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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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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舒手脚并用地爬上岸来,吐出几口水,瘫在地上喘气。
那叶小姐等了片刻,迟疑道:“你是谁?是武夷派的弟子么?”
宁舒并不答话,只是唉声叹气地起身,开始脱衣服。
那小姐呀地一声,洞中顿时一暗。想来是她将夜明珠收起来了。宁舒把湿衣裳绞干,勉勉强强重新套在身上,又摸索着远远寻了个角落去解手。
叶小姐的声音远远传来:”你……你还在么?”后头微光亮起,显然是往这头寻人来了。
宁舒把裤带系好,摸到水边洗了洗手。
那小姐走到不远处,站定了,语气有些恼火:“我同你讲话,你怎的不应?”
宁舒苦着脸道:“我摔得头晕眼花,连自己是谁都一时想不起,可要怎么应你呢?”说完扶着额头,哎呦哎呦地呻吟起来。
叶小姐静了片刻,小声哽咽起来:“这可怎么是好……出不去……又无人来救……我们要死在这里了……”一说到死,想来是既惊且惧,哽咽很快变成了啜泣。
宁舒眨了眨眼睛,拿衣袖抹着眼睛,也嘤嘤嘤地假哭起来:“我摔得好痛……何时才能有人来救我们……”
谁知见他一哭,叶小姐反倒不哭了。她抱着膝盖,在地上慢慢坐下来,喃喃道:“我丢了,他们一定会来找的。且再等等……”看着宁舒在哪里袖子挡脸呜呜地“哭”个不停,忍不住道:“你别哭了。哭也没用……若有人来找我,我自会把你一同带上去的。话说回来,你是怎么掉在这里的?”
宁舒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有气无力地扶着脑袋:“头疼得厉害……委实记不起来了。这到底是哪儿?”
叶小姐望了望头顶:“听阿芸和我说,武夷派有一套迷阵,迷阵之下联通山穴,是守山御敌用的奇门之阵。我们眼下大概就是在里头了。”她低下头,黯然道:“阿芸让我不要乱动,可我实在心里难过得紧……想着出来走走,或许可以散心。”
宁舒好奇道:“阿芸是谁,你的婢女么?”
叶小姐摇头:“她是万公子的新婚夫人。”
宁舒猜测道:“嗯,所以你是她的朋友,来贺她新婚之喜,对么?”
叶小姐仍然摇头:“我从前不认得她的。”
宁舒奇道:“不认得她为何还要来贺新婚?”
那叶小姐不悦道:“谁说我是来贺新婚的。我不过是心情不好,从家里出来散心。想着武夷山风光好,便往这处来瞧瞧。哪知道一来便被这边的人认出扣下了,说是要去信给我爹爹,让家人来接我……我本不想走,可是,事到如今,不走就要对不住阿芸了……”说道这里,露出了伤心的神色:“天下男子千千万万,为何偏让我遇上了他……”
宁舒眨眨眼睛:“你该不是……瞧上了万钟吧?”
叶小姐埋头在膝盖里,又呜咽起来。
宁舒一阵无语,只觉这万钟委实是个奇人。想那万江河一辈子心思都在练功扬名上,生的儿子却这般一言难尽。
他叹了口气,忽然想起衣袋里的春宫画。慌慌张张拿出来,发现已经被水浸透了。但是细看之下,画却分毫没有模糊。他伸手轻轻捻了一下,才发现那纸页上似乎有一层油蜡之类的膜。想来那凤九公子对这本册子极是看重,赠人之前,将纸页特地处理过。此中关节想通,立刻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将那册子小心摊在一块平整石头上,晾了起来。
那头叶小姐还在抽抽嗒嗒,宁舒随口道:“天下男子既然千千万万,你又何必非要将自己绑在一个成了亲的癞蛤蟆身上。阿芸对你很好,你却同他丈夫有了什么,当心她要恼你的。”
叶小姐抽噎道:“谁,谁同他有了什么!他那日到后山来同我说话,我并不知他是万掌门的公子。他说他心中苦闷,夸我善解人意……我的苦恼,他也都能理解。我从未见过这样温柔解意的男子……”
