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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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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夫人说完,便起身向外走去。宁舒追了出去。
客栈偏僻,外头夜色浓重,街上空无一人。白夫人走到僻静处,一辆马车正在那儿等着。她没有回头,低声道:“好孩子,你别怪姨母心狠。”
宁舒苦笑了一下:“怎么会?只是……”
白夫人沉默了一下:“你要和我谈条件?”
宁舒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道:“倒也不是。只是……我想借姨母的虹霓用用。徐紫雾善蛊,我怕到时难以应付……”
白夫人沉吟道:“虹霓虽能解千蛊,可到底本性极温顺。哪里是徐紫雾那些毒蛊的对手。他早年养的牵丝和金蚕,虽然凶险万端,但如熟知习性,总有避险之策。如今……羊刃沾之既亡,可他若要用你,必不会让你死了。带不带虹霓,其实没什么用处。”
话虽然这样说着,还是自怀里掏出那个玉盒,放入了宁舒手心:“虹霓是子母蛊,解蛊时只能用一次。若想再用下一次,非得将霓送回虹身边相哺才行。你千万记住了。”
宁舒点头:“这个我是知道的。”
白夫人扭头向车上走去,上车前顿了顿:“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园子,乐坊,虹霓,贵人们的门路与把柄……不论你想不想要,我都不会留给第二个人……之后我会传信提醒你该做什么。”她轻轻道:“心硬一点儿,别死了。”
宁舒目送马车消失在夜色里,将那个盒子小心揣入了怀中。
回到客栈,韩旷正神色焦灼地等在那里。
见宁舒进门,他急切道:“你……你到底……答……答应她……什……什么了?”
宁舒假装无所谓道:“不过就是杀徐紫雾的事,要我亲自过去,寻找机会。”他瑟缩了一下:“你也知道,我怕他怕得厉害,向来是能躲多远躲多远的……”他叹了口气:“这下却没办法了。”
韩旷脸色一沉:“不……不对。你,你又说谎。”
宁舒才想说什么,便听那人轻轻道:”她,她是不是要你……要你去做诱饵?”
宁舒一惊,还没来得及张口,只见韩旷在屋里困兽似地转了两圈,忽然抬手一拍,柳木桌子应声而碎,在地上塌做碎屑。那人闷声道:“绝对不行!”
宁舒沉默了一会儿,鼻子有点儿发酸:“我们等下还得赔人家的桌子……”
韩旷声音提高了些:“你!你有没有在……听……听我说话!”
宁舒笑了笑:“有啊。不过这事是我和姨母的事,我们要如何行事,是轮不到你来管的。”他看着韩旷:“你那蛊也不必去求姨母了。”他从怀里掏出盒子,向韩旷递了过去:“你去合欢教的湘西总坛。那儿有个藏蛊经的樟木台,收藏着天下各种蛊虫的典籍。有关惊蛰的记载在傀儡那架上。你得想法子潜入徐紫雾的小竹楼。他有个柜子,里头放着各种养蛊用的香。若在平时,他不离开那里,你是断断进不去的。可如今他既然要往这处来,总坛便不似往日那般铜墙铁壁了。姨母在合欢教久了,好心只剩下那么一点点,还都是带着算计的……她答应你的话,你还是当作耳旁风吧……我也就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小竹楼四面环水,机关重重。以你眼下的功夫,一个人进出,想来已经不成问题了……”
韩旷眉头越皱越紧:“你……”
宁舒将盒子往他手心塞去:“就这么一只,只能用一次。再想要,就得来求我姨母了。你千万收好。”
韩旷却收回了手,皱眉道:“我应了你姨母,要杀徐紫雾。她也说了,会保我从徐紫雾手下活着回来。”
宁舒苦笑:“惊蛰是傀儡蛊,中蛊人因外力致死时会提前发作,将人变作一具僵尸。动是能动,可同死了全无分别……”他喃喃道:“我不想你变成那样……”
韩旷沉默了一会儿,眉头慢慢舒展开来。他望着宁舒,一字一顿道:“她如何与我无关。但我说过的话,总是算数的。”他转过身去,望向窗外:“我同你一起过去。”
宁舒贪婪地望着他的背影,慢慢贴了上去:“我们来双修吧。”
韩旷任他抱着,声音里终于浮现出了痛苦:“你……你实话同我说,到底是做……做什么样的诱饵?”
