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生如风》红烧鱼吃鱼

28、开始与结局

　　跪下的人正是连柚，他满眼真诚，抬头仰望唯一的曙光，褪下初见时的那番孤傲与防备，将整个人的全部展露在神明面前，只愿能够得偿所愿。

　　同铃轻皱眉头，一脸阴翳道：“小柚，你要干什么？”

　　连柚用余光看了他一眼，随后低下头沉思片刻，仰起头来，大声道：“还望上神主持公道，惩治堕仙同铃！”

　　声音之宏亮、激昂，响彻了整个天地殿，“堕仙同铃”四字在众人脑海中不停回荡，谁也不曾想到此话竟是从同铃的徒弟说出来，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复熠：“大胆连柚！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师父！尊师重道学哪去了？”

　　连柚冷笑一声，“复熠长老，难不成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吗？你纵容同铃，让他肆意妄为，你难道不知道，我师娘，你的师妹是怎么死的吗！”

　　“同铃这些年到底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难道在上神面前，你还要包庇他，还要继续纵容他吗！”

　　复熠暴怒，指着连柚，“逆徒！”

　　同铃轻“哼”一声笑了，看了一圈盯着自己的人，嘲讽道：“难道你们要相信一个入魔的逆徒说的话？”

　　众人一片唏嘘，反转太大了吧！

　　先是徒弟状告师父堕仙，后有师父说徒弟入魔，简直是不可思议！

　　彩听皱眉，虽说仙门附近常有魔族出没，但一向两方并不招惹，怎会入魔？

　　彩听：“连柚，怎么回事？”

　　同铃讽刺道：“小柚，昨日我就看见你用魔气助越清进了决赛，不过你也太看不起人家了，你多此一举不光暴露了你自己，还让人家赢得不清不楚。”

　　“不过嘛，越清如今贵为上神，实力自然是容不得质疑的，但是你入魔的事实却是无法狡辩。”

　　语落，同铃便向连柚出手，想要逼出他体内的魔气，证明他所说的是事实，只是还没打到连柚，远方一阵阵琴弦的波动，挡下了同铃为剩不多的灵力，他阴狠瞧去，心中的不甘更加强烈，就连区区低劣仙根的楚簪宁都能挡下他的法术？

　　同铃看了眼远处破败的长琴，运转起体内剩余的所有灵力，一道仙之术法向楚簪宁打去，再以一道术法继续向连柚袭去，却见万生闪现到楚簪宁面前侧站着，左臂迅速抬起，手掌张开，比人高几丈的阵法在空中旋转不止，连柚的攻击被轻而易举的挡下，而万生却始终未看他一眼。

　　另一边，就在万生去保护楚簪宁的同时，上光漫不经心的随手一挥便将打向连柚的法术散去，两人默契十足，分工明确，万生更是拿了楚簪宁手中的长琴，腾空向同铃飞去，拨动琴弦，阵阵波动向他袭来，绝妙的音调，骇人的力量，看似柔弱，实则无懈可击！

　　同铃被自己曾经送出的长琴打到几丈远的长阶梯上，他无力的看向万生，原来修为尽废，灵力全无，只需要她轻而易举的一招。

　　他躺在阶梯之上，“哈哈”大笑个不停，“我也挺想问问，你到底是谁？我这一生，见过鬼，见过魔、人、仙、神，看透世间百态，却独独猜不到你是谁？”

　　“你实力强大，擅阵道，碾压世间第一法阵之人希涟，会剑道，复云完全不是你的对手，还有乐道，我想你还会很多很多，原来这世间当真有全修之人。”

　　上光望着万生的背影看了许久，最后无奈的笑着摇了下头，为她解围道：“我是上光，那个对世人有愧的战神，曾经因一己私欲，想要证明自己即使不在神界，即使仙根低劣，毫无天赋，甚至无亲无友无爱，依旧可以达成我想要的成就。”

　　“于是我离开了神界，将玄光剑丢在连天石上，化去曾经拥有的一切，以越清之名，从普通人开始，从一个受人欺凌的乞丐，从打扫宗门的外门弟子，在每一峰游走......而如今我证明了自己，却也有愧于世人对神的祈求，没有尽到身为神的职责。”

