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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夏日 ...

  •   夏天是个让人对热情退却的季节,裴斯梦已经昏迷整整三个月了,胡清迟的代班工作也结束了,因为他的同事在夏天开始前赶了回来,于是他便再也没有理由借着去查房的理由偷偷去看裴斯梦。

      由于人类对大自然的大肆破坏,夏天的平均温度一度跃升到了50℃,所以在夏天人类都会穿上一种材质特殊的防紫外线的衣服,以保证不会被晒伤。胡清迟的运气很差,前脚刚约了鉴定机构的朋友见面,后脚就入夏了。在旧时代,入夏意味着燥热,让人常常想到便利店的冰镇汽水,鲜红的西瓜里瓤,无法遏制的汗水,还有象征着青春的盛大毕业典礼。然而,属于x时代的夏天,是一个让人类只想躲藏起来的季节,炽热的光线只要在人类未做防护的皮肤上多停留一秒,就会造成严重的烫伤,那是一道愈合了却无法复原的疤,正如人类劣迹斑斑的恶行一样,无论怎么掩盖,终究会露出丑陋的内核。

      夏天的提前到来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白天温度过高以至行动受限,团队的工作时间改为了昼夜颠倒的“夏令时”,原先应该进行“第三个房间”的植梦治疗计划被暂且搁置了,因为胡清迟告诉了团队裴斯梦梦里的npc已经不再是单纯的npc,可能是敌对阵营的人类。那么植梦治疗将再也不是治疗那么简单了,团队里的每一个人都在加班加点地对梦境进行强化,孟嘉洋熬了几个大夜,终于把系统的防火墙加固了不少,裘思兰也不好过,之前场景太过开阔不受限,现在她在黑暗中加了一层厚厚的边界,也就是所谓的“空气墙”,防止其他意识的入侵。张翊然则显得有点清闲,她摊了摊手,无奈地说道:“没有办法呐,我压根不知道裴斯梦梦里的第三个房间里面会发生什么,你让我怎么设计动作和情节呢?顶多就是让你俩显得不那么gay而已……”

      胡清迟:“真的很gay么?”

      张翊然:“不信你自己去看回放。”

      胡清迟:“……我们真的是好朋友。”

      在团队的不断努力下,梦境的漏洞终于填补得差不多了,胡清迟在某一天的晚上请了假,说是和朋友有约,两小时后保证赶回来。同事们都在猜这个所谓的朋友是谁,胡清迟一向独来独往惯了,他们难免会有点好奇心,但是在看到他略微有点焦急的神情后,也没有再多问,只让他注意安全,遇到危险就联系他们,胡清迟点了点头,拿起公文包就飞也似的冲了出去,众人只感受到了一阵风从他们身边吹过去了,没想到这是他们老大制造出来的动静。

      x048年6月18日晚上8点43分,胡清迟打开了“渡噩”酒吧的大门,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酒吧,这是一家十分安静的清吧,没有播放聒噪的DJ曲目,没有让人无法直视的闪烁灯光,更没有混乱的舞动的人类肢体,只有坐在吧台上形形色色的得体的人,在轻轻诉说着心事。

      胡清迟在昏暗的灯光中找寻那个不算熟稔的朋友,终于,在靠近角落的圆桌旁,看到了一个很久没见的人,那个人在岁月的蹉跎中戴上了厚重的黑框眼镜,摘下了叛逆的唇钉,原先漂染成红色的头发变成了沉稳的黑色,这个大学时期看起来桀骜不驯的公子哥褪去了应有的锋芒,隐在昏暗的橘色灯光下,正在一口一口地喝一杯度数很低的蓝莓果酒。

      “好久不见。”胡清迟在应珂抬头看他时坐在了对面的位置上,主动开始了寒暄。他在全息投影的菜单中点了一份柠檬水,他现在不能饮酒,饮酒后意识不再清晰,这会影响他的判断,更何况他之后还要赶回团队的实验室。

      应珂看向胡清迟的目光很沉,但不同于没有礼貌的打量,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窥探。

      “长话短说,可以帮忙鉴定一下这个药的成分吗?”胡清迟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塑封袋,上面装着需要重新鉴定的抗抑郁药物——悠黎牌草苏安东泮片。

      应珂看到这个药物的外包装时,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古怪了起来,他略带迟疑地开口说道:“这个药不是刚通过审批上市不久吗?为什么还要我再去鉴定一次?”

