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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攻蜀(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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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卫含章显然没听过这样的“新颖”的称呼。
“就那什么,黑白相间的大猫。”
“貘?”
宁怀沙明白了,这儿的叫法就是这个,“对。”
“你怎么突然想养貘了?那玩意儿不好养,麻烦。”
不过大多数权贵都有饲养麻烦之物,来凹显自己财力雄厚,地位超然的癖好。
宁怀沙起初只是突然想到了这儿是熊猫的家乡,他难道都不能去瞅一眼么,但是念头一起,他就管控不住自己的心思了。
不行,他怎么说,都得有一只。
“含章,你看它又黑又白的多别致啊。”宁怀沙整个人跟磕了药一样,在眼冒金光,“而且就吃点竹子而已,不麻烦。”
“行吧,我派人给你捉一只来。”
卫含章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兴奋,但是他看出宁怀沙是真心特别想要一只貘。
但他低估了宁怀沙的重视程度。
请熊猫回家这么神圣的事情,怎么能假手于人呢?
“不,侯爷,我们亲自去摸一只吧?”宁怀沙期待地看向他,仿佛已经拥有了一堆黑白团子。
我可以舍了家里的那只大橘,来换个黑白大猫。
宁怀沙嘴角上扬,面颊上染开了红晕。
卫含章眯眼看向他,明显不明白他在发什么猫疯,但就这是潜入山林中去一趟的事,某人不忍扰他兴致,“这样,下午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就立马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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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天城
越国东南军驻在江边已有月余,不知何日晴好就会大举渡江。
百年国祚被一场连绵不尽的阴雨撑着,也实为好笑。
建平帝回顾了番他的平生作为,未觉自己有何处昏庸暴戾过,举贤纳良,劝农扶桑,帝王该做的他自认为他都做了,而重文兴商,包容开化,吴地看起来也繁荣富庶,他似乎比一般连守成都守不好的帝王,要做的不错多了。结果一朝来,却被那贱越刀枪所指,眼看着,宗庙将隳,一切都要化作梦幻泡影。
宫楼上可远看越邦旌旗,阴雨中都鲜艳的刺目。
“朕何至于此?”
皇后见孙荼自曝于雨幕,连拿了伞和披风,登楼而上。
身边的人小跑着给她撑伞,皇后回绝了,“你们回去吧,本宫去陪陪陛下。”
......
朝堂上议和北降的声音不提,黎旌看接到的前线战报,他先低头笑了一下,然后再仔细看了三遍蜀国是怎么被拿下的。
难怪蜀地粮草久催不至。
难以置信,居然有人能愚蠢到自毁天险?还为敌手修路?
蜀地是吴国最后退居的屏障,现在好了,蜀王引狼入室,别说为吴国的失败兜底了,它是直接往吴国的腹部,插进了把尖刀。
吴国将军不少,但没几个真摆得上台面,而且到目前还愿意死战的。
这可以理解,吴国偃武修文,武将受制颇多,平日不把别人当人来看,危难时又要人给卖命,哪儿有这样的美事?
但忠义之士还有几个。
建平帝亲自去请了王俱全,他倒是感动非常,虽然还负着重伤,但已然表示了愿为陛下肝脑涂地,死不旋踵。
局势摊在黎旌的案桌上,连帝后都在宫楼上淋雨,黎旌已经料到那几个还愿意为建平帝领兵作战的将军下场了。大抵,也只能如他们所诺一般,死不旋踵了。
但愿史册上不会记载,吴将王氏名俱全,伐越不利,守国无能,致应天城破,吴国遂灭。
只要,只要越国没有卫侯。
黎旌的后齿来回移动,发出了磨刀般的声音。
这个世道真的不公平。
有的人,或许只是少一点气运,以及差那么一两分天赋,最后的结局却天差地别。
或许,运气好一点,同样是皇帝,像昭定帝,乐呵也乐呵过了,史册也不会怎么贬斥他,但是吴国建平帝却成了实打实的亡国之君。同样是将军,哪怕卫侯那家伙要跟宁怀沙鬼混在一起,或许青史也会不吝赞美于他,最评说两句私德不修,但是王俱全就多么可怜啊。
他敲了敲系统,“联系宁怀沙,我要跟他谈谈。”
......
说来这天气也是够眷顾西北军的,连日的阴雨,让守城军队的火统等高杀伤力武器难以发挥,而同时遏制了要渡江的俞寒,给周浵这小子争取不少时间。
眼看着应天城都快在眼前了,宁怀沙的心情愈加不错。
西北军接手蜀国之后,他基本上就撒手不管事儿了,当然也不是没事可干。那日他和卫含章摸到蜀地山地连片的竹林中后,宁怀沙就不怎么走得动路了,这儿是什么风水宝地。又有数不尽的菌子野味,貘都是见了一只还有一只的。
贪得无厌的宁相,妄图带走人家全家老小的行为,得到了卫大将军的严厉斥责。卫含章告诉他,谁要是敢在他军营中养一窝貘,他就敢,晚上全剥了皮,拿来炖肉吃。
什么?
剥谁的皮?
这是国宝啊,世界级的超级明星!!!
熊猫这么可爱,他,他,他居然要剥人家的皮。还要拿来炖肉吃!
这威胁超乎卫含章想象的有效,连带着宁怀沙看他的眼神,都带有这确实是一个不能招惹的狠人的意味。
于是,宁怀沙最后只抱走了一个快成年,已经能自己吃竹子活命的。
得到了貘的宁相,沉溺于此,玩物丧志。早上刷毛,午间寻笋,晚上搂着睡觉,连腰背上挨了两下、脸上被抓了印子,都不亦乐乎。
此刻,他的系统联系他,说黎旌找他,某个家伙一下子都没往那厮是不是要找他来议和的方面想,“那货不会想抢我的貘吧?”