　　众人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今日的事情发生了太多太多，眼前才飞升成神的人竟然说自己是传说中的神界战神上光！

　　一个消失了一千多年的上神，唯一一个还活着的神！

　　众人向连天石瞧去，最顶端的名字已然换掉，上光之名不知何时消失。

　　上光继续说道：“我曾不知自己的身世，仙神皆说我必定身世极好，否则怎会生来就是神族，拥有至高法力与无上光荣，后来传出我是魔族，身上拥有魔的血脉，会是下一个魔神，于是我在越清的身上留有魔族的血脉，可他依旧成神，我尚且无法决定的出生，但这些都说明魔不是生来十恶不赦。”

　　“我虽身有魔脉，却心向光明。”

　　万生在听见上光说话时便转过身，一向不露声色的她此刻神色格外震惊，原来矜贵、不屑一顾的战神殿下，也有一颗想要证明的心，原来这就是当年他下界的原因。

　　她想起在风绵幻境之中，上光曾道：“我们一直都在追寻一生所追求的执念。”

　　上光、风绵还有她自己，世间仅仅只有他们三个生来就在神界，无情无爱，却在接触了勘破了七情六欲的神，认识了机缘造化的仙，过了凡间烟火的一生之后，染上了七情六欲，有了私欲与执念，若不是出身，他们三个没准一个也成不了神。

　　现如今世上只有四个神，可倘若将万事以众生先为虑称之为神，那世上无神。

　　紧接着，万生便听见上光道：“万生是我刚下界时收的徒弟，学习的是神法，自然厉害，所以各位不必将她的身份猜得太复杂。”

　　语落，他向万生回望过去，嘴角仍然挂着一抹笑。

　　万生回笑过去，原来上光说这么多竟是为了隐藏她的身份，一个她不愿意说的身份。

　　上光：“至于连柚身有魔气一事，只要他未曾用魔气伤人，修习魔道未尝不是千千万万道中的其中一种。”

　　同铃却嗤笑道：“是是是，你可是名扬四海的战神，你说什么自然都是对的，哪还用管我们这些凡人的想法？无非就是身居高位，而藐视众生！”

　　身居高位，而貌视众生......此话一出万生便愣住了，她太熟悉这句话了，曾经多少人都是如此评价她，以至于后来她坦然笑道：“是啊。”

　　可现如今这话却是来形容上光的，于他而言，根本不值得在意，他双手结印，施召唤术，将连天宗藏宝室封存的溯珠召来，那散发着幽紫色光的宛若夜明珠的东西从连天宗禁地飞来，周身有一层牢固的结界，除了他，无人可拿走。

　　上光将溯珠拿在手上，看向同铃，轻声道:“我给你选择，是你自己说出来还是让溯珠替你说出来？”

　　同铃已然麻木，没有了丝毫挣扎，眼睛里没有了任何神彩，缓缓道：“柒月是自杀的，不过也是因为我，谁让她发现我杀了宗门好多弟子，可是杀了她又怎么如愿呢？我只好拿她师兄们还有好多人的命做要挟。”

　　“我娶了她，不过一个知道我秘密的人又怎能活得那么风光？于是我夜夜以禁术折磨她，整整几百年，哈哈哈哈哈哈哈......”说着说着，同铃嘲讽的大笑起来。

　　“她死前的最后一夜，她竟然告诉我，在发现我的秘密之前，一直爱慕我，我嘲讽她，若当真爱我，即使我这般对她，她也不应该恨我，她爱的不过是那个表面上温和，可敌仙族的同铃，不是这个因为憎恨、不甘又无能为力发疯的同铃！”

　　“于是在那个清晨，她自断经脉死了，你说她要死怎么不死得无声无息一点？非得要在众人经过的花海那死？这般蹊跷，还引得我那乖徒儿怀疑。”

　　同铃冷漠的望向众人，最后目光落在连柚身上，“你看着你尊敬的师娘，心爱的师姐都被我折磨得不人不鬼，你心中愤怒，却也知道这世间无人可以帮你，也无人可以让我放过你师姐，于是你苦苦寻觅这世上所有的高手，甚至以追查为借口故意领着楚簪宁掉入魔界。”

　　“你与醉葵交易，却未曾想到竟在魔界巧遇了高人，便暗中试探、引他们进入宗门，甚至是参加宗门大会，为什么选在宗门大会呢？因为有神仙下界啊，既然这人间无人能管我，那上界总该有了吧？你为求稳妥，可是找了三方人保你。”

　　“连柚啊连柚，你应该想过我为何同意让他二人参与，或许是因为自负神界破灭，世间无人能管我，也或许是我、累了......”

