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佑》名为落雨

5、锋芒初现

　　星佑还想再追问关于银发男子的事情，然而下午训练的集合哨声尖锐地划破了短暂的宁静，跑得快如同惊弓之鸟，瞬间将八卦抛诸脑后，一溜烟便跑得没影了，只留下星佑在原地若有所思。

　　下午的训练依旧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实战对抗，对手依然是那座肉山般的胖子教官。流程如同复制粘贴，先是跑得快和溜得快被轮流点名。这两人深谙“摸鱼”之道，往往只是象征性地周旋两下，一旦胖子那泛着红芒的熔岩铁臂携着恶风袭来，他们便如同被巨浪拍中的小舟，轻轻挨上一拳（甚至可能只是被拳风扫到），就立刻爆发出凄厉的哀嚎，顺势倒地，动作流畅自然，仿佛经过了千锤百炼，然后捂着“受伤”的部位，龇牙咧嘴、一瘸一拐地迅速退到场边休息，演技堪称一流。

　　野狼与玄风抱着手臂在一旁观看，对此情景早已习以为常，甚至连眉头都懒得皱一下。这两个小子是他们看着在云中这片废墟里摸爬滚打长大的，各自有几斤几两，他们心知肚明。天赋有限，心性也未必坚毅，成不了撼动世界的顶尖异能者，能在未来的风波中保全自身已属不易。既然他们选择用这种方式规避更大的伤害，教官们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少挨点实实在在的揍，或许对他们而言，也算是一种另类的仁慈。

　　轮到星佑时，氛围陡然一变。野狼恰巧被老大派人叫走，只剩下玄风一人负手而立，那双暗红色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仪器，锁定在场中两人的身影上。

　　看着星佑与胖子再次展开交锋，玄风心中那点关于“满分考核成绩”的疑惑，渐渐烟消云散。这个少年，确实拥有令人侧目的资本。

　　相较于上午的试探，下午的星佑仿佛脱胎换骨。他竟已在短短时间内，将胖子那看似狂猛无俦、实则带有个人习惯性节奏的攻击模式摸清了大半。胖子的重拳挥击、侧身横扫、沉肘下砸，往往在起手瞬间，星佑的身影便已如未卜先知般，提前做出了最精准的规避。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时而如柳絮随风，贴着灼热的拳风飘荡开去；时而又如狡兔蹬鹰，在间不容发之际骤然加速，拉开安全距离。胖子的攻击屡次落空，砸在空处，发出沉闷的破空声，却连星佑的衣角都难以沾到。

　　星佑尚未觉醒任何异能，但他所展现出的基础素质堪称恐怖——远超同龄人的爆发性速度、凝练扎实的肉身力量、悠长绵韧的惊人耐力，以及那种近乎野兽本能的战斗灵敏！更可怕的是他那冷静到极致的头脑，以及对敌人行为模式的分析与预判能力！玄风仿佛看到一块未经雕琢的稀世璞玉，正在这污浊的泥潭中，自行散发出越来越夺目的光彩。此子的未来，确实不可估量。

　　久攻不下，胖子也被打出了几分火气，他低吼一声，双臂上的熔岩纹路红光更盛，攻击如同狂风暴雨，更加密集猛烈，试图以绝对的力量碾压这滑不留手的小子。

　　然而星佑心如明镜，他深知力量悬殊，绝不硬撼。他敏锐地捕捉到胖子因体型和专注上盘攻击而导致的、相对迟缓的下盘转换，将攻击重心死死锁定在胖子的双腿、膝窝、脚踝等支撑点。他的腿法凌厉如鞭，每一次踢击都带着精准的破风声，虽无法破开胖子腿部的防御，但那蕴含的穿透性力道，却结结实实地传递进去，让胖子感到一阵阵钻心的酸麻剧痛。

　　“砰！”胖子抓住星佑一次近身闪避的微小空隙，蓄势已久的右拳如同出膛的炮弹，不再追求角度，而是纯粹的力量爆发，直直轰向星佑格挡的双臂！

　　两股力量悍然对撞！

　　一圈无形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猛地炸开，卷起地面细微的尘土。星佑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滑行了七八步，才勉强稳住身形，脚下的地面留下了两道清晰的痕迹。而对面的胖子，竟也身形一晃，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三步才卸去力道。

