不打,他也不干涉。温鲤只知道反正国库没钱了。

      抄家丰国库的法子虽好,但是毕竟不是有源之流,可以源源不断地来。

      左璘坐在高台上,一列列的全是人脸,几看不清底下群臣的面貌,七嘴八舌的好似都有道理,也辨不明他们话中的真假。

      往日他只是参政听授时,个个和蔼,见到也颇深,然当他坐在这儿后,那些人尽是如此可恶又无用。

      他知道他父皇为什么每每疑心深重,头疼不已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箭在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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