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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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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朗从白骊的魔爪中逃离了出去,小跑着回去找二哥。
大老远地就看见了二哥的身影,刚要呼喊,定睛一瞧,他身旁站着个有些眼熟的年轻男人。
虞朗恍惚了一下,慢慢地靠近了,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个跟陶星然有说有笑的青年。
他好像认出他来了,是宋泽烊!
虞朗的一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愣愣地站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出。
宋泽烊正满眼都是陶星然,那个眼神他再熟悉不过了,许多年前的时候,宋泽烊还是个少年,就是这样看着自己二哥的。
宋泽烊的眼睛里有星星,星星就是他二哥。
虞朗站了好久,一直久到刻意跟他错开时间抵达宴会现场的白骊都站在了他的身后。
白骊一抬膀子搭在了虞朗的肩上,突如其来的重量,差点给他压垮,于是他果不其然地发出了一声惊叫。
就是这一声,暴露了他的行踪,陶星然身旁的宋泽烊终于舍得将目光从陶星然的身上移开了,很不经意地朝着虞朗的位置扫了一眼。
宋泽烊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完全就是看待陌生人的眼神——他没有认出虞朗,毕竟他记忆中的虞朗,仅是个十四五岁瘦瘦小小豆芽菜一般的小子。
但宋泽烊似乎很快就从他长开了的五官轮廓里,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影子。
他的目光将虞朗给锁定了,那种探究的眼神像一柄利剑,在他认出了虞朗之后,就逐渐散发出了仅针对于虞朗的寒光。
白骊之前的暴躁火气一扫而空,他揽着虞朗跟宋泽烊打招呼:“泽烊,叙旧呢?!”
宋泽烊皮笑肉不笑地,明知故问:“是啊,这位是?”
陶星然转身看见虞朗,就要过去拉他,一边伸手一边给宋泽烊介绍:“这是我弟弟,叫虞朗。”
白骊很直爽,他直接挑明了:“这还用得着介绍?你们小时候不都很熟吗?”
手搭上了虞朗手臂的陶星然动作一顿——很熟……吗?
他转头有些迷惘地瞄了一眼宋泽烊,宋泽烊笑微微地解释:“这四五年没见,虞朗都长这么大了,我一眼居然没认出来。”
宋泽烊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虞朗的身上:“我是宋泽烊,你对我还有印象吗?”
虞朗压根不敢和他对视,陶星然拉他,他也不敢到陶星然的身边去。他又没处藏,迫不得已就一直往身边的白骊怀中靠:“宋哥变化也很大……”
白骊并不清楚这其中的底细,他眼中只看到虞朗很畏惧宋泽烊,所以一个劲往他的怀里藏。
虞朗这种小窝囊包子,怕人在他白骊这一点都不稀奇,反倒是虞朗害怕就往自己怀里躲的举动,实在罕见,白骊一高兴,根本顾不上琢磨其他的。
作为这场宴会的少东家,白骊主动地招呼起了另外的三个人入席,四个人互相客客气气地,这事也就算是不轻不重地翻篇了。
只是在临近退席离场的时候,陶星然找了个空档,来到了宋泽烊的身边。
那会宋泽烊正站在白家的一处露台上,他距离露台围栏处不远,极目远眺,身后是灯火璀璨,面前是浩瀚夜空。
陶星然走过去,懒懒地往栏杆上一靠,开门见山:“你以前是不是认识我?”
宋泽烊转过身来,见他脸上似乎有醉态,灼灼桃花般的绯红。
——其实陶星然根本就没醉,他酒量很好,只是喝点度数高的就很容易上脸。再加上他的精神状态本就迷离,所以整个人很自然就有一种微醺感。
宋泽烊凑过去,仔细地嗅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苦橙混合了朗姆酒的味道:“以前,是多久之前?”
陶星然抬起只手来,轻轻按住自己的额头:“二十岁以前吧,反正我不记得我二十岁之后见过你。”
宋泽烊如实相告:“在我们都还只有十几岁的时候,确实是认识的。”
“嗯。”陶星然得到这个答案后点了点头。
他并不意外,颐城就那么大,他们的圈子也小,拢共那么几家有头有脸的人物,家里的孩子差不多的岁数,小时候见过面互相认识也很正常。
这个对话在陶星然这里,至此就算结束了。
但对于宋泽烊来说,却并不是。
他还在期待着,他用一种渴盼的眼神注视着陶星然,他不希望话题就此结束,他幻想着陶星然可以就着这个话头继续问下去。
他认为这是个很好的开始,就像潜藏地下的根系,可以有无数种衍生的支脉。
只要给它一个机会,它定然能生根发芽起死回生,重新长成一株枝繁叶茂的树来。
但是并没有,它被陶星然干脆利落地终结了。
宋泽烊终于忍不住地开了口:“我以为你会问我的。”
被夜风吹得很舒服,甚至已经有了些许困意的陶星然,转头讶然地望着他:“什么?”
