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触手和他的月光》山衔好月

33、番外

　　那是不知过了多久之后的某一天，阿比斯若有所感地抬起头，闭上眼聆听了一阵之后，看向他的爱人：“那个人要死了，要去看看吗？”
　　此时的闻硕是人鱼的形态，颀长的鱼尾，敏感的耳鳍，全身都带上了珍珠般的粉色，白里透红。他轻轻地喘着气，一时并没有听清阿比斯说了什么。
　　闻硕这样一副可爱的模样，自然又引来了阿比斯好好一阵亲昵，故而当阿比斯再次提起这个话题时，已经又过了一段时间，而闻硕还是一脸茫然的模样：“什么？”
　　阿比斯解释道：“是曾经想要害你的人，他应该是快死了。”
　　闻硕的耳鳍被亲吻，让他一阵颤栗，但被“欺负”惯了的他，并没有推拒，反倒是安安分分地被啜吸。不得不说，阿比斯近来越来越变本加厉，闻硕的半推半得负一半的责任。
　　闻硕迷茫了很久都想不起来，直到阿比斯告诉了他对方的名字。
　　“赵辰阳？”闻硕承认，他是真的快要忘记这个人了。
　　“要去看看吗？”阿比斯问道。
　　闻硕努力无视了耳尖的触感，犹豫了片刻，终是点头：“那就去吧。”正好很久没出过门，晒个太阳也好。
　　于是，在时隔多年之后，闻硕终于踏上了久违的陆地——被阿比斯抱着，脚没沾地那种。
　　两人对彼此这样的状态已习以为常，一个爱抱着，一个爱被抱着。于是在常人看来过于亲密的行为，在两人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
　　也因此，当他们以这样的模样显现在赵辰阳身前时，明明虚弱无比还戴着呼吸机的他，竟还能显现出嫉妒和恶意来。
　　这是一家疗养院，至少表面上是。赵辰阳本就应该死了，但他被孟非凡转移到了这里，靠着一些手段硬是苟延残喘起来。赵辰阳瘦骨嶙峋，已经瘦到了骨节都凸起的模样，但如枯柴的手脚，却是被特制的镣铐牢牢地锁在了床上。年迈的脸因着扭曲，看起来格外丑陋。
　　赵辰阳这些年的日子很不好过，曾经的他有多顺风顺水，这些年的他就有多痛苦压抑。而现在，他本要打压的任务目标，就这样光鲜亮丽地出现在他面前，面色红润，神采飞扬，无一不在提醒着他的失败。
　　最让他恶心的是，对方竟然还一副想不起他是谁的模样。在恍然大悟之后呢？为什么要露出可怜的眼神，活像他已经大步往前，而他还在原地停留。
　　恶心，太恶心了！你以为你是谁！
　　赵辰阳剧烈挣扎起来，手铐和床栏之间发出了无比刺耳的摩擦声。
　　闻硕看着赵辰阳这副模样，被遗忘的过往终于清晰了一些：“不愧是你啊。”他这样感慨。
　　赵辰阳的表情更为扭曲了，他想要张开嘴怒骂，但费尽力气，也只是呼吸声更重了些而已。
　　“还有力气瞪我，看来你也没看上去那么虚弱。”还有力气瞪人，眼睛一眨不眨的，怎么看都没什么问题。闻硕刚说完，却发现赵辰阳的目光移到了阿比斯的身上，然后，双眼陡然有神起来。
　　那种眼神，闻硕熟悉极了。果然，下一刻赵辰阳的眼眶便湿润了，只是一个老人竟然还努力让自己显得楚楚可怜，这样子，真的是太过可笑了。
　　闻硕无奈地摇头：“你都成这个模样了，还有力气想这个。这次我是真的要可怜你了。”
　　赵辰阳楚楚可怜的模样立刻消失不见，变脸似的，只是瞪大了眼。如果他能说话，也许已经脏话连篇了。
　　落井下石这种事，怎么感觉有些没意思呢？闻硕正在感慨，阿比斯却是忽然将他揽住，下一刻，病房的门被打开了。
　　孟非凡铁青着脸，阴沉地走了进来。他没有看到隐去了身形的阿比斯和闻硕，径直来到赵辰阳身边。
　　闻硕惊讶地看着赵辰阳露出了憎恨和恐惧的表情来。
　　赵辰阳情绪看起来激动极了，旁边的仪器一阵“滴滴”作响。而孟非凡只是盯着病床上的人，眼神凶恶。
　　“我今天心情不好。”静默之中，孟非凡开了口。随着他的这一句话，赵辰阳的眼神也变了，变得越发害怕和恐惧，活像一直挨打的人，看到施暴者再一次举起了拳头。
　　“我原本可以过得很好，一切，都是因为你。”如蛇吐信的话语，一字一句，如不散的阴云密布在四周。
　　孟非凡和赵辰阳，他们此刻就像是一对仇人，不，他们已经是仇人了。
　　阿比斯并不想让闻硕看到什么血腥的场面，他的月亮那么纯粹，被恶心到了怎么办？故而，他毫不犹豫地将闻硕带离了病房。疗养院中心有个花园，小而精致，适合许久不见阳光的伴侣晒个太阳。
　　被带离了病房的闻硕却是表情复杂，他转头去看那一栋白色的楼房：“孟非凡似乎变了很多。”记忆中的他，怎么说都是大少爷，意气风发、盛气凌人，如今却像一个失意者，浑身都显露着挫败和暴虐。
　　孟非凡会对赵辰阳做什么？
　　虽然此刻风声轻扬，树叶婆娑，但闻硕总觉得他听到了惨叫声，尖锐凄厉。
　　阿比斯却是微笑起来，他顺手接住了一片飘落的树叶，放在闻硕的掌心。这树叶绿油油的，看着还很新鲜。
　　闻硕便也笑了：“春天了啊。”说话间，一道人影急匆匆从他们身边经过，气喘吁吁的，竟然是江亭。
　　闻硕有些讶异，这是怎么回事？一天能看到三个故人，熟人大酬宾？
　　“他死了。”忽而，阿比斯冷不丁道。
　　闻硕一愣：“赵辰阳？他……”
　　不远处的楼里传递出了死亡的暗黑色，那气息是属于赵辰阳的。不过闻硕和阿比斯才离开这么点时间，而当时对方的状态……
　　“是孟非凡吗……”闻硕感慨。
