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收看农业频道》云善玉

12、第 12 章

　　“梦魇？”

　　“嗯，我最近总是睡不好，试了很多办法都没用。刚好听人夸姑娘医术高明，所以想问问姑娘有什么法子。”
　　紫衣少女有些不好意思。

　　闻言，倪芸莲看了她一眼。
　　这就奇怪了。

　　图鉴上根本没有显示她有梦魇的症状啊。

　　或许是有什么难处，所以不好和人说吧。反正也不会害人，倪芸莲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仔细想了想。
　　过了一会，她摇摇头：“这……我暂时也没有办法。”
　　其实从九尧教带下山的种子她都种了起来，从图鉴中也发现了一些植物的新效果，但确实没有发现可以治疗梦魇的。

　　但是看到少女失望落寞的样子她又实在不忍。想了想，她拿出一个东西，轻轻握住少女的手，把东西放在了紫裙少女的手心里。
　　“这是？”殷蝶惊讶地望着手里的东西，这是一个巴掌大小的小猫，土黄色，用粗棉线编制而成。

　　倪芸莲大大方方地笑，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其实是我自己织的一个小玩意，在……很遥远的地方学会的，睡觉的时候放在身边，有安神助眠的效果，要是不介意的话，你就拿走吧。今后我要是有了能治梦魇的办法，一定会告诉你的。”

　　这个方法，还是她小的时候，妈妈告诉她的。
　　那个时候妈妈刚带着她搬家，因为认床，倪芸莲每天晚上睡不着觉，妈妈就给她织了一只小土猫，告诉她，只要晚上把小猫放在身边，就可以睡个香甜的觉了。
　　这个办法对小倪芸莲很有效，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小倪芸莲睡觉的时候手里都会握着它，就是睡熟了，别人也扯不掉她手心里的小土猫，为此妈妈还总是拿这件事揶揄她。

　　倪芸莲刚穿越那会，晚上总是睡不着，就是睡着了，也会因为梦到原来的世界而半夜惊醒，为此倪芸莲学着妈妈教她的模样，给自己织了一只小土猫，此后睡眠质量好了不少。

　　现在倪芸莲已经开始适应这边的生活了，要是少女需要小土猫，她很乐意给她。

　　殷蝶看着手心里毛茸茸触感的小土猫，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它收了下来，柔柔道谢：“谢谢姑娘，我的名字叫殷蝶，若姑娘发现了其他方法，请一定要通知我，殷蝶真心相谢。”
　　说着，她递给倪芸莲一块有着华丽浮雕的木牌：“这块传音牌里有我的印记，姑娘以后有什么事，只管和我说。”

　　倪芸莲直爽地笑了，收下木牌：“我名叫倪芸莲，以后你若是有需要，只要我能帮上忙，你直接叫我就行。”
　　殷蝶点了点头，转身要离开，忽然又被倪芸莲叫住。

　　“对了，殷蝶，”因为羞涩，她的耳朵红彤彤的，目光却不避，晶亮澄澈，坦率欢喜地看着殷蝶的眼睛，“谢谢你的手帕。我很喜欢你，真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

　　她的眼睛真的很坦诚。喜也好，厌也罢，没有一丝遮掩，坦坦荡荡地暴露在世间，如同刚刚落地的新生野兽的瞳眸，比最上品的灵石还要透亮清澈。
　　殷蝶不得不承认，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甚至生出了一点惊讶。
　　这样的人，在这个世界居然真的可以平安活到现在吗？

　　在微不可查的惊讶之后，立即被殷蝶察觉到的 ，是她身体里不由自主产生的嫉妒与厌恶。

　　她没有说话，对倪芸莲笑了一下，转头离开了。

　　好恶心。

　　倪芸莲或许还没有发觉，但殷蝶在对上那双眼睛的一瞬间，就忽然察觉到了。她们两个天生就站在相反的一面。
　　殷蝶本能地排斥对方毫无顾忌的笑容，和那双恍若能洞察万物的澄澈眼睛。

　　果然，这个世界上，只有她和哥哥才是一类人。
　　直到来到蒲苍临的洞府外，感受到那股让她安定的气息，殷蝶身上若有若无的仿佛被灼伤的不适感才有所缓解。

　　此时已是深夜，殷蝶屏住呼吸，腿还未迈进，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扼住了脖子，后背重重地摔在了石壁上。
　　尽管殷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但还是压不下恐惧的身体反应。在强大的灵力威压面前，她的灵力被压得死死的，根本释放不出来，只能依靠最原始的反应，双手在脖子上扑腾乱抓。

　　但她的脖子上根本没有实物，殷蝶的指甲尖长，只是徒劳地在自己脖子上留下又深又长的血痕。
　　“哥、哥哥……是我呀……”她慢慢地挤出这几个字，终于，掐在她脖子上的力消失了，殷蝶倒在地上，剧烈地干咳。

　　“你来干什么？”
　　漆黑的洞府尽头终于出现了一点亮光，男人站在亮光内，远远地望着她 ，并没有靠近的意思。

　　直到身体恢复了一点力气，殷蝶才慢慢起身，她又轻轻咳了几声，嗓音从沙哑变回往常的柔软：“哥哥还没睡，又被梦魇惊醒了吗？”

　　蒲苍临面无表情：“滚。”
　　那语气，根本不像在对一个活人讲话。

　　殷蝶却并不在意。
　　她想，肯定是因为起床气吧，哥哥真是可爱啊。

　　她很轻易就原谅了蒲苍临刚刚差点置她于死地的行为——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没有对蒲苍临生气。

　　哪怕她心里清楚，以蒲苍临的习惯和修为，他早就知道来的人是她了，却依旧对她下了手。

　　她掩下眸光，脸上露出甜蜜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靠近蒲苍临：“哥哥，别怕，是我，蝶儿呀。我给你带了助眠的东西。”

