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丹羽久秀 ...
-
好像.....
在做一个很长的梦。
他梦见自己回到了那曾经繁忙的、喧闹的，承载着他一生最幸福的记忆的踏鞴砂......那里有着丹羽，有着桂木，有着包括御舆长正、宫崎兼雄在内的大家。
他们教他读书写字、教他生火做饭、传授他锻造的技巧再接纳他成为踏鞴砂的一份子，视他为朋友。
从初见到现在，一如往常的美好与安逸.....甚至还梦回到了那无数个曾与丹羽、桂木二人一同舞剑的夜晚，那无比快乐的时光——
可那都是曾经了。
他无比清楚自己正处于梦境之中。是因为执念吗？还是因为舍不得曾经的美好再次从掌心尖流走才不愿醒来？
梦还在继续。
他握紧拳头，亦不愿望向那既定的未来。
自枫丹而来的机械师工匠埃舍尔带来了新的处理晶化骨髓的技术，与此同时御影炉心出现了的异样.......求援的迟来，以及最后的丹羽的‘背叛’。
那是在他眼中最仁厚、最好的人，却背叛了大家，背叛了踏鞴砂。自那之后的他，拿回了金羽也就此离开了只独余下了痛楚与回忆的踏鞴砂。
不知该去哪里，也没有目的地。走在空无一人的沙滩上，又好像还遇到了一名面相模糊的男孩？
那孩子的身体并不算好，独自居住在稻妻海边的一个漏风的旧屋子里。与他相似的是，他们似乎都被家人所遗弃。于是不为任何事物所感的他就此留了下来，与男孩相依为命。
他们成为了朋友，甚至是家人，还约定好了要一直在这虽破旧却能为他们遮风挡雨带来温暖的小屋子里一起生活下去。
是梦吗？
还是现实？
他并没有这段真实的回忆。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眼前的这般场景都太过于美好了。如果能一直就这样下去的话？他如此想着。
但果然还是不可能的吧......
时间还在前行，没过太久，他就看到了新的家人再一次的离他而去。
身体不好的孩子会在将来面临的唯一结果就只会是死....也只能......是死。
家人的再次离开不过一夜之间，就像曾经的丹羽那样。不过一个下午，待他再次回到踏鞴砂时，叛逃亦不过如此。
他早想到了的事却没有让他在结果发生之前就醒来，或者说他现在根本就醒不过来吗......？
唉。
他叹息。
梦境只能是梦境，徒有其表，华而不实。
还要再困他多久呢？现在就连在梦境中都不愿再让他得到一隅的片刻安宁了吗？
梦里的他感到震惊，感到愤怒。那得到家人与安身之地又再一次的失去家人与归属的痛苦——比起丹羽的‘离开’，家人的‘故去’更使得他感到空虚与迷茫。
若是曾经没有得到过所谓第二次的温暖，那待再遇一次失去的时候也不会像是梦中的自己那般脆弱敏感。
再一次的孤单一人。
再一次的被家人所抛弃。
再一次的漂泊流浪.....
所幸眼前的第二次也只不过是区区梦境。
可真的只是.....梦境吗？
眼前已然不再继续切换新的场景了。他就这样无神的看着眼前卷缩在地上不会再对着他露出笑颜喊着‘哥哥！哥哥！”的空壳发愣着。
[你说小倾奇要是在今天醒不过来了该怎么办呀？他又不像是人，昏迷的时候还能多少看得出病号情况怎么怎么样的.....比如心跳频率呀？呼吸是否急促呀之类的！]
是谁在说话.....？还在讨论他？
耳边传来了陌生却很是熟悉的声音，但他依然还在梦境里连醒来都做不到。
[没必要担心吧？你这样都搞得自己都惶恐不安了。是觉得我的担保还不够，还是不放心我的诊断呢？相信我，至少一个小时之内，他会安然无恙的苏醒。]
这道声音他好像听过，又好像与记忆中的那个不太相似，也找不到对应的记忆.....