宋泽烊:“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呢?有关于我们过去的那些事情。”
陶星然笑得像一朵开倦了的花朵:“不想问。”
他喝了酒,话跟着也多起来:“你从那天见到我的时候,不就知道了,我有病的。”
“我是家族遗传性的精神问题,我爸爸精神就不好,我妈妈去世后,他受了大刺激,直接疯掉了。”
“我是十八岁的时候发的病,好像也是受了点什么刺激,但是我已经不记得了。我自从生了病以后,发病前的事基本上全都忘了。”
宋泽烊靠过去:“这么多年了,陶成蹊没试过找办法让你想起来吗?”
陶星然笑笑:“怎么没有,我才刚得上病那两年,我哥把能试的办法都试了,天天跟虞朗一起,在我跟前给我讲以前发生过的事,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也没想起来。”
宋泽烊受了打击,神情哀伤起来,喃喃地:“怎么会这样呢……”
陶星然伸出一根指头,戳了戳自己的脑袋:“我不愿意想,主要是,我只要去想,就会头疼。疼得特别厉害,像有一千根针在里面扎一样。我只要一头疼,就会犯病。”
“不骗你哦,是真的。我上个月还是长头发,留了四年多,半个月之前犯病,半夜自己拿剪子剪得跟狗啃的一样。我发病意识不太清楚,跟做梦似的,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
陶星然说完之后,神色似乎有些懊悔:“我的话好像太多了。”
宋泽烊沉默地盯了他许久,才说了一句很像安慰的话:“没关系。”
话多一点,没关系;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陶星然背靠着围栏,仰望着夜空中的星星:“我觉得人的过去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人都是活在当下的,应该往前看才对。”
宋泽烊只觉得夜色憧憧里,他紧抓住不放的那点东西,前尘旧梦鬼火般影影绰绰。
宋泽烊瞭望虚空:“你说得对。”
陶星然轻轻阖上了眼,吐出了宛若喟叹的最后一句话:“人生如梦……醉生梦死。”
宋泽烊这时候其实跟陶星然挨得很近,他们的手肘,只要稍微往外扩一扩,就能互相碰着彼此。
但他们谁也没动,所以中间隔得距离其实也挺远。
远到陶星然根本听不见宋泽烊的心声,不知道他此刻其实在心中重复了许多遍:
可是,你是我人生中唯一的绮梦。
当夜,陶星然和虞朗回到了家里,虞朗照旧来找陶星然一起睡。
但他一直魂不守舍的,陶星然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喊了他好几遍,才回过神来:“二哥,你叫我?”
陶星然抓起给他准备好的浴袍,朝他身上一扔:“洗澡去,不洗澡臭烘烘的不要跟我睡。”
虞朗应着,给腕表和手机都放在了陶星然的床头柜子上:“我去洗澡了。”
陶星然催他:“快去,别磨蹭。”
虞朗抱起浴袍走进了浴室里,陶星然穿着浴袍上了床,靠在床头上,摸出平板想看看有没有人给他发消息。
陶星然这边刚给平板解了锁,虞朗放在柜子上的手机就不要命似的震动了起来。
陶星然只得放下平板,探身过去够着了虞朗的手机,这个疯狂震颤得陶星然手心都发麻的物件,它的屏幕上显示来电是“大白痴”。
陶星然对着浴室里的虞朗喊了一声:“虞朗,电话!大白痴打过来的。”
浴室里的虞朗:“啊啊啊我刚把沐浴露搓出泡泡来,你帮我接一下!”
陶星然于是就按下了接听键,下一秒,电话另一头白骊的咆哮声就隔空传了过来:“虞朗!臭小子!!你收了我的表,转头给我拉黑!你给我个理由!你信不信我现在去陶家找你!!”
陶星然立刻就给手机拿远开,远离自己被震麻的耳朵。浴室里的虞朗也听见了电话里白骊的怒吼声,顶着满身的泡泡来不及冲就从浴室里跑了出来。
虞朗对着电话认了半天错,手忙脚乱地从黑名单里把白骊的账号给放了出来,编谎话又哄了白骊半天,这才平息掉他的怒火。
陶星然在旁边全程目睹,目瞪口呆,待到虞朗挂了电话他才开口:“太可怕了。”
他难以想象,为什么有的人居然会跟疯狗一样,他犯起病来都不会到这种程度,可怜的虞朗。
陶星然很关心弟弟:“他没有打过你吧?”
虞朗正打字回白骊的微信,忙里抽空:“没有,我只要不跟他对着干,他对我还是挺好的。你别看他气成这样,我一哄他就好了。”
陶星然心有余悸地抱起了枕头:“幸好你现在不住白家。”
虞朗也庆幸,幸好他没跟着他妈妈一起嫁到白家,白骊发起疯来没办法一下子逮到他。
虞朗后来是拿着手机进的浴室,一边洗澡一边随时回复白骊的信息。
白骊:“你这两天收拾一下行李,十三号那天,跟我一块出发去北疆。”
虞朗懵了:“干什么去?”
白骊:“我们剧组来北疆采景,我带你去见见世面。”
虞朗下意识地就想回绝,“我不去”三个字都已经敲进输入框里了,临发出去的前一秒,虞朗忽然想起了今天在宴会上看见的宋泽烊的那双眼睛。
虞朗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