　　“他本来就快死了，”阿比斯低头，“要去看看吗？”
　　闻硕略一犹豫，叹了口气道：“去看看吧，在病房外就好。”
　　阿比斯从善如流。
　　二人回到了楼内，刚到病房外，便听到了江亭与孟非凡的争吵声。空旷的一整层楼仅有他们两人，声音便被放大了很多。
　　“怎么，心疼了？对着这张脸还下得去嘴，江亭，你真是了不起。”那是孟非凡的声音。
　　“我不是这个意思。”那是江亭在辩解，“无论怎么样，你都不应该……你不应该这么做！”
　　“心疼了？”
　　“我都说了不是！我不至于这么圣父，是好是歹我还分不了吗？”
　　“当初你不就是没分清楚吗？”
　　“孟非凡，你什么意思？你为什么专挑这些话刺我？都过去那么久了。”
　　“都过去那么久了？呵呵，怎么，没有负罪感了？觉得自己无辜了？”
　　“碰”的一声，那是踢到了什么的声音。江亭的语气阴沉起来：“孟非凡，我知道我对不起闻硕，但那是我们之间的事。而且，我们是好兄弟，你呢？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你用什么身份，什么立场？你才是那个完完全全不相干的人。”
　　“你还算好兄弟？别搞笑了。而且什么完完全全不相干？如果不是他！”
　　病房内一阵东西移动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孟非凡要干什么，而江亭阻止了。
　　“孟非凡，你够了，他已经死了！”
　　“他早就该死！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我怎么会成为这个样子！你知不知道，我和闻硕，我和闻硕……”
　　孟非凡的声音激动起来。闻硕也是瞪大了眼，孟非凡要说什么？
　　“我们本来可以在一起的！”
　　“咳咳咳咳咳。”闻硕被自己呛到了。阿比斯则轻柔地拍着他的背。
　　闻硕傻了：“不是，那个，阿比斯大人。他他他……”眼见着阿比斯还一脸笑意，闻硕有些惊讶，“您不生气吗？”
　　阿比斯疑惑：“为什么要生气？”
　　闻硕是一个理智的人，不至于无理取闹说什么有人觊觎我，您为什么不生气的话来，但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注定是我的，以前是，现在也是。”阿比斯道，“他会一辈子活在可望而不可得的地狱中，这才是我对他觊觎你的惩罚。”
　　“可能只是个误会，我和他没什么的。”闻硕道。
　　不想阿比斯听了，反倒是蹙了眉：“你要为他求情？”
　　闻硕愣了：“怎么就变成为他求情了？”为什么他的爱人总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吃起醋来。
　　“不是吗？”
　　闻硕摇头：“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我和他总共才见过几次面，连朋友都不是。”虽然回想起来，当初孟非凡花了大量人力物力找他，按照他们的关系，的确挺奇怪的。爱？孟非凡对他？闻硕下意识地摇头，怎么可能，太诡异了。
　　但眼神是骗不了人的。爱或不爱，一目了然。不过阿比斯可不想为此和自己的伴侣吵起来，的确，一个外人而已。
　　病房内，江亭与孟非凡还在对峙，争吵的内容，都和闻硕有关。
　　闻硕听着关于自己的墙角，觉得挺神奇的。他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年，而这四年，孟非凡和江亭还找过他，只是原本的位置，已经找不到他的阿比斯大人的海底城堡了。
　　孟非凡在指责江亭狼心狗肺，将好友弃之不顾。江亭觉得孟非凡无理取闹，深海之主不能惹这件事，还是孟非凡耳提面命的，怎么就变成他一个人的错了。而且，闻硕过得很好，他当然要尊重朋友的选择。此话一出，孟非凡与江亭再次大吵起来。
　　接下去，闻硕便不想听了。谁比谁没良心什么的，听了有些没劲。而且，赵辰阳已经死了。
　　死得这样没有声息，孤独痛苦。
　　闻硕拉了拉阿比斯的手：“阿比斯大人，我们走吧。”
　　“不想听了？”阿比斯问道。
　　“嗯，没什么好听的。”闻硕道，他一方面觉得有什么尘埃落定了，一方面又觉得看了一场好大的闹剧。
　　“回去，还是出去走走？”阿比斯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要回一趟你人类世界的家吗？”
　　原本的家？他都快忘记陆地上有过家了，于是闻硕摆摆手：“不用了，就一间房。我孤家寡人的，和租的没两样。而且四年过去了，谁知道怎么样呢。我可不想去打扫卫生。去海边吧，还是和您一起看海有意思。”
　　阿比斯亲了亲闻硕：“都听你的。”
　　两人如风一样来，又如风一样走了，没留下任何痕迹。
　　病房内，赵晨阳睁着眼死在了病床上，直挺挺的，满眼的怨恨不甘。他眼睛看着的方向，是他的任务目标江亭和孟非凡。两人依旧面红耳赤地争吵着，并不知道曾有人回来过，而后，又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番外来啦，希望大家喜欢，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