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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淋雨、失眠、忧虑，温潋意料之中地生了场病，高烧持续两天。
因为小时候练舞常常受伤对医院有抗拒，周姨索性住家照顾她，倒是像亲妈一样细心。
这两日，温潋听周姨念叨最多的就是她的丈夫。
“天天催催催的，我就住两天，又不是不回家了。问我吃饭没，睡觉没，想他没，哎哟一大把年纪了孩不害臊哟！”
周姨不是本地人，说话带点吴侬软语的调儿，一把嗓子微哑却甜似蜜，娇俏的劲儿和恩爱的喜悦满溢出来。
原来正常的夫妻相处模式是这样的吗？
温潋病中身体和情绪都很脆弱，滋生许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不过病愈当天，宠物医院就通知他们可以将lucky接回家，看着重新活蹦乱跳的lucky，温潋心情也跟着明媚了许多。
而且她生病时向舞室请了两天假，和其他老师调了课，最近每天都比平日里多一节课，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用过午饭，温潋画了个清透的淡妆，将形体服装进包里，便驱车前往舞室。
舞室在一处幽静的胡同里。
进入拱门，左侧是仿旧的戏楼，古色古香的建筑里传来咿咿呀呀的戏曲腔调，右侧是商业建筑。一楼是几间本地老人开的小吃店铺，生意一般，光临的大多是楼上的学生；二三楼便是一家舞蹈机构的教室。
温潋从歌舞团辞职以后，不想完全荒废技艺，也负担不了太忙碌的工作，于是就在这里授课。
机构的负责人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直言这小地方不适合她。可温潋觉得还不错，尤其是她上了两节一对二的小班课，辅导的都是想考专业学校的女学生，坚韧、刻苦、朝气蓬勃，温潋忽然就想起了十六七岁时的她自己。
如果自己无法负担起这份昂贵的梦想，能助她人一臂之力，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今天上完课，机构的童经理突然叫住温潋：“温老师，等等。”
“怎么了？”温潋有一瞬不太好的预感，与接送孩子回家的家长挥了挥手才走进走廊尾端的办公室。
“童经理，是不是我最近请假影响了排班进度……还是有学生想要换老师？”
温潋直言自己的顾虑，童蘅秋抿唇笑了笑，没说话。那双又黑又圆的眸子里透露出的清凉锐利让她有些不安，她记得以前自己的恩师每每有大事宣布都是这样的眼神。
“童经理，您直说吧。”
“哈哈，”童蘅秋轻笑一声，缓和了深情，“被吓到了？温潋，是好事儿，天大的好事儿啊。”
“？”
“你听说过赵文镛赵总监吗，前两年那个爆火的综艺——《舞千年》的总监，也是我们京北各大晚会制作的常客。”
“当然。”温潋紧了紧眉。
“《舞千年》项目今年重启，定位还是古典舞展示，赵文镛亲自邀请了你。刚开始我以为他只是广撒网，四处邀请舞者面试，结果人家说你官微的邮箱、私信都无法联系才找到了我，让我一定转告你，说非常希望你能参加。”
“啊……”温潋愣怔一瞬，没能及时答话。
《舞千年》第一季播出前并不被看好，舞蹈圈毕竟还是小众，但节目开播后走势一路高涨，不少人观众热议。
当时中央歌舞团也收到邀请，派出了荣典首席詹诗韫参加，温潋一个领舞B档，根本没在考虑范围之内。
她隐去心底的失落与羡慕，期望有一天这样的机会也能降临到自己头上。
在离开舞团的这一年，她很少再憧憬这些遥远的梦。可当它真正降临的时候，温潋竟一瞬间有种无所适从的感受。
“这孩子，开心傻啦？”童蘅秋笑了笑，眼尾堆起几层喜悦的皱纹。
“有点…..”温潋眼睛里是受宠若惊的懵然，不太敢相信，“那……赵总监为什么会找我啊？”
“听说是有人推荐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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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潋的车停在胡同旁的一个地下停车场，走过去的路上心中喜悦难抑，三厘米的鞋跟踩过满地的梧桐叶，发出啪嗒啪嗒梦幻的声音。
手机里反复输入赵总监的号码，犹豫着没有拨通。
下一秒，傅行晖发了一个定位过来。
京郊，傅家老宅。
[潋]：？
[X]：过来。
……
[潋]：傅家焱还在吗？
[X]：走了。
两秒钟后，他又发来一句：放心。
确定他没有唬自己，温潋导了个航，往老宅走。他向来传唤自己像是招猫逗狗，温潋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也不多问。
