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收看农业频道》云善玉

15、第 15 章

　　他的灵力都消失了。

　　意识到这点的蒲苍临呼吸一顿，忽然发了狂，如同一只被逼到角落的困兽，拼命挣扎起来。

　　那道声音并没有消失，它的话还没有说完，接着道：“作为圣灵仙子，你的能力是万物净化。然而如今你的圣灵力被封印，唯有你与伙伴的羁绊才能解开封印。破局之道在你与大侠身上，二者缺一不可……”

　　后面的话如同迷雾一般盘旋在蒲苍临的耳旁，他的眼睛血红，呼吸又急又深，气势暴躁，铁链的声音哗哗作响。
　　这个人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

　　或许是因为身体里灵力充沛，倪芸莲一踏进枯木林，就敏锐地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

　　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

　　枯木林里安静得可怕，没有一丝风，气温很低，倪芸莲没走几步，耳朵微动，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感觉到了什么。
　　下一秒，她飞身跳上树，躲过了从天而降的偷袭，顺手折下手边手臂般粗壮的树枝，毫不犹豫，欺身而上，飞起的红色尘土中，树枝深深地扎进了怪物的眼睛里。
　　是一只巨大的，紫到发黑的蜘蛛，眼睛和脸盆差不多大，它发出痛苦愤怒的嘶吼，尖利的足就要刺进倪芸莲的背，就被倪芸莲生生扯了下来，手腕一扭，怪物的头掉了下来。

　　倪芸莲往旁边避了避，躲过了喷涌而出的黑色血液。

　　整个战斗发生在屏息间，就连倪芸莲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握着比自己还要高出一些的蜘蛛足肢，胸腔里的心脏平稳跳动。这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宰杀除食物以外的活物，反应比自己预想到的还要好很多。

　　但是，现在有些棘手。

　　倪芸莲皱眉望向天空。

　　看到这个怪物的刹那，她想起熟悉的感觉是从何而来的了。
　　是魔物的气息。

　　这片枯木林里，隐藏着数不胜数的魔物……她隐隐约约能感应到藏在暗处的，垂涎欲滴的目光。
　　数量很多，哪怕她刚刚得了个趁手的武器，要真打起来，估计不死也会脱层皮。

　　她不打算后退。她有预感，小男孩说的‘圣灵仙子’就在对面的塔里，既然幻境明示了对方是重要人物，她无论如何都要见到仙子。

　　好一会儿，蒲苍临才从那个男人鬼泣般的声音中找回一点意识。
　　他的嘴唇苍白，眼眸仿佛被一层黑色的雾气蒙住了，男人尖利嘶吼的声音还在他耳边徘徊，如小时候那般，一会嘲笑他弱小无力，一会威胁他要将他撕碎，一会怒恨他居然敢杀死自己。

　　关于那男人声音的幻听，蒲苍临自从变强之后，就很久没有听到了，连带着喜怒不定的精神状态也跟着好了很多，然而现在，自从发现自己失去了力量，阴魂不散的幻听又回来了。

　　他望着前方，视线没有焦点，哪怕恢复了一丝理智，也几乎无法思考。
　　不知触发到了什么，他眼前发黑，灵魂开始往上漂浮，下意识地，他飘出塔。

　　如同被什么东西牵着，蒲苍临飘进枯木林，朝某个方向笔直地飘去，直到来到目的地。

　　这是一个真正的战场。

　　黑色的血粘稠而发出恶臭，几乎把这一片红色土壤全部涂黑，树枝上挂满了各种魔物飞溅出来的碎肉与残尸，恍若人间炼狱。
　　蒲苍临接近昏迷的意识又清醒了一分。

　　数不清的魔物还在靠近，黑压压一片，天上飞的地上爬的土里遁的，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叫人看了心里犯恶心。

　　蒲苍临本能地摆出攻击的状态，又很快意识到自己在这个秘境里失去了能力，而且他如今是魂体状态，魔物看不见他。
　　他握紧拳，脸色阴沉，才注意到这个空间最不合理的地方。

　　这处空间的战斗分明还在继续。
　　一块魔物残肢朝他的方向飞来，蒲苍临没有躲，任由它穿过自己的身体，他的脸色木木的，看向血腥现场的中心。
　　除了魔物外，只有一双古怪的，不断动作的荧绿色脚印。

　　这个地方，还有一个人，但是他看不见她。
　　对方也看不到他。

　　在持续恶鬼咆哮的幻听中，蒲苍临慢慢地想起来到这个幻境时，那道声音告诉他的话。

　　*
　　这些该死的魔物，根本杀不完啊！

　　倪芸莲不知杀死了多少只魔物了，依然不断重复地躲避，举起蛛腿攻击，手臂在起初的酸胀后如今只剩下麻木。
　　如今倪芸莲也没有心思去管身上干净不干净了，随着魔物大军的逼近，魔物的血她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和空间躲避了，要是有人看到现在的她，一定会吓得晕过去，比见到真正的魔物还要惊恐。
　　魔物的血对血肉有腐蚀性，在无数怪物的嘶吼中，倪芸莲清晰地听到了魔物的血洒在她身上时，犹如滚油浇在肉上时，发出的滋滋声。
　　血不断地腐蚀溶解她的皮肉，而后体内的灵力又会自动运转，帮她修复，重新长好血肉，再被溶解……终而复始。

　　持续的，尖锐无比的疼痛如同反复生剥人皮，再放入油锅中煎炸，超越人类极限的痛苦，足以使任何一位自称英雄的男人退缩。
　　倪芸莲的眼眶里不断分泌出生理性的泪水，她咬紧牙，表情因痛苦而扭曲地颤动。