　　楚簪宁没想到连柚竟然这么早就开始想办法，而她满口决不放弃，却不曾主动找破解之道，或许，修为上不去除却仙根反复，也有自己的问题吧。

　　只是，为什么是她？为什么这么多人之中同铃偏偏选中了她？

　　楚簪宁紧皱眉头，眼泪落下，颤抖道质问同铃，“为什么是我？”

　　同铃露出不解的神色，而又嘲讽笑道：“为什么是你？你是说我为什么选中你一个低劣灵根的弟子，让你成为我的徒弟，还是说我为什么要助你提升修为、修补灵根，而后将你所有的努力打废，归结原点，反反复复，无休无止？”

　　“楚簪宁，你憎恨我？你怎会憎恨我？若如不是我，你何来长老之徒的身份？你又岂配成为这连天宗多数弟子敬佩之人？说得难听些，你原本也只是同心峰一个仆人，若非我收下你，在柒月死的时候，你也该跟着她去了。”

　　“是我，是我赐予了你一切！同样的，你不应该付出一些代价吗？不过是供我取乐罢了，修为而已，再高又有什么意义？终归这世上总有人压你一头，而那人只需要动动手指，你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既然结局终会如此，开始又何必开始？”

　　楚簪宁难以置信同铃所说的一切，所有的事情竟然理所当然一般，没有丝毫愧疚，甚至还责怪她不懂得感恩？

　　楚簪宁嗤笑道：“那可真是感恩师父的大恩大德了，取乐？哈哈，原来师父的乐趣竟然是折磨他人，师娘死了，就到了我吗？呵哈哈哈哈哈哈。”

　　她说完一阵苦笑，难以置信，她和师娘一样，在见过同铃真面目以前，当真觉得世间没有人有他仙姿卓越，他该是这世间最光风霁月之人。

　　她跪下，取下腰间证明是同铃之徒的玉佩，双手捧上，冷漠的看向同铃，声音慷慨激昂，“既然同铃长老这般说，那却是我之过，也是我不配成为您的徒弟，从今往后，长老与在下再无关系，我在此立誓，此生不再踏入仙门半步！”

　　语落，楚簪宁便站起身来，她背挺得笔直，单手捏碎了玉佩，而后双手在胸前结印，聚全身灵力于一处，斩灵诀现，修为尽废，仙根不负。

　　她猛地吐出鲜血，原本身体遭受长年累月的伤害始终留有病根，此番召斩灵诀，自废修为，早已无力站起，她跪趴在地上，神色倔强的盯着同铃，“你说，你给我的都是恩赐，真可笑，即使我资质再差，也从不稀罕！”

　　说着，她累得开始大喘气，连柚在她趴下时便赶忙过去扶她起来，“簪宁，你何必呢？”

　　楚簪宁任由着连柚将她扶起，继续说道：“我突然想起来，你是什么时候注意到我，原来是我面纱掉落之时，你看见了我的脸，怎么？很眼熟吗？是和传闻那个将你踹下上界的花神长得很像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个你世间最憎恨的人，却也是你再也见不到的人。”

　　连柚将楚簪宁背起，他看向上光，“现如今，日日月月的不幸都已昭告天下，我们很幸运的遇见了你们，谢谢。”

　　说完，他便背着楚簪宁一步一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连天宗，往后何归，无所知，但总归终于得偿所愿。

　　复熠内心很是慌乱，不知上光是否会因为同铃之过牵连于他，他上前恭敬道：“战神殿下，同铃便交由殿下处理了，若无事，我等还有许多宗门事务处理。”

　　上光觉得有些好笑，道：“宗主不解释一下为何纵然同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