宁舒插言道:“那是因为你见的男子太少啦……”
叶小姐并不理他,自顾自说了下去:“我脾气不好,有时打他,他也绝不还手……”
宁舒无语道:“他想占你便宜,当然要做小伏低。而且他功夫奇烂无比,当真动起手来,未必打得过你。”
叶小姐不高兴道:“他才不是你说的那样。”复而好奇道:“我有什么便宜好占?我爹精明……我身上也没什么贵重的。他万氏也是豪富人家……”
宁舒见她一派天真,不禁微微叹气:“那后来呢?你同他这样那样,人家可是已经娶妻了的。”
叶小姐复又伤心起来:“我后来知道……十分生气。可是,一想到他那样好,又觉得恨不起来……阿芸也是极好的人……她知道后不曾恼我,却将万公子鞭打了一顿……想来都是我的不是,才惹的大家都这样难过……”她低头道:“我本想悄悄走了,哪知道却迷路跌进了这里……”
宁舒揉揉耳朵,一阵无语:“你先前心仪张公子,这才多久,怎么又对着别人情根深种了?想来这情根也不见得有多深,只是你眼下前后无着,心里发慌,非要将一腔的念想系在一个人身上才行。至于那个人姓张姓万,是圆是扁,其实是全无分别的。你若有心,不妨跳出来看看,说不定就海阔天空了。”
叶小姐抬起头,惊疑不定:“你……你怎么知道张公子的事……”
宁舒打了个呵欠:“我不仅知道张蔚的事,还知道你爹曾给你比武招亲,招了一个姓段的夫婿。嗯,那场招亲,好些个有名有姓的大门派都去了,确实热闹得紧。”
叶小姐沉默了一下:“你是武夷派的人,那日也去了,对么?”
宁舒歪歪头:“你心里有事,不妨对我说说。反正我们也未必出得去了。死之前满肚子的话无人可诉,该有多么难过呢?”
听他这样一讲,那叶小姐又做了个要哭的架势。
宁舒慌忙用双手食指堵住耳朵。待见对方吸了吸鼻子,才将手指放下来。
却听那叶小姐幽幽道:“段辰什么都好,只是性子冷冷的。我听他同叶姑姑争执,说并不想娶我……爹爹能看上的,自然是好的。可是他心里不愿意,再好又有什么用呢。”她茫然道:“我生得不丑,家境也不坏,为何遇上的男子,都是这样的……是我命不好么?”
宁舒怜悯道:“那谁知道,我只知道若是死在这里,命肯定挺不好的。”
宁舒怜悯道:“那谁知道,我只知道若是死在这里,命肯定挺不好的。”
见叶小姐又要掉泪,赶忙安慰道:“你身份贵重,丢了肯定要有人来找的,安心等着便是了。”
话虽然这样说着,还是站起来,借着幽微的光向上看去。宁舒记得自己跌下来时滚过一条长长的斜洞。只是那洞眼下却怎么都瞧不见了。他舒眯着眼睛四下细看了一番,随口道:“你是怎么跌下来的?我瞧你身上倒很干净,不似我摔得这般狼狈。”
叶小姐抹了抹眼睛:“我踩在了一块石头上,然后便滑入了一个坑道。回过神来时已经在地上了。”
宁舒转了转眼睛:“那你回过神来时是在哪里?”
叶小姐给他指了个位置。宁舒走过去,伸手在石壁上小心摸索了起来。不出所料,果然石壁上有规整的缝隙。他伸手敲了敲,里头是空的。只是那石头与武库的石头一样结实至极,没有机关,想来是不可能打得开的。
宁舒深深地叹了口气,想着韩旷在上头不知道要如何着急。那人整天满脸深沉,却不知道着急起来是个什么样子。这样一想,忍不住噗嗤一笑。
叶小姐困惑道:“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宁舒理所当然道:“想到有趣的事,自然是要发笑的。嗯,那万钟挨起打来,是不是上蹿下跳,痛哭流涕的?”
叶小姐气道:“你这个人好坏的心肠,别人挨打,你却在这里幸灾乐祸。”
宁舒颇惆怅地看了她一眼:“等你吃了大大的亏,就不会来怪我了。”
叶小姐不高兴道:“我好好的,为什么要吃亏?”
宁舒很耐心道:“你本来可以无忧无虑地做你的大小姐,眼下落在这种地方出不去,难道还不算吃亏么?”
那小姐呆了呆,黯然低下头去。
宁舒见她终于肯好生琢磨,回头摸着石缝,又思考起来。
却听身后幽幽道:“其实……我心里都是知道的。”
宁舒不甚在意道:“知道什么?”