宁舒把脸贴在他背上,轻笑起来:“还能是什么样的呢?”他涩声道:“你这个人看着老实,其实坏极了。好心是你,算计是你,装傻充愣也是你……”他眼睛慢慢湿了,声音却越发轻佻起来:“你赚了我这么多去,今日可不许太吝啬……”他面颊在韩旷背上轻蹭,一双手向下缓缓抚摸,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我快到日子了,这些天总是……想得很……”
韩旷隐忍道:“我不答应……”
宁舒手下不停,语声醺然:“你管不住的。我生来就是这个命,与你也好,与别人也罢,其实都没什么分别……”他自嘲一笑:“好炉鼎难得,徐紫雾肯定会用得很小心……我到时候,找个机会逃了就是了。到时候你报你的大仇,我过我的日子……真真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韩旷突然怒道:“胡说八道!”
宁舒惊了一跳,只见那人转过身来,怒容满面地将他按倒在床上。宁舒喉咙酸苦,嘴上却仍在作死:“我早就知道,你喜欢从后头来……偏偏老是假正经……啊!”
韩旷动作粗鲁,手臂却始终稳稳地搂着宁舒。
宁舒由他搂着,安心地闭上了眼睛,任凭心神在欲海中恣意沉浮。
到得后来,两人也不知到底是在行功还是在交欢,只是任凭本能绸缪。韩旷几次在呼吸间隙向他低恳:“别去,你明知道徐紫雾……”
宁舒轻笑:“那我要你不去报仇,随我远走,你可愿意?”
韩旷痛苦地闭上眼睛。
宁舒摸了摸他的眉眼,柔声道:“我早就说过,我们彼此都有许多不得已。”
韩旷摇头:“我不明白,那是你姨母的仇,不是……不是你的……他左右快要死了……”
宁舒喃喃道:“你便没想过,为什么合欢铃只对我有用?被抓去那次,他在我身上种了蛊。此蛊名“蜂”,也是七大奇蛊之一。解蛊的药引就是种蛊人的血。我是这样,姨母当年也是这样。若任由他远远地死了,蛊虫失了压制,就要拿我做巢了……进与退,结局都差不多。从前东奔西跑,一是为了经脉,一是为了躲避。我是胆小的人,总想着快活一日是一日,不愿意直面这些。如今想想……若是肯主动送上门去,或许另有柳暗花明的余地。你也不必替我难过,你我都是求仁得仁,说到底,不过是为了自己……”
他看着韩旷震惊又伤心的眼神,轻轻笑了:“你凡事谨慎,没有十足把握,总是想方设法低保全自己,为的是你的那一件大事……我懂。所以……你也不必陪着我了……”
韩旷抱紧他,声音发抖:“我不是……我只是……怕我……怕我护不住你……”
宁舒闭上眼睛,手指抚到他脑后,耳语道:“徐紫雾跟前,谁也护不住谁。你不必自责。好生过你自己的日子吧。”说话间内力倏然涌入指尖,点入韩旷大椎穴中。
韩旷一声不吭地倒在了宁舒身上。
宁舒小心翼翼将韩旷放平,握着他的手又躺了片刻,才慢慢整理好衣裳。他盘膝吐纳了一个小周天,再睁眼时,看见窗边停着一只黑鸦。
宁舒打开窗子,拆下黑鸦脚上的信,低喃道:“来得这样快……”
他看过后烧掉了纸条,将那个小盒子放进了韩旷手心,心中浮起了一个念头:可惜韩旷的阴阳两气仍然不能运转自如。这样的情形下,去杀孟连山,想必仍然是凶多吉少的。
没准儿一前一后,都要从奈何桥上走呢。自己到时候要不要等等他?
这念头一起,宁舒便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他不想再等一次了。他最后看了一眼韩旷,悄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