　　打到最后，这副名叫倪芸莲的壳子里，仿佛经过了无数次的淘洗冲刷，如今只剩下纯粹的意志力在战斗了。

　　……
　　不知过了多久，堆叠如山的尸体中，依然有魔物在靠近。在眼角的余光里，倪芸莲看到了什么，她微微一愣。
　　就在不远处，红色的土壤上突兀地出现了一串脚印，安静地绽放着圣洁的萤白光芒。

　　正是这个分心，变异的狮子模样的魔物张大嘴巴朝她扑来。
　　倪芸莲没有看它，如同碾死一只蚊子一般平静而熟练地刺死了它。
　　她穿着被血液浸泡得格外沉重的衣服，一步步走向脚印。

　　因为忙于应付魔物，倪芸莲没有机会观察周围，现在才发现，这条由脚印指出的无形道路，里面的土壤居然还维持着红色，和周围的浓郁黑色截然不同。
　　路上也没有任何魔物的碎肉，仿佛与周围隔开了两道无形的屏障。

　　现在并不是考虑为什么路上会出现脚印的时候，倪芸莲没有思考多久，很快做出决定，深吸一口气，试探性地一只手伸进路的上空。
　　没有反应，她的手没有被挡在屏障外，也没有血肉横飞，仿佛这只是平常而无害的空间。

　　倪芸莲松了口气，踩进莹白脚印指示出的路中。

　　所有魔物在同一时刻停住了动作。

　　直到目睹最后一个魔物消失在枯木林，倪芸莲像是被卸下了所有力气，一下瘫坐在地。
　　蛛腿被她扔在了路外，倪芸莲张开掌心，手现在还在颤抖，她呆呆愣愣的，大脑里一片空白。
　　皮肉被溶解的余痛，死里逃生的庆幸与不真实感，杀到最后的麻木……种种复杂的感受汇集在一起，让她一时无法做出下一步动作。

　　直到掌心相继接到泪滴，她才终于回了神，蹲在地上，双手抱住膝盖，无声地大哭，释放出所有情绪。
　　战斗时半眯着眼睛，如同机器般不知疲倦，冷漠利落的战神形象尽然褪去，留在这里毫无形象大哭的，是才穿越过来没多久的，珍爱自己生命的，也怕死怕回不去的普通少女。

　　倪芸莲给自己定了发泄情绪的时间。

　　过了一会，她在心里告诉自己，时间到了，伙伴还在等着她。顶着哭肿的眼睛站了起来。
　　这个世界的灵力几乎是万能的，倪芸莲用它清洁了身体和被血污染的衣服，又平息了肿胀的眼睛，整理好心情继续上路。

　　有了脚印的指引，倪芸莲接下来一路畅通无阻，很快离开了枯木林，进入了高塔中。

　　让人奇怪的是，漆黑的高塔内部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空阔安静的空间里回荡着她的脚步声，倪芸莲一路搜查到了最高层。

　　在高塔的最深处，倪芸莲驱使灵力在指尖燃起光亮，却只在尽头看见粗大的锁链。
　　真奇怪。
　　这锁链立在空中，仿佛绑了什么东西，但之中却什么都没有。

　　倪芸莲走近了些。
　　她以为仙子就在高塔里面，但一番搜寻下来却什么人都没有看到，难道是她误解了小男孩的意思？其实圣灵仙子根本就不在塔里面？
　　……不过这个锁链实在不符合常理，也许它身上有圣灵仙子在哪的提示？
　　可是万一锁链锁着的是什么鬼魅凶兽呢？毕竟这是一个幻境，什么都可能发生。

　　线索忽然中断，倪芸莲一点头绪都没有，她提起精神，摸向锁链。

　　在指尖与锁链相触的那一瞬间，锁链化为了灰烬，倪芸莲警惕地后退一步，空中响起小男孩的声音。
　　“恭喜大侠与圣灵仙子相遇，冒险正式开始！请二位齐心协力，找到离开的关键道具——话本，明晰各自的责任与命运。”

　　圣灵仙子？哪呢？
　　倪芸莲左瞧瞧右看看，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她不知道的是，蒲苍临此时正站在她面前，锁链被打破，然而蒲苍临感受到他的力量依然处于封印状态。
　　现在的他，与没有灵根的废物没有差别。

　　耳边的幻听声越来越大，几乎占据了整个大脑。
　　离开幻境这个目标仿佛被一层厚重的雾挡住了，蒲苍临只觉得体内像是有无数蜂虫，嗡嗡飞着想要冲出这个皮囊。
　　烦躁。

　　他无视了面前的绿色脚印，梦游般走出了高塔。

　　就在倪芸莲疑惑之际，忽然看见地上出现了一串脚印。
　　莹白色，和指引她过来的脚印一模一样。

　　难道说，这脚印代表着圣灵仙子？
　　或许因为什么原因，她看不见仙子，但是可以看到仙子的踪迹？
　　但是仙子是怎么来到枯木林的呢？她看不见仙子，那仙子看得见她吗？可以听到她的声音吗？

　　倪芸莲的脑袋里塞满了疑问。
　　如果系统在这的话，或许可以帮她解答这些问题，但系统莫名其妙失去了联系，现在只能她自己走一步算一步。

　　倪芸莲很快顺着脚印跟了上去，但那脚印一直延伸，到了繁杂的闹市，行人挤来挤去，日光强烈，地上的莹白脚印变得很难察觉。

　　倪芸莲皱眉。
　　她跟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