碰上晚高峰，原本只需要一个小时的路程走了两个多小时，到达时已经六点半。
车停在四合院前，温潋扣响了古铜色的门锁。
管家推开门，唤了声“少夫人”，有些责怪地嗔了一句，“老太太等着你吃饭呢。”
她没作声，朝着池塘边走去。
这是她第二次来这里，上一次来是夏天，满池都是娉婷袅娜的清荷，淡雅香气远远溢来。如今已是深秋，万顷圆叶沉在碧波里，衬得这座古宅有些萧条。
“奶奶。”
温潋上前扶着孟世英的胳膊。
耄耋之年的老人神智已经有些模糊，看着温潋一时没认出来，浑浊的眼在她脸上打量了许久，忽地笑容堆起：“我的淑仪、淑仪回来了呀。”
淑仪是老太太意外去世的孙女。
温潋心中一惊，抬眼和傅行晖交换眼神。
“人到了，去吃饭吧。”他说。
趁老人先坐下时，又悄悄告诉温潋：“老太太的病又严重了，不必在意。”
“嗯。”她轻点了点头。
桌上是杭帮菜，孟世英年轻时在江浙一带生活，口味比较清淡。
一开饭，老太太变忙不迭地往温潋碗里夹菜，眼里盈满心疼，“多吃点，你怎么…又、又瘦了这么多？”
“好，奶奶，我多吃点。”
温潋从善如流地塞进嘴里，咀嚼的幅度特意夸张，像是哄小朋友的幼师。
傅行晖看在眼里，陡然失笑两声。
她向来表情管理严格，台上台下都是，别说扮丑逗乐，她连哭和笑都很克制。
甚至在动情时，有时他故意发狠，摆出要把人拆吃入腹的架势，温潋也不会出现那种嚎啕大哭的狼狈场面。
濒死的哑音她从喉咙里泄出，紧抿着唇，盯着他，眼泪悄然聚在眼里，睫羽一扇，一串眼泪就这么落下来。泪水划过涨红的眼尾，发丝湿漉漉地黏在眼睑上，像一只小猫。
今日突然这副活泼的模样，好像……有些可爱。
“你在笑我？”温潋察觉到笑声，羞赧地凝起了眉，脸颊不知觉地浮起一圈淡红。
傅行晖挑眉，“不是取笑。”
“……”
“今天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儿？”他漫不经心问道，和温潋对上视线一瞬，又垂下眼夹起一块糖莲藕。
留下温潋的目光在他脸上温温吞吞地逡巡。
他一直是一个极睿智深沉的人，只一眼便能把别人心底看得像块明镜似的。只看他想不想探察，想不想挑明，想不想关心。
今日他难得问出口，温潋也不妨和他直说：“是呀，今天收到了一个特别好的消息。”
“嗯？”
“你知道《舞千年》那个综艺吗？以前我在团的时候很想去但没有资格，现在总监向我抛了橄榄枝，我想争取一下……你知道的，我擅长的事只有跳舞——”
“啊啊..啊！”老太太忽然打断，太过激动而显得面目狰狞，银筷子叮当一声磕在桌面，震得人心头无端发毛，“不行啊不行，怎么能去做这个呢！”
她一把抓住温潋的手，枯瘦的指节硌得温潋有些疼，“淑仪，你忘了你表妗母的事儿了吗！”
？
温潋只愣怔一瞬，顾不及疑惑，赶紧顺着老人的话安抚：“好…..好，我不提了，奶奶我不提了。”
本想让傅行晖帮忙解围，却瞥见他蹙起眉，视线凝在那双掉落的银筷子。琥珀色眼眸淬着寒意，周身是凛冽的冰霜。
幸好管家来帮忙，才扶着老太太回房休息。
再回来的时候，傅行晖已经点起了烟。
烟味不浓，是淡淡的沉香味，青白的烟雾却一圈一圈往上绕。不知道是不是温潋的错觉，男人周身的凛冽气场消褪了些，变得颓欲、沉静。
“对不起，我不知道奶奶不能听这些……”她抱歉地走进，坐到他身边。
默了一会儿，傅行晖才开口。
“陪我去走走吧。”
京北晚秋，天色在刚才用餐的短短一世界便已经暗下来。
古典的瓦搭花窗框住院中的荷塘，夜色里的老宅有种萧条而静谧的美。
老太太说的那个人，叫金媛。
金媛是一歌舞团的演员，在普世的认知里就是供富人欣赏逗乐的戏子，被傅家大少爷傅永廉强娶回家已经损了傅家的颜面。
只是这婚事，傅家不乐意，金媛也不乐意，只是傅永廉的一意孤行。后来，金媛在意大利演出时爱上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子，私奔无果后纵深跃进了大西洋里。港媒不敢得罪傅家，可傅家在政商两界的仇敌不少，这条新闻在某一小段时间内在港城传得轰烈，气得傅家老爷傅燊心脏病发。
此后傅永廉嗜酒成瘾，消沉堕落又仇恨了一声，连带仇恨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再后来，这便成了老太太的心疾。
很多无法弥补的事，人往往会找到一个对象承载愤怒和恨意，以此宽慰自己。
老太太禁令后代学舞，也不能做抛头露面的工作。傅行晖娶温潋的时候一切低调，后来傅氏这艘船沉了，有些事儿才渐渐淡去。
可金媛，毕竟是傅行晖的母亲。
谁都能忘，他忘不了。
讲完故事，傅行晖忽然淡嗤一声，“你说，为了一个男人就去寻死，是不是太愚蠢？”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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