[不是啦不是？我自然是相信牢大的技术力的，只是——]
[只是？]
[只是担心啊！你看看，小人偶受了多——重的伤，你我有目共睹！]
[我用元素力治疗好了他的大多创伤，而在这之后你又为他更加细致的修复了一遍，甚至做下了新的记录。可他却迟迟没能醒来！我担心一下也是在所难免的吧？]
[那我看你就是闲的没事干呢，同志？]
[哎呦喂！我的脑袋！]
‘啪’的一声。很轻也很闷，就像是一块很薄的板拍到了.....嗯，看来是头上呢。
清脆的少年声音听语气也是假装很疼的样子。
人偶努力在周围已经变得茫茫一片的梦境里尝试回忆起外面最耳熟的声音是谁。
啊——他想起来了。
是那个长得和他很相似的少年，声音也与自己很像，但明显是要更加清脆明亮一些。
.......他也是人偶吗？
[你要真的没事干，倒不如来配合我一起研究蓝本资料或是麻醉剂。牢博的记忆中并没有任何数据指向麻醉会影响最终实验的结果，甚至连「用或不用对最终结果是否会导致偏差」的对比实验都没做过。]
[难道是对「麻醉内包含的成分必然会为实验结果带来偏差」万分确信才不用验证的吗？]
耳边静默了下来，他没有听到新的声音，但接下来的话倒听上去像是对谁的回复。
[好吧，原来是这样？那看来做完麻醉后我还要承担下实验偏差出现后的新增工作量。说起来切片制作居然会涉及到地脉这个提瓦特自己的量子力学倒是令我意外......]
[谁说不是呢？唉，想丹羽哥了！]
嗯？等等.....！
丹羽.....？
人偶一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有些不确定的想着。
还称丹羽是....哥？难道他们不仅认识丹羽还对丹羽很熟悉吗？
这样一想，他才回忆起最初醒来时少年对他那仿佛认识已久的‘小倾奇’的称呼。
明明说了是在沙滩上捡到他的不是吗.......
会和丹羽有关吗？
[为什么？]
[你看啊。我们只是单方面的知道并认识小倾奇，小倾奇又不认识我们。好在今天的深渊汇报是突如其来的最后一次资料总结，目前散兵已经属于待命支援的秘密行动状态了！已经没有工作要做了！]
[虽说这样很好啦——散兵没事做就代表了我也不需要再赶鸭子上架般火速去适应营业状态，可以有大把的时间来陪伴小倾奇了！]
[可我终归也不是什么聪明的——仁厚的——细心关爱圣体！感觉出门在外，我被人骗到缅....须弥了！小倾奇都不会被骗走——]
[如果是丹羽在这的话！一定可以绝赞照顾好小倾奇的——诸如此类的幻想！]
丹羽确实是个很好的人。
他赞同少年说的。
但那又如何呢？丹羽他啊，早就畏罪潜逃得不知所踪了，哪里都找不到。
不过对于丹羽的事........他果然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的。
像丹羽那样温柔的人，真的会叛逃.....又真的会从无辜的下属身上取下无辜的心来当做送给他的、保护他的礼物吗......？
丹羽自始至终，在他眼中——甚至是在整个踏鞴砂民众的眼中都是极好的一位大人。
他对待踏鞴砂的大家并不会带有最高负责人的架子，面对做错了事的人，也只会很严肃的说教人一番。实在难以接受的，才会对其绳之于法......
但在这小小的和睦的踏鞴砂中，第一个出现的不可饶恕的人居然会是丹羽本身时......大家都是难以接受的。他无数次都想着这不可能！那不是丹羽会做出来的事情——可这就是现实。
是没办法的，无法改变、无法逃避的事实啊。丹羽到底去哪里了呢......
