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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绝世舞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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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骨寒意传进身体每一个毛孔,浓黑的夜仿佛没有尽头,柳绵站在地上,却感到丝丝水波拂过脚面,湿滑冰凉。
耳旁无数尖锐的凄嚎声传来,从四面八方争先恐后钻入鼓膜。鼻尖血腥味一波又一波,总在将将散去时又陡然浓烈。
她却已无暇顾及这一切。
柳绵站在原地,视野之内那唯一的光点,如同暗夜里执起的一盏灯,璀璨夺目。
可她却久久迈不开步伐。
那是浴血的宁玄之。
他握着一把剑,剑身金光环绕,刺破无边墨色,柳绵看到的光便是自此而来,然而那朝下的剑尖却淌着血,不是一滴一滴,而是一汩一汩,不停往外冒血。
那血沿着地面一路流淌,一直流到柳绵脚下,映在柳绵眼底深红一片,渗进骨头缝里的凉意驱使着她远离,可灵魂深处却又叫嚣着别走。
她只能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看着那孤身孑立的执剑之人,满身杀意,煞气冲天,如同嗜血的邪魔,又如圣光之下救世的仙。
下一刻,那人动了。
剑光划破黑暗,万千残影如细雨落下,万鬼爆发出的凄嚎刺破耳际,在这一刻大地都微微颤抖,浓郁血色中只有那人衣不沾血,一身白衣行如闪电,提剑的手不曾止歇。
每一次剑尖落下,耳旁便响起啸叫,一声盖过一声,刺的柳绵头皮发麻,猩红湿热的血在空中飘洒,将整个空间染成无间地狱。
忽然,那人目光如箭,陡然射过来,撞见柳绵眼中,猩红如血。
双瞳赤红,那是一双野兽的眼,凶狠至极,也绝望至极。
她再也忍不住,俯身吐了出来。
鼻尖血腥陡然散去,她抬头,却瞧见一脸关切的大刘,他嘴唇一张一合,柳绵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她耳中仍是一片凄厉嚎叫。
“......柳姑娘?”
“柳绵?”
直到宁玄之冷冷的声音传至耳中,柳绵才回过神来,她脑中发胀,迟钝回头,在看清宁玄之的那刻瞬间清醒。
不同于方才所见的血色白衣,他此刻一身褐色衣裳却难掩玉色姿容,而那双浴血奋杀的手,正稳稳落在自己腕上。
柳绵一惊,应激似的挣脱,腕上温热陡然撤离,她故作镇静,“没、没什么。”
宁玄之垂眸看向自己被拍落的手,静默片刻,才抬了眸,他看着柳绵,淡淡开口:“别想跑。”
柳绵怔愣站在原地,心头一片寒凉。
他的眼神,与方才无尽黑夜中所见,如出一辙。
半晌,她才找回自己声音,木然道:“该出摊了。”
晌午过后的街上行人甚少,柳绵走在前头,宁玄之沉默着跟在后头。
日光洒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宛如一对忠诚的主仆。
如果忽略掉柳绵手腕上若有似无的丝丝金色灵力的话。
走过三条长街,柳绵拐进过巷子,躲进过商铺,抱住过柱子,唯独没有甩开身后这煞神,反而喜提一个手链子。
一端系在手腕上,一端牵在宁玄之手中,宛如遛狗。
呸!
柳绵心中怒骂一声,他才狗!
找准一家热闹酒肆,她怏怏解下乾坤袋,在斜对面开始摆摊事业,回头一望宁玄之,他却迟迟不动。
“怎么?今日不御剑送外卖了?”
宁玄之夯了她一眼,无所谓地晃晃手,看不见的链子扯的柳绵手腕一痛,“眼下有更重要的事。”
“......”
你更重要的事就是栓着我?
柳绵心头一忿,脱口而出道:“不如跳舞吧,好歹招揽些客人!”
宁玄之目光一冷,“收回去。”
柳绵一晃手,抿紧了嘴,定定看着他,两人之间无声对峙。
“......”系统瑟瑟缩缩抄着手,提醒宁玄之,“您、您这就开始吧......小的保证不看!看了不是人!”
宁玄之昂起头,一动不动。
“您别倔了,斗不过的!啊,呸呸呸,小的该死,掌嘴!这就掌嘴——”
系统话未说完,宁玄之已然踮起脚,踏出翩翩一步。
“......”系统抬起的手悄悄放下。
柳绵瞪大了眼睛,不是,您还真跳上了?
他头蒙黑纱看不出情绪,一只手探进面纱之中,仿佛掩嘴羞怯的深闺美人,透出初探外界的纯真拘谨,下半身却如绝世舞姬,旋起时腰肢软软,落下时脚步轻盈。
分明是极软极媚的舞,却又给人一种清冷甚至十步杀一人的铁骨铮铮之意,反叛之中又天然融合一体。
便有人情不自禁出声:“妙极!媚极!飒极!真乃人间极品!”
