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上京天子城 ...
-
宁大相公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表示他跟个小屁孩吃醋,他开始想别的方法,“哥,要不放我府上养着?”
如此这样,卫含章哪日归京了,不得去他府上看看这孩子?
“不成,影响你议亲。”
卫含章本身就对给他找个好人家的姑娘够忧心的了,要再让他带上个孩子......
宁怀沙见他皱了眉,就知道他是在忧心自己那流连烟花柳巷的好名声,“哥,你担心这个作甚,将来我伴侣定不会介意那些莫须有的东西。”
他只言伴侣,不言夫人。但卫含章未曾察觉弦外之音。
见他毫无悔改收敛的心思,反倒总求别人宽容大度,卫含章的眼皮跳了两跳。
“混账,你但凡自我收敛一点,都免得别人忧心疑虑。怎么?你日日出入于酒色场所,还要别人觉得你干干净净,纯洁无垢?”
这话一出,卫含章就觉不妥当,他非是宁怀沙真正意义上的兄长,那人现在叫他一声哥,是念了旧日恩情。自己要真揣着兄长的架子去教训指导别人,未免也太将自己当回事儿。
但覆水难收,话既己出口,卫含章也只有静等宁怀沙发作。
宁怀沙知道自己名声不甚良好,只是没想到这坏事传千里的速度远超乎人想象,连远在西北五年没踏足过上京城的卫含章居然也知道的这么清楚。
这可不行,旁人误会,是他故意引导加喜闻乐见的效果,要让这人误会自己没守身如玉,那可就亏大了。
“哥,你知道我想干什么的。”
“只是那些东西太根深蒂固,我能力有限,一时之间难以从外面拔除掉它们。所以,出此下策,干脆打入内部,等那些东西逐渐受我掌控的时候,再铲除,就相对容易些。”
宁怀沙说出自己的理论大概,但听起来荒谬至极。
如果有个什么人跟宁怀沙讲,自己沉迷于一物,并不是本意,就是因为想“师夷长技以制夷”,宁怀沙莫约一个字都不想多听。
所以,强令卫含章理解他,跟强令街上一个陌生人理解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更加残忍,毕竟那人应该当他是个亲故。
但卫含章本来就只是听别人一说,知道他干过些不太君子的事儿,但许是出于敝帚自珍的心理,他也只是觉得那人可能是身边没人约束管教,不甚像话罢。
至于厌憎和恶心是没有的。
犹似宁怀沙只见到卫含章要掩盖真相,那最恶毒的一面,仍不分青红皂白地要与他站于一处般。
现下再听他一解释,便像诡异的对上暗号,卫含章瞬间就明白且接受。
倒不是卫大将军有多开明,而是他自己都做得出让人去那些场所售卖字画以谋高利,为求过关扮作女子,那宁怀沙潜入红楼绿苑做个高层卧底也不是不能理解。
不过是达成目的手段罢,虽不光明磊落,但实无办法时,哪又由的着人挑三拣四?
他理解归理解,但这种本身就是在世俗的边界处擦边走细绳的行为还是少干为妙,或者说,卫含章私心希望这人少干一些。
“光我明白有什么用?不咎,你不能让人姑娘整日不安吧?”
宁怀沙真的怕这人对给他找个夫人的事上心,连声道,“哥,你知道就够了。至于别的事,以后再说吧。你不要给我整强买强卖那一套,我是不吃的啊。”
这人确也不小了,这种事他应该自己做的主,自己强求确乎不美。
卫含章便不再多提,转而向宁怀沙问询起另一件他存疑之事,“不咎,朝廷向东南面调了兵马?”
“嗯,我有人在吴地倒卖货物和探查消息,觉察到那儿粮油价涨,且水津官渡对于北上船只审查更加严苛,部分水道还禁了越船返回,他们恐有异动。正巧东南面还着了大股海寇,就借机早征兵卒,往那处调兵了。”
宁怀沙知道他问朝廷调兵只是个开头,目的是为了问自己为什么要建言向东南调兵,于是不劳卫含章费劲绕圈,直接便将前因后果一道解释。
卫含章点点头,“你是对的,我这边有蜀地兵马向南调动的消息。”
宁怀沙坦诚,卫含章也不吝啬,两道的消息一合,吴人那点心思便昭然若揭。
蜀军向南调动部分,大概率是为提防南蛮,防止他们去打越国时自家后院起火,至于为什么不怕西北军南下呢。蜀道难可不是吹的,卫侯一个光杆司令南下绘绘图容易,要领上大军来一出围魏救赵,怕是黄花菜都凉了还没到那锦官城。
“还差点东西。”宁怀沙道。
有眼前这人在,吴人不会也不敢轻易动作,毕竟历史应该告诉过吴人,哪方兵马都在这人手上讨不了好,包括吴军。
“唔,多半会使些阴谋诡计来撂倒我吧。”卫含章随口说到。
见他知晓,宁怀沙也不多劝,回归本心,“哥,那小孩儿,你真不给我养?”
“不给。”
“哥,我要撒泼了啊。”
“打滚都可以。唔,选处干净的草,别沾上了土粪。”说罢,卫含章眯着眼睛打量了圈周围,然后往一处厚草堆一指。
以行动示明宁相,草原宽广,可以任他扑腾。
宁怀沙,“......”