宁怀沙挠了下他心肝大宝贝的脸,然后抱紧。
系统,“......”
果然,玩物丧志的下场,就是变成个蠢货。
“亲爱的宿主,请您稍微认真点。黎旌在吴蜀之地久矣,人家要是想要,可能早在国师府养八百只了。”
“那他来找我干什么?难不成,我还能劝含章放吴国一马不成?”宁怀沙眼含讽刺地捏了下貘的耳朵。
那些人知不知道,我想劝卫含章缓一步作战,都办不到么?!
哪些个蠢货,居然会觉得我吆喝得动卫含章?我最多吹两句枕头风好吧。
“这我就不知了,您要见吗?”
宁怀沙给貘喂着笋,“不见。耽误我陪我家宝贝。”
笑话呢,攻下应天城前夕,越相和吴国国师私自会面,传出去多不好听,好像他们胜之不武似的。
“亲爱的宿主先生,他说他手上有一样关于卫侯的东西,不知您感兴趣否?”
宁怀沙手上的力道没用对,揪断了根熊猫毛,那宝贝瞬间就招爪子给了他一下子,好在宁某人避得快,不然又得见血。
他还不想最近都将积分花在兑换疫苗上。
宁怀沙招手喊来了傅郁,“来,帮我看顾着我家宝贝儿,我出去挖点笋。”
傅郁看了旁边几乎快堆积如山的笋和嫩竹,对于宁怀沙嫌弃的想法,几乎溢于言表,“相爷,您家宝贝儿,还有这么多没吃完呢。”
宁怀沙摆摆手,“不行,这些都不怎么新鲜了。”
傅郁,“......”
果然,少不入川,老不出蜀。就是这宁相也不是轻狂年少的人了啊?
......
黎旌想到了宁怀沙来见他,必得伪装,但这一副柴刀背篓的架势,他一时之间,也没看出来宁怀沙是想走哪条路子。
“多日未见,宁兄倒是返璞归真了不少。”
宁怀沙见了他到了这个时候,尚且是幅大袖长衣、焚香点茶的文人公子样儿,不仅未觉自己这幅布衣短打粗鄙,还颇觉吴地之人十分好玩,亡国在即,而衣饰仪礼不乱。也不知是该赞叹一声临危不乱,还是该嗤一声,死猪不怕开水烫。
“说吧,有我家侯爷的什么东西。”
宁怀沙觉着跟自己对垒多年的人,要拿东西来劝自己,应当还是有些分量的,不至于是随便拿个小玩意儿来诓自己。
俩人在这时私下见面双方都没有好处,总体而言对黎旌反倒更不好些,毕竟一不小心,他容易背上叛国的声名。
所以见宁怀沙开门见山,他也不讲弯弯绕绕,直接推上了一张照片。
天光黯淡,片中人头盔遗失,甲胄破烂,身上尽是血迹脏污。隔着照片,哪处没受伤也不太看得出来,但左肩胛骨那筋骨外翻的豁口,只消是有眼睛的人,都大致能猜到他的左手怕是要废掉。
宁怀沙隔着张照片,去跟在平度时的卫含章遥遥相望。
他总庆幸自己去的足够及时,还能堪堪救下那人一命,却没想到在这之前,某人不知与死神打了多少个照面。
卫含章身上的每一道伤疤他都细数过,那不是勋章和荣耀,是河山上的断壁残垣,是某人生咽下的灾厄与苦难。
尤其是左手。
或许看着他还能纵马驰骋,没有什么妨碍,但从此,宁怀沙厌憎每一次阴雨,恐惧每一次卫含章需要用那只手来扶住什么东西时,却遽然跌倒。
他翻过了照片,压到自己手心下,“我以为,你有能威胁住我的东西。”
黎旌端茶向宁怀沙作敬,“宁兄,这哪儿能呢?今日我是来同您讲情的。”
“就只有这么个小玩意儿的话,直接叫系统传过来不好?”
照片被宁怀沙推在一旁,他随意执起边上茶具,点了个百鬼夜行的茶面。
“既是讲情,我总得奢望见面的那三分,来做个添头,不是吗?”
“说吧,你想要什么?”
黎旌给他这张照片,无非是想说他有弄死卫含章的机会,只是没下手而已。或者,换句话说,他当时就留好了照片,便打定好了要用当时卫含章的一条命,来此时,换点东西。
具有时间价值的是投资中的货币,而投资的恩情,往往相反,它几乎不会因时间而增值,反倒常常会贬的一文不值。所以常言才道,多予少取。
宁怀沙不觉得黎旌是这点儿都不明白的人,也不相信那人会认为自己是个滴水恩涌泉报的,所以,他之所以当时不杀卫含章,而只是留张照片,便或是因为有限制,或是因为当时的一念之差。
不过对于这样的事儿,宁怀沙愿意以结果论,也不介意给些好处来鼓励这样的行为。
如果黎旌要是是自己能给的小恩小惠,他也不是不可以给。
“放了吴国太子。”
但某位国师大人狮子大开口。
宁怀沙抬头笑看向他,“你觉得可能吗?”
“不会给你们留隐患,我会把他送到西方去。他年纪尚小,没那么多的国仇家恨牵绊他反倒不会心有怨恨,要在越国,反而容易累怨积仇。”
宁怀沙继续笑看向他。
黎旌缓缓呼出一口气,他知道话是如此,但只要越皇斩草除根,哪儿会给吴人反扑的机会呢,“我知道你们不会放过陛下和皇后娘娘的。仅存之私心,但望稚子勿以亡国奴身而活余世。”
“放人绝无可能。”
宁怀沙低头饮了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