　　星佑垂下的拳头有轻微的、不受控制的颤抖，骨节处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但他只是轻轻松握了一下手指，深吸一口气，再次抬起头时，那双清澈的眼眸中非但没有丝毫惧意，反而燃起了更加炽烈、更加纯粹的战斗火焰！很明显，他的体力与斗志远未耗尽，他还能继续战斗！

　　这一幕，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场边高乔的心上。他死死盯着星佑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捏紧的拳头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最终又无力地松开。他的眉毛痛苦地扭曲着，后槽牙紧咬，几乎能听到牙龈摩擦的咯吱声。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种名为“天赋”的、令人绝望的差距所带来的威胁。在星佑到来之前，他高乔是云中学员中当之无愧的第一，尽管这个“第一”的水分他自己也清楚。可星佑的出现，像一面无比清晰的镜子，照出了他的平庸与无力。对方比他更年轻，却已经在纯粹的肉身与战斗技艺上，触摸到了他踮起脚尖也难以企及的高度。那种挫败感与不甘，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内心。他要打败星佑！必须打败他！只有将星佑踩在脚下，他才能重新找回那份摇摇欲坠的自信，重新站回自己曾经的高度！

　　星佑眼中战意未消，正准备调整呼吸再次上前。胖子却率先摆了摆手，手臂上的红纹如潮水般褪去，他揉了揉被踢得生疼的大腿，瓮声瓮气地说道：“不打了不打了！你小子，跟个泥鳅似的，踢人还贼痛！再打下去，我这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得了，我得准备晚饭去了。”

　　“晚饭”二字如同魔咒，瞬间让刚刚还沉浸在观战（或自怨自艾）中的跑得快和溜得快小脸皱成了一团，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消息。昨天就是胖子掌勺，那噩梦般的滋味还在舌尖徘徊，今天为什么还是他？！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定——今晚看来又得偷偷泡方便面度日了！

　　接下来由玄风接手训练。他安排的内容是学员之间的对抗练习。跑得快和溜得快几乎在听到指令的瞬间就自动凑成了一队，然后开始了他们标志性的“友谊赛”。你软绵绵地给我一拳，我慢吞吞地踢你一脚，动作夸张，表情滑稽，与其说是在对战，不如说是在进行某种滑稽表演。玄风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双红眸中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懒得泛起，最终将视线彻底移开，落在了另一边即将开始的对抗上。

　　或许是被星佑展现出的天赋刺激得太深，高乔胸腔中憋着的那股邪火急需一个宣泄的出口。打败星佑！这个念头如同魔音贯耳，驱使着他。他认为，只要正面击败这个新来的、备受关注的天才，就能证明他高乔才是云中学员中最强的存在！就能夺回那些被分散的关注和地位！

　　当玄风宣布星佑与高乔对练时，高乔如同被激怒的野兽，眼中瞬间布满了血丝。他几乎没有任何试探，一上来就如同面对不共戴天的仇敌，嘶吼着发动了全力猛攻！拳脚带着呼啸的风声，招招狠辣，直取星佑的要害！这突如其来的、完全超出正常对练尺度的疯狂攻势，确实打了星佑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一时间只能被动格挡、闪避，陷入了明显的下风。

　　星佑起初有些愕然，他想着这只是学员间的日常切磋，意在互相磨砺，点到为止即可，并未预料到高乔会如此不留余地。他下意识地以为高乔是格外重视这次对练，想要认真检验彼此的实力。出于对对手的尊重，既然对方用了全力，自己若再有所保留，反而是一种轻视。在硬生生格挡住高乔一记势大力沉的侧踢，手臂传来一阵酸麻，身体向后踉跄了几步后，星佑的眼神变了。那抹温和与迟疑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专注于战斗的冷静与锐利。

　　他开始认真了。

　　然而，当星佑真正开始发挥实力，高乔才绝望地发现，两人之间的实力与天赋，根本不在同一个次元上。星佑的速度骤然提升，身形如同鬼魅，高乔拼尽全力的攻击再次落空。紧接着，星佑一记简单直接、却快如闪电的双拳连击，精准地砸在高乔交叉格挡的手臂上，巨大的力道让他双臂剧痛，防御姿态瞬间瓦解。而就在这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刹那，星佑的右腿如同蓄势已久的毒蛇，一记凌厉的低扫，狠狠踢在高乔的支撑腿膝窝处！