      “我有点怀疑它的成分,各中原因不便多说,”胡清迟把药放在桌上,轻轻地推到应珂的面前,“这次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听说你最近在做植梦治疗?能不能,帮我造一个梦,就当是满足我的一个愿望?”应珂倒也没有很客气,非常直白地说了自己的条件。

      胡清迟知道自己有求于人,只好点点头答应了下来,他让应珂把详细要求通过“x404x”发给他,顺便拿起刚放在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小口,瞬间被酸得紧皱眉头。

      “忘记提醒你了,这家店的柠檬汁酸得出奇。”应珂的语气带有一丝不怀好意的哂笑,胡清迟其实听出来了,但他只是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温和地和应珂聊些大学时期的回忆。

      “大学的时候,很多同学都很爱调侃你,说你是不苟言笑的书呆子,今天一看,你还是这样,一板一眼的。在你的眼里,人生是不是只有读书、事业这种东西啊?”应珂把酒杯放在唇边抿了一小口酒,动作优雅,说出来的话却像一把凌厉的刀子,把人杀得片甲不留。

      “也许是吧,”胡清迟看向应珂的眼神没有任何温度,“到现在为止,我的人生是被设定好的,我只要按照父母给我铺好的道路走就可以了,甚至在植梦治疗前,我没有遇到过什么大的阻碍,人生就像一滩死水一样,每天都干差不多的事,见差不多的人。”

      “这样安稳也挺好的,”应珂的语气舒缓了下来,“不像我啊,身边的朋友死的死,疯的疯,有些活着不如死了。我们都选择过不平淡的人生,但等待我们的都是不好的结局。”

      “你知道吗,我想做一个和朋友们一起在校园里上课,做乐队的美梦,好多人都不在了,我怕哪一天我把他们都忘了。我是一个特别自私的人,抛弃了他们一个人苟活,把过往全部都置之脑后了,我真该死。”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应珂的话变得格外的多,他把胡清迟当作一个合适的倾听者,甚至不需要他的回应,又自顾自说了起来,情绪也变得越来越糟糕,好像在进行一场歇斯底里的控诉:“有人说他们的死是活该,是自食恶果,那为什么我没有勇气死呢?我明明,差一点点,就跟他们一样了,我难道就没有罪吗?”

      应珂的青春和大部分的纨绔子弟一样,认为人生早就被自己所主宰,追求不被束缚的自由,爬上被无数规矩竖起来的万丈高墙,然后轰然落地,但总有权利给他们托底,不会摔死,所以肆无忌惮,没有惩罚,所以践踏善良。

      “他们都是,怎么死的?”胡清迟不合时宜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飙车,药物成瘾,打架,基本是这些。还有一个朋友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以为自己还活在梦里,于是跑去自杀了,你说好不好笑?”应珂又给自己灌了一口刚上的啤酒,并且邀请胡清迟一起“借酒消愁”,胡清迟摆了摆手推脱了,应珂只是扶着头笑了一声,说道:“你们这些人怎么会懂啊,谈过恋爱吗?知道极致的爱与恨都是什么滋味吗?永远都气定神闲的知识分子,会体会到这些吗?”

      胡清迟没有回答应珂喝醉酒后说的胡话,他想了想,自己好像没有这么充沛的情绪,周围的一切都好像蒙上了一层雾一般,在自己身上经过后,只留下了湿漉漉的痕迹,别的什么也没有,爱与恨都被稀释了,对裴斯梦的感觉也是,说不清楚是喜欢更多,还是怜悯更多,只知道自己对他是有欲望的,这究竟是生理性的还是心理性的?他一个精神科医生也不禁茫然了。

      眼前这个人已经喝得烂醉如泥,倒在桌上睡着了。胡清迟把装有药物的塑封袋装进了应珂随身携带的小包里,并且挎在了他的肩上。

      胡清迟找到了他的手机并用人脸解锁解开了锁屏,在通讯录里找了半天,也找不到一个可以打电话的人。因为上面的备注多半是“xx哥”,他怕打过去是道上的那些人。最后在通讯录的最底下找到了一个叫“粥粥妹妹”的联系人,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喂?你还敢跟我打电话?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啊?”刚打通,对方尖利的声音就铺天盖地地砸了过来。胡清迟惊讶于应珂的巧言令色,那个人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落魄的受害者,他还差点信了,看来自己也要开始学习反诈知识了。

      “不好意思,无意打扰。我是他的朋友,他在渡噩酒吧喝醉了,可以问一下,他有什么关系好的朋友,可以帮忙接他回去吗?”

      “我不知道,让他死在那里得了!死了也不会有人收尸的!”

      没等他解释,对方就快速挂断了电话。这个应珂,究竟得罪了多少人?

      胡清迟没有别的办法了,他把应珂扶出了“渡噩”酒吧,打了计程车,一起去往团队实验室,想了想,也要帮对方造梦,团队里的人确实有必要和他见上一面。

      “我这里可不是个垃圾收容站啊!”胡清迟默默感叹了一声,终于把应珂扶到值班室的床上安顿好了,对方睡得太沉了,压根就没受任何影响。

      胡清迟把值班室的门轻轻关上,走到中央控制室,打算和团队成员一起商量下一个梦境的准备事宜。

      夜深了,一盏月光挂在天边,注视着无数彻夜难眠的人们。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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