　　月光下，她伸出手，露出手心里表情呆呆的小土猫。

　　蒲苍临的脸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他黑黢黢的眼睛望着殷蝶：“出去。”

　　恐怖的威压如巨浪一般，在顷刻间席卷了这片空间。

　　殷蝶的双腿在打颤，她咬了咬唇，露出要哭不哭的表情：“我只是想让你好好的……这个……是我亲手做的……”

　　蒲苍临无言，目光终于落到静静躺在少女手中的土黄色小猫上。它看上去并不精致，用的料子也不是什么珍稀材料，粗棉线毛毛躁躁的，在月光下分外明显。

　　这个小玩意，并不符合殷蝶的风格。也和他的气场格格不入。
　　但是殷蝶却一副要哭了的表情看着他，这是她亲手做的东西，好像他如果不收下的话立马就会掉下眼泪。

　　蒲苍临的眉头皱了下，并不是在乎殷蝶会不会哭。

　　他想，殷蝶之所以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因为这是她亲手织的，大概对她而言是所谓的‘特殊的东西’。人类的观点中，收到这份礼物的人应当很感动地收下来。

　　他是人类，不是魔物，也不是野兽，所以他应该是收下来的。蒲苍临这么告诉自己。
　　虽然他的体内一片空空，感知不到任何情绪，不知道什么是‘感动’，也做不出‘感动’的样子，但还是收了下来。

　　见他接受了，殷蝶顿时喜笑颜开，又怕他临时反悔不要了，交代他睡觉的时候要把物件放在旁边后，甜甜地道了句晚安便离开了。

　　蒲苍临捏着这个小玩意，触感柔软，他的心里升起奇怪的感觉，下意识想把它撕碎，手指微动，又忽然瞥见这小玩意懒散得有点不知天高地厚的表情，停住了手。
　　怎么织的，这个表情，让人有点不爽。

　　蒲苍临重新躺回床上，检查完针织小土猫身上没有被人下法阵、咒语后，他把这小物件随手扔在了旁边，运功转化几天前吸收的灵力。

　　运功带起了密密麻麻入骨的刺痛，他面色不变，却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
　　“*！那个姓邢的居然敢在师祖面前耀武扬威，是在讽刺老子吗？！”

　　一声让人心惊胆跳的巨响，屋门被一脚踹开，蓦然成了一堆渣滓，已经数不清这个门是第几次被弄坏了，小蒲苍临恐惧地缩在桌底，祈愿时间能快点过去。

　　然而事情常常不如他所愿，时间在呼吸间被拉得很长，他看到男人的靴子在屋内走来走去，因为没看到他，本就恼怒的心情更是火上浇油。

　　男人开始摔骂小蒲苍临屋子里的一切东西。小蒲苍临抱着自己的身体，他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身体却不受控制得随着男人摔打东西发出的巨响而颤抖。

　　求求了，时间过得再快点吧……
　　他闭上眼睛，绝望地祈愿。
　　等到男人发泄完，他就安全了。

　　然而，昏暗的视线忽然变得刺眼起来。
　　小蒲苍临只觉得头顶掠过一阵风，他呆愣愣地睁开眼睛 ，直到看见男人看向他的，如同恶鬼一般的表情，血液霎时冷却下来。

　　他把桌子掀翻了。
　　小男孩愣愣地想。
　　他看到他了。

　　“***，你**还敢躲着我？！”男人恐怖的表情里挤出了一丝笑，很快又消失了，他的气势如山，把小小一只的男孩的世界全部笼罩住了，“你那个臭**的娘敢从我身边逃走，你这个小贱种居然也敢躲着我？”
　　男人的眼睛仿佛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了，他举高和小男孩脸一样大的拳头，额头青筋凸起：“你这贱种敢躲？！再躲一个我先打死你，再去打死你那个**的娘！”
　　“爹……”小蒲苍临身体僵硬，睁大的眼睛里，倒映出失去理智的男人，和朝他打来的拳头。

　　——！
　　忽然，他被拉进一个怀抱里。

　　“没事了。”
　　怀抱的主人轻轻道，慢慢拍着他颤抖的背。
　　“没事了。”那人重复着这三个字。

　　“你已经变得很强了，不是吗？”
　　怀抱的主人在他耳边轻声道，语气如同在讲一个古老的故事。

　　……对。
　　他已经变强了，不用惧怕任何人了。
　　蒲苍临睁开眼睛，不知何时从小孩模样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那人还在抱着他，似乎不觉得怀里的人从小孩一下子长大了有多奇怪。
　　“睡个好觉吧。”
　　她的语调慢慢的，带着温柔而散漫的轻笑。轻笑时呼出的气喷在他的耳畔，痒痒的。
　　柔软温暖的唇瓣也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冰凉的耳朵，带起那一处皮肤奇怪的轻颤。

　　蒲苍临心里生出陌生而奇怪的感觉，他下意识想要握住那人的手腕。
　　扑了空。

　　紧紧拥着他的人忽然消失了，如同一个被他戳破的泡泡，消失得无影无踪。

　　蒲苍临愣了许久，落空空的感觉后知后觉，如同深渊一般将他裹住。
　　他还维持着被人抱住的姿势，一片寂静里，忽然闻到微弱到无法发觉的淡淡香气，像是泥土与阳光混合在一起的气味。

　　他慢慢蜷缩身体，加深了呼吸。在满身的气味中，意识渐渐模糊。

　　*
　　次日中午，蒲苍临醒来后坐在床上，沉默了好一会，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拿起枕边的针织小土猫，双手捧着它，将脸埋进掌心，低头弯腰，闭着眼睛，维持着这个动作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