　　“呃啊！”高乔只觉腿上一阵钻心刺骨的酸软剧痛，整个人彻底失去平衡，如同被砍倒的木桩般，狼狈地侧摔出去，在地上翻滚了两圈，激起一片尘土。

　　他挣扎着想立刻爬起来，证明自己还没输，但那条被踢中的腿却完全不听使唤，一阵阵发软，让他刚撑起半个身子，又无力地跌坐回去，只能徒劳地用拳头锤击地面，发出不甘的低吼。

　　星佑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立刻收势，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想查看高乔的伤势，并伸出手想拉他起来。“高乔，你没事吧？我下手可能重了点……”

　　然而，他的手还未碰到高乔，就被对方猛地一把拍开！

　　“走开！别碰我！”高乔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斥着屈辱、愤怒和一种别扭的倔强，朝着星佑怒吼道。那声音因为激动和疼痛而有些变调，显得格外刺耳。

　　对抗结束，高乔自摔倒后便一言不发，仿佛变成了一块沉默的石头。玄风刚宣布训练结束，他就猛地从地上爬起，闷着头，一瘸一拐地迅速离开了训练场，甚至连傍晚集合的饭点都没有出现。

　　星佑看着高乔离去的背影，眉头微蹙，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他不明白高乔为何有如此大的反应，更不确定自己是否在无意中得罪了这位学长。他暗自思忖：如果是因为自己那一脚踢得太重，让对方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那么下次对练，让他踢回来好了……

　　他转向正在揉着肚子、满脸写着“饥饿”二字的跑得快，问道：“他不去看看伤势吗？我看他好像摔得不轻。”

　　跑得快此刻满脑子都是即将开饭的铃声，对于高乔那个“死别扭”的家伙，他才懒得费心，于是敷衍地摆了摆手，说道：“安啦安啦，那个家伙就是那样！每次打不过别人，就要自己找个角落别扭上好一阵子，你不用管他，他自己会好的。”回答完星佑的疑问，他立刻勾住溜得快的脖子，迫不及待地朝着食堂方向拖去，嘴里还念念有词：“快走快走！祈祷今天千万不是胖子做饭！他做的东西，我宁愿去啃树皮！”

　　跑出几步，他又回头朝星佑喊道：“星佑，你也快点来哦！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这可是云中生存第一准则！”

　　刚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冲突，玄风尽收眼底。他走到若有所思的星佑身边，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开导意味：“高乔就像一只困在井底的青蛙。他一直待在云中这片小小的天地里，没有见过外面真正广阔的世界和层出不穷的天才，总以为自己看到的那片天空就是全部，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厉害。”他目光扫过高乔离开的方向，“现在被你这样毫无花巧地正面击败，对他而言是个不小的打击。估计这会儿正躲在哪个角落里郁闷，怀疑人生呢。你也不必过于担心，那小子性子是倔了点，但韧性还有，通常郁闷一个晚上，第二天就能恢复个七八成。有时候，适当的打击，反而是促使他进步的催化剂。”

　　星佑闻言，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

　　当晚，值得庆幸的是，掌勺的是那位手艺精湛的后勤瘸子大叔。饭菜的香气暂时驱散了训练后的疲惫，也稍稍抚平了某些人心中的褶皱。高乔最终还是出现在了食堂，但他始终低着头，尽量避免与星佑有任何视线接触，只是快速地扒拉着碗里的饭菜，仿佛在进行一项任务。吃完后，他稍作休息，便一声不吭地消失在夜色中，显然是跑到哪个僻静的角落偷偷加练去了。

　　训练场边缘的阴影里，高乔对着一个沉重的沙袋疯狂发泄着。他揉了揉依旧隐隐作痛的大腿肌肉，心里暗骂：星佑那家伙的脚是钢铁铸的吗？为什么踢人这么痛！想到这里，他更加愤懑，咬紧牙关，对着沙袋又狠狠砸了十几拳，直到拳头通红，气喘吁吁才停下来。

　　当他拖着疲惫且依旧带着伤痛的身体回到与他人合住的卧室时，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床头柜上，静静地摆放着一瓶崭新的跌打损伤药膏。在云中这种地方，日常的磕磕碰碰、训练后的青紫红肿几乎是家常便饭，像今天这种程度的小伤，通常都是靠身体硬抗，过几天自然痊愈，根本不会有人特意准备药物。这瓶药，绝不可能是没心没肺的跑得快和溜得快送的，更不可能是那些信奉“伤痛是成长勋章”的教官们给的。