一舞毕,摊前已聚起顾客,清一水的公子哥,目光一会在柳绵身上留连,一会儿落在舞姬腰间。
人的想象力总是最致命的,最终,公子哥们目光都聚集在了那舞姬身上。
他们都想看一看,那拥有两种截然不同气质矛盾至极的美人,神秘面纱之下,长着一副怎样的面容。
美人微微一动似要轻启朱唇,公子哥们眼眸更亮,挤挤攘攘争做粉头。
眼睛色眯眯黏在宁玄之身上。
他们彼此较劲,有那力拔群雄占据最好位置的,当即便伸出手来欲扶美人一把。
却听一道冰冷至极的声音传来,“再跳,本尊杀了你。”
公子哥一愣,环顾四周,声音是从前面来的没错,他抬头又看向那头戴黑纱的美人,这才意识到,美人似乎身量高了些。
不,不是高了些,都高了他三个头了!
他猛一后退,幸好抓了旁边兄台一把没跌在地上,理了理衣襟,道了声“晦气”便扬长而去。
岂料才踏出一步,便被后头的人一个推嚷,摔了个狗啃屎。
看得柳绵心头一乐,心道人海茫茫,相识一场也算报应。
反是那被他拽了一把的郎君,此时双眼放出炽热的光彩,在人群中逆游而上,嘴角一串晶莹剔透的可疑物挂着,整个人比方才更狂野。
而那些站在后排的,只当方才那话出自哪个年轻气盛争风吃醋的郎君之口。
柳绵将一切都瞧着眼里,在宁玄之杀人的目光中,轻眯一下眼,笑道:“美人莫急,阿姊为你寻良人呢,岂能不精挑细选些?”
她目光转至这些公子哥身上,不紧不慢道:“今日拍卖,此摊上之物,价高者得,累计金额最高者,便是良人!”
有那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便嚷嚷起来:“先看一眼!万一是个丑陋的无盐女,岂不既白白亏了钱还得糟心?”
柳绵负手一笑,“拍卖拍卖,拍不起就别卖,您说呢?”
她这幅从容气度,一瞧便不是小门小户能将养出来的,此时再瞧那美人,确实透着一股清冷威严之气。
众人不禁心中一叹,尤物、尤物啊!
当即叫价声四起。
柳绵心中一喜,搓了搓手就要数钱,岂料到手的钱又飞了,她抬眼一瞧,宁玄之那厮竟然又跳了起来!
舞步欢快明媚。
“......”
明白了,你这个心口不一的小家伙。
虽然不理解,但大受震撼。
她看着一个个被钓成翘嘴的客人......腰包,苦涩一笑,渴望的眼泪从嘴角溢出。
面纱之下,宁玄之面色铁青,嘴唇紧紧抿着,仿佛稍一放松便会蹦出一大串优美国粹,若非叫柳绵起疑,他早就咆哮了!
脑中系统掩面流泪,回答他的问题,“您先别急,跳一个确实不容易,跳两个就是轻车熟路好事成双,跳三个便是勇冠三军唯您独尊......”
“还要多久!”
“嗯......还有两个十八拍......”系统瑟瑟缩缩。
“......”
他一个翩跹步伐转至柳绵跟前,伸手一捞,拉住她便一同当街跳了起来。
围观的公子哥们愈发兴奋,看着起舞的二人,望眼欲穿。
呼吸近在咫尺,柳绵来不及反应,就撞进了他臂弯,额头当即一痛,她抬头怒斥:“爱跳就跳,没人笑你!”
别拉我下水!
宁玄之扣着她不松手,咬牙一笑,缓缓说道:“你跳,我就跳。”
你不跳,我就不跳。
“有病啊!”柳绵用力一甩手,没挣脱,反带的宁玄之长臂一挥,打落路过之人手中之物。
“大胆!”手捧花盆的白衣修士当即大斥,怒视舞动着的二人,“胆敢打碎御剑宗云凌仙姑的兰花,该当何罪!”
他一声怒吼,同行之人顿时看向二人,见他们听到此话非但不理睬,反而越旋越快,脚步轻盈欢快,似在嘲笑。
白衣修士们目光中当即带了谴责之意。
岂料那黑纱蒙面之人不仅不道歉,反而冷嗤一声,“御剑宗?来得正好!”
此话一出,御剑宗的人纷纷摸上了悬在腰间的剑。
气氛陡然一滞。
看美人的公子哥们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听那美人中气十足的冷冷声线,分明是男子声音!
他们此时再看宁玄之,又看看地摊上的一众物品,回过神来。
恼怒之下,不知是谁第一个起头,冲上去抬脚一踢,摊上的物件瞬间乱做一团。
而后便是一波哄抢。
他们瞧得清楚,这两个奸商分明与御剑宗有些梁子,如今既已被骗,却也不能白白受骗,此时不抢,更待何时?!
柳绵眼睁睁看着仅剩的值钱东西被众人哄抢,心中一急,抬脚往宁玄之脚上狠狠一剁,“放开我!”
岂料宁玄之反冷笑一声,“别跳,都别跳!”
“别跳!都别跳!”白衣修士同样气笑了,对着宁玄之一个怒吼,“放开那女娘,有种来单挑!”
柳绵突然一滞,心中鬼使神差的觉着,此时,这决战街头之巅,该有一场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