————
中秋宫宴上。
西北军报至。
先前宁怀沙慰问卫侯归京带回丰原王首级及其妻妾子女之事,算是告一段落。
图发部请求割丰原求和,送塞罕公主与越皇,以求结为姻亲之好。
越皇大喜,当庭宣旨封卫侯为征西大元帅,厚币犒赏西北诸将士。同时展现了君主的广博胸怀,言专为丰原王家眷新建府邸,助其在上京安居乐业。
满堂皆喜色,吉祥漂亮话一时间殿里都塞不下,连带着宫里的树木枝丫都是飞扬之色。
唯有钱尚书的脸都要笑僵了。
温鲤在气氛极好,众人放松之时,悄悄挪到钱解身边:“大人,那稿赏怎么办,府邸怎么办?”
“辞官归家!”
温鲤,“……”
然而钱大人还是顾念他寒窗苦读得来的官位的,计量着是趁昭定帝还有高兴劲时去禀报国库的惨状呢,还是等皇帝稍微冷静了一点,不这么被喜悦冲昏头脑时去呢。
宴席散后,正当钱解咬牙硬着头皮要去请示昭定帝时,看见了一袭紫袍的宁怀沙在回廊冲他笑着行礼。
钱解见了那笑就手脚打颤,浑身冰凉,却偏又不能坐视不理,仿佛腿上撂了铁块似的挪了过去,干笑着:“宁相有何吩咐?”
宁怀沙像是看不到他满脸写着的“劳驾放过我”一样,笑着道:“钱大人猜猜,你告诉陛下户部的光景后,陛下是变术法似的让国库充盈容易,还是要了你的狗命容易?哦,莫非,钱大人觉得陛下会大方到开私库?”
钱解突然之间不想笑了,冷冷地看着这人。
他当然知道若自己这时去触霉头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而咬一口牙,国库也不是拿不出这两笔钱来。
但家事无论如何比不过国事,臣子无论如何越不过君主。
若今日他爽快的应了,过不了几日公主入宫如何册封,新居宫殿、皇陵道场如何修建,以及不久后的万寿节,哪一样不是流水似的花银子,那他还能开口哭穷么?
而若拿了这些银子,别说越国有旱涝地动、干戈兵祸一些个大灾小难,就是来年的春闱怕都难掏得出银子。那个时候,户部又该去挪何处的钱呢?
但论情,钱解也自知他和昭定帝之间的君臣之谊,可能比国库还要干净。
卫侯同今上什么关系,这么多年四境三军的日子都不好过,唯有西北还勉强像个样子。但到今时,卫侯要一笔冬衣钱都要用军功铺陈,以赏来换了,他钱解难道还不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
枉读诗书久,无力使国丰。
他钱解不算社稷之能臣,亦非妄求垂名于青史,只是既然得君主信任,掌了户部,就不能让江山之危颓始于户部。
“国库不丰,边军饥苦,百姓贫寒,难道相爷不清楚原因吗?”他知道此时面圣陈奏会面对什么,既然万事皆可休,那便不用再对皇帝的宠臣虚与委蛇。
“钱大人此言差矣,宁某人就是陛下养的一只狗罢了。陛下让我咬谁我就咬谁,哪懂诸位大人之间的弯弯绕绕?”
宁怀沙清清楚楚地明白财富的积累不使手段几乎不可能,但是,哪怕相府空空的像钱解的清风两袖,国库也不会多出哪怕一钱银子。
所以他于此本无愧疚。
当然,或许哪一日,卫含章要过问他的钱是如何来的,他会俯首认错。但今日,对着钱解的指责,宁某人内心平寂无波。
钱解自然也不指望这位年轻但手段老辣的丞相会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就动容,他只是不想让这人阻止他去做自己该干之事,不论那厮出自善心还是歹意,“那宁相在此拦在下,难道也是陛下吩咐的?”
“不敢,大人请。”
那姓宁的全然没脸皮似的笑着比了个请的手势。
望着钱解悍然进殿的身影,宁怀沙摇了摇头,“唉,何必呢?本想给他指个话路的。”
系统:“你可闭嘴吧。”
果然,不多时,殿中便传来杯盏摔碎之声,以及户部尚书钱解掌天下钱粮,然多年尸位素餐,致使国库空虚,关押侯审的消息。
宁怀沙看向灯火阑珊处,“去吧,可怜这位钱尚书家里怕收罗不出几两银子,咱可不能让我们的天子滑天下之大稽。”
隔日,钱府就被搜出一大箱黄金,有万数。
帝盛怒,本欲赐死,然念及其为两朝老臣,改为贬去做海右的平度知州。
同时以白御史为首的诸位御史大夫检举揭发贪赃枉法者数人,举朝哗然,昭定帝下令严查严惩,绝不姑息一人。
前前后后抄了一批贪墨灾款的、盘剥桥道的,零零总总竟有千万两白银,各色奇物不计其数。
国库居然一下子富裕了起来。
待急风骤雨稍微平息后,幸存之人才渐渐知道,西北军报在中秋前一日到,而后宁相被召进了宫一趟。
国库空虚陛下不知道吗?同样,西北大捷陛下能不赏吗?图发部都极尽低姿态了,昭定帝能无有表示吗?
空手变不出白银,然宁相一向极有办法,昭定帝想要什么,宁相就能捧上什么。
不然如何风雨如晦,他高枕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