“知道我很贵重。可这贵重,不是因为我是我……”她低声道:“这儿好冷……要是有火就好了……”
宁舒手指轻轻叩着石头,慢慢却觉得身后有些不对。他回过头来,看见叶小姐不知何时已经倒在了地上。
宁舒大惊,慌忙奔过去将人扶起:“你怎么了?”说着伸手按在她脉上。良久放下手,神色复杂起来:“你……你也是天生阴脉……”
叶小姐被他抱着,声音有些发虚:“什么阴脉?你……你放开我。男女授受不亲……”
宁舒并不理会,只把指节抵在她背上,替她压了压几个穴位:“你不曾习武?”
叶小姐似乎缓过来一口气,不自在地挣脱开去:“爹说女孩子舞刀弄枪不成样子……”
宁舒顺手放开她,叹了口气:“将来你若嫁人,丈夫的武功还是越高越好。至于段辰嘛……他不肯娶你,对你来说倒是一件好事。”说着回到石壁前,继续苦苦思索。瞧了一会儿,忽然心念一动。他运起轻功,凭记忆飞身攀上洞顶,找到了自己下落的地方。在石壁上四处敲打。不多时,便寻到了要找的地方。
宁舒贴挂在石壁上,有节律地轻轻敲击那块石头。
叶小姐有气无力道:“你在做什么?”
宁舒笑笑:“指路。”
山岩既冷且滑,他往往攀不了多久就要掉下来。好在如今有所准备,总算半空中能借洞壁之力,不至于再次落入潭中。宁舒锲而不舍,落下后又翻身跃上,一次次在同一个位置有节律地敲打。
这般也不知过了多久,宁舒几乎精疲力尽之时,忽然听见那处隐隐传来了同样节奏的敲打声。宁舒再次提起一口气,大力敲打起来。
没过多久,石壁一阵震动。原本的石壁上慢慢露出了一个圆形的的大洞。宁舒等了一会儿,见一根粗麻绳垂了下来。他微微一笑,伸手拽了拽,见那端颇为结实,于是回身收起摊在一旁晾晒的春宫画,揽住叶小姐的腰,沿麻绳攀了上去。
斜洞中漆黑一团,却有三个人的呼吸之声。宁舒咧嘴一笑:”你怎的下来了?”
韩旷的声音闷闷响起:“这洞太深,没那么长的绳子。”他顿了顿:“谁和你在一起?”
宁舒叹气:“叶家小姐。此处不是讲话的地方,先上去再说。”
两个人不是头一次被拴在一块儿,此时倒是颇有默契。韩旷行在前头,宁舒借他的力攀在后头。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得见天光。
韩旷当先爬出去,又将抱着叶小姐的宁舒拽了出来。宁舒这才看清,绳子的另一端是拴在他腰上的。
韩旷一面解麻绳,一面皱眉看着叶小姐:“她怎么在这儿?”
宁舒摇头:“那可就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了。”
叶小姐重见天日,先是愣了一会儿。紧接着看见韩旷,不禁瑟缩了一下:“你……你又是谁?”
韩旷默然无语,抬头看了看天色:“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
说话间,便听远处传来声音:“……只怕是掉进了阵里……”
宁舒这时才意识到,先前他们听见的声音,并不是发觉了自己与韩旷动了武库,而是在找叶小姐。他盯着叶小姐看了一会儿,露出一个诱哄的笑容:“我和师兄是偷偷跑出来的,再不走,就要被师父发现了。叶小姐,咱们就此别过啦。”
叶小姐愣了一下:“你要走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宁舒歪歪头:“我叫韦日广。”
叶小姐困惑道:“好怪的名字……”见宁舒真的要走,抿了抿嘴:“我叫叶红菱。”
“涉江采菱,发扬荷些,美人既醉,朱颜酡些……”宁舒笑了笑:“很衬你。对啦,有个秘密告诉你。”
叶红菱睁大眼睛:“什么?”
宁舒附在她耳畔,悄声道:“段辰瞧着卖相好,其实伟器不能举。你若嫁他,有大亏要吃。”
叶小姐茫然道:“什么叫做……”
宁舒眨眨眼:“你同你爹一说,他老人家自然就明白了。别说你见过我们,到时候我和师兄要挨罚的。”说完略思考了一下,从袖子里掏出了那只草蚱蜢:“相逢是缘,这个送你玩儿吧。”
然后不等叶小姐说什么,便运起轻功,与韩旷一同隐没在密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