对于少年所说的出门在外，少年被骗走自己都不会被骗走的话.....人偶不予置评。
光听都可以听得出来外面说话开朗，语气也甚是活泼的人大抵是没什么心眼存在的，也就默认了这是少年的自我介绍。
真希望外面的人能够知道丹羽在哪啊。
人偶如是想。
可以的话，他想要跟丹羽当面对质寻来一个答案。丹羽真的是.....畏罪潜逃了吗？
[我很惊讶你对于自我的认知居然如此清晰。不过你那句‘缅’是怎么回事？被大贤者骗去须弥嘎腰子是吧？小心到时你尚且没遇到须弥的骗子，就先被我打包带去须弥地下开高达去。虽然不一定是你开，而是散兵开，同志。]
声音说完后少年没接话，不过一会，传来了一声叹息。
[不过你再怎么想，丹羽他都来不了了。多好的一个人啊？若是还活着的话，我倒是想要白嫖一下手下的人去找他过来的，可惜了。]
[或者我再研究研究地脉玄学？反正切片涉及了这些，不过是顺带的事。只是真不清楚人死后到底还能不能被「捕捉」到啊。]
嗯？什么叫——若是还活着？死后还能不能被捕捉.......？
丹羽是死了吗？
......怎么会这样？
他听大家传来传去不是都说，丹羽是因为炉心的事不想上头怪罪降下死罪才畏罪潜逃的吗？怎么可以就这样彻彻底底的‘离开’了呢？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肯定有哪里是不对的——
他得出去！
他要醒来当面询问外面的少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吧你！我只是精神妄想一下，你是真想做事啊？可是丹羽哥他死的有多惨你又不是不知道，人都已经死了真的救的回来吗呜呜？要不是现在真正的罪魁祸首早已与死无异了，不然我铁定揍.....不，是让小倾奇狠狠揍他一顿先！]
[嗯......你说得对，但是——嗯？喂，等等.....你先别掉小珍珠了。散——]他并不明显的顿了一下才说下去，[‘倾奇者’的状态不对，请让开让我来看看....]
在【博士】快步走来，【流浪者】慌张的注视下，倾奇者从指尖痉挛，眉头紧皱的状态中猛然睁眼，同时从床上坐了起来。
比起前一次苏醒要更加意识清晰的他却比前一次要显得不冷静多了。
倾奇者的嘴唇颤抖着，瞳孔也在不住的放大与收缩，全然不顾虚弱的身体。内心想得是好言询问，但到了真的脱离了意识的桎梏后，他的情绪使得其变成了质问。
他紧紧抓住了床边与他长得一般无二的人偶的肩膀，字支离破碎的从口中吐出，“你们....你们认识丹羽的对吧？”
倾奇者的声音颤抖，瞳孔之中映射出的是少年的欲言又止与少年转头看向身旁男人的求助之色。
而在【流浪者】眼中的倾奇者则是满含着绝望与不可置信，他焦急的想要确认却得不来对面任何一方的回答。
“你们说‘若是他还活着’、‘丹羽死的多惨’。你们就算不认识他也是知道他的！说话啊.....我都听到了啊......罪魁祸首又是什么啊.....？果然丹羽的畏罪潜逃是不对的，是假的对吧？”
在看到【流浪者】那悲伤的拧在了一起的精致五官后，倾奇者松开了手臂向后倒坐了下去。
从【流浪者】的眼中，他看到答案了。
“怎么会这样.....”