　　高乔拿起药瓶，下面还压着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他展开一看，上面是一行干净利落的字迹：「抱歉，下午交手时下手有些重了。这瓶药膏对外伤淤青很有效，希望你能用上。——星佑」

　　“啧……”高乔捏着纸条，手指微微用力，将那平整的纸张捏出了褶皱。他盯着那瓶药膏，眼神复杂，语气别扭地低声自语：“这家伙……是什么意思？想让我欠他一个人情吗？”话虽如此，他还是拿着药瓶，在床边坐了很久，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在蔓延。最终，他还是拧开了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依旧青紫疼痛的大腿和手臂上，一股清凉的感觉暂时驱散了火辣辣的痛感。

　　……

　　而与此同时，野狼正在老大那间堆满各种古怪仪器和书籍的屋子里。他听完老人对接下来安排的指示，看着手中那份刚刚填好的、关于即将到来的“异能者选拔赛”的报名名单，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名单上，“星佑”两个字显得格外醒目。

　　老人依旧躺在那张吱呀作响的旧藤椅上，目光仿佛穿透了厚厚的屋顶，凝视着窗外那永恒不变的、乌黑厚重的云层，声音缓慢而悠远：“云中训练营，不过是给星佑这孩子准备的一个临时跳板而已，他的潜力和未来，不属于这片废墟。这里，太小，也太暗，留不住他这条注定要腾飞的潜龙。”

　　野狼默默地点了点头。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他比谁都清楚星佑的实力与跑得快、溜得快他们完全不在一个档次，甚至远超曾经学员中的标杆高乔。老大做出这样的判断，他完全能够理解。

　　“只是……”野狼还是有些顾虑，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名单，“距离选拔赛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这点时间，对于系统性的提升来说，会不会太仓促了些？而且，那个选拔赛……您也知道，藏龙卧虎，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闹剧，残酷得很。”

　　老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他微微侧过头，看向野狼，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不用担心，明天，会有一位客人到来。他将负责在这一个月内，对星佑进行针对性的特训，你和玄风，只需要全力配合他的安排即可。”

　　“客人？”野狼愣了一下，什么样的客人会屈尊降临到云中这种鸟不拉屎、被外界视为流放之地的地方？而且还是专门来训练星佑？莫非……星佑这小子，其实是某个隐世大家族出来的、身份尊贵的关系户？无数的疑问在他脑海中盘旋。

　　一切的答案，似乎都要等到明天才能揭晓。

　　……

　　翌日清晨，照例是令人呼吸急促的五圈晨跑。跑得快几乎是挂在星佑身上被拖回来的，气喘如牛，脸色煞白，仿佛随时会厥过去。

　　他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断断续续地对星佑透露道：“我……我跟你说……我们云中，隔天……都会进行一次……逃跑计划！这……这可是训练的传统……重要组成部分！”他艰难地抬起手指，看了看手腕上并不存在的手表，“再过……再过大概十分钟……警报一响，我们就要开始……亡命奔逃了！野狼教官和玄风教官……会负责抓捕我们！你……你一定要小心他们的异能！地面会裂开……锁链会从你想不到的地方飞出来！记住……跑！拼尽全力地跑！”

　　星佑扶着他，脸上露出更加疑惑的神情：“既然是训练的一部分，为什么要叫做逃跑计划呢？听起来像是……真的要逃离这里一样。”

　　跑得快稍微顺过气，解释道：“因……因为最早的时候，云中训练营的条件比现在还差，很多学员受不了，每天清晨都会偷偷溜出来，想搭乘第一班离开这里的公交车逃跑……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成功过！全都被两位教官抓了回来。久而久之，这项抓捕与反抓捕的活动，就演变成了固定的训练项目，还起了这么个名字……好了，真不能多说了，我得先溜了！祝你好运！”

　　话音刚落，跑得快刚才还半死不活的状态瞬间一扫而空，宛如打了兴奋剂，脚下生风，嗖地一下便窜了出去，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眨眼间就消失在前方废弃建筑的拐角处。难怪他叫“跑得快”！溜得快也紧随其后，动作敏捷如狐。就连高乔，也深深看了星佑一眼，然后选择了一个与跑得快截然不同的方向，迅速隐入了错综复杂的小巷阴影中。

　　星佑还没来得及细想，就敏锐地察觉到身侧空气传来一丝极细微的波动！一道黝黑纤细、如同毒蛇信子般的锁链，毫无征兆地从旁边一扇破损的窗户里激射而出，直取他的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