“不对.....应该说，果然是这样吗。”
倾奇者扯了扯嘴角，做出了平身从没做过的自嘲般的笑。自脸上滑落的泪水就好似是断了线的‘岩浆’，比他当初进入炉心被火灼烧时还要的滚烫。
他抓紧了胸前的衣襟，如鲠在喉，胸口也闷得难受，可胸腔之中明明什么都没有。他该感到开心？还是该感到难过？
在最开始大家也都和他一样不相信丹羽的畏罪潜逃，但到最后也跟他一样，不得不接受那样的事是真实的。
被倾奇者放开的【流浪者】只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就立刻如同追击般上前一把抱住了止不住泪流满面的人偶。
“嘿！小倾奇——”
被突然抱住的倾奇者也是一愣，他原以为【流浪者】会说些什么的，但在这之后鸦雀无声，还是一旁的男人先说的话。
但似乎也不是什么安慰人的话，而是一句很医生的话。
“作为患者，情绪还是不要过于激动为好。你现在的状态会很影响你的身体。”如若不是倾奇者对于情绪很敏感的话，一定是发现不了【博士】也有些情绪低落的。
“从物理意义上来讲，丹羽先生确实是死了。但从非物理存在的不可观察性来讲，丹羽先生又并非完全死亡。”
“也就是所谓的，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本来这句大白话【博士】是不打算总结的，这对人偶的情绪真的很不友好。但这句话也不是他说的啊？是【流浪者】一把抽噎一把泪的自己补上来的。
【博士】摊手表示了无辜。
他很想为现在的情况评上一句出师未捷身先死。
可不是嘛。
在实验室中与sir讨论并更具体的询问好了他们能做的事情以及搞明白怎么操作账号后，他们就顺利的靠着sir给的衣服与小地图指引带着昏迷的倾奇者回到了「散兵」在愚人众总部的住处。
毕竟考虑到【博士】晚些时候还需要回实验室整理资料这点，他们就不能跑的离愚人众总部太远。
本以为只要等着人偶苏醒，好好把两人讨论出来的说辞再复述一遍就可以了。结果还出现了‘昏迷的倾奇者听到了他们的闲聊’的情况......看来他们还是太年轻了，没有预料到各种奇葩的可能性。
毕竟sir所给出的解释只有三个字：【很正常。】
看着眼前只有【流浪者】在单方面紧紧得抱着人偶哭，而倾奇者早已冷静下来了的【博士】直叹息扶额。
真正伤心的人已经只在心里默默流泪了啊，甚至嘴角还在抽搐着欲笑不笑，好不让人心疼。
“适可而止吧，七叶。我们应该好好跟倾奇者谈谈。”
【博士】念出了他们之前说好了的称呼。他抬手拍了拍【流浪者】的肩，在与倾奇者的对视下摘掉了鸟嘴面具，让人偶得以看到他眼中的真诚。
他的表情很是无奈，但依然保持住了学者的自信微笑。
【流浪者】抽咽着鼻子，在松开前最后安慰的轻拍了一下倾奇者的后背，从旁边接过【博士】递来的手帕抬手为其擦去了泪痕。
这种事情还得是交给【流浪者】来做才最合理。
在擦拭完后【流浪者】深吸了一口气，很没有距离感的就拉起倾奇者的手说道，“你好小倾奇，我是七叶！如你所见也是个人偶，很抱歉......我并不与你来自同一地方，也不属于同一创造者。”
“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暂时把我当作你的临时朋友，我超希望这样的！毕竟你也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偶！”
说完他笑嘻嘻的露出了一个十分阳光开朗大男孩的笑容。
“你这样说显得你像是人贩子呢。”
【博士】向后微微一仰，发表了感想。
“哪有！这是诽谤——”
说是说诽谤，但心里确实是那样想的【流浪者】被噎了一下，他对着旁边的空气‘切’了一声，才对倾奇者说道，“你别听健康哥哥瞎说，他就是嫉妒咯！”
“欸同志——怎么就健康哥哥了呢？私以为，你才是瞎说的那位。”
看得出来某男高从第一句话开始就是想活跃气氛，但并不知道什么是‘健康哥哥’也不知道什么叫做考哥梗的倾奇者只是一愣一愣的看着，最后勉强笑了出声。
“博士先生.....原来还有叫健康哥哥的别称吗？因为是医生？”
倾奇者语气软软的，声音哑哑的。他就说情绪激动对身体不好吧！
【博士】沉默了，随后他习惯性转身，又僵硬的转了回来，想起现在不在实验室，也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坏了，我没带药。这下真成健康哥哥了。”
“哈哈！！你也有今天呀——”
【流浪者】看到人偶笑他是开心的，但刚刚哭过一场又不是假的。他心情郁闷的使用着冰元素凭空捏出了杯子，装了杯元素力MAX的水，就直接递向了倾奇者，不过被微微蹙眉的【博士】给半路截胡了。
“或许是我看错了？你这是打算直接给病患喝这透心凉的水吗？也不怕冻坏了本就还没恢复的喉咙。”
“............”
【流浪者】沉默了。
“同志？”
【博士】表示疑惑。
“............”
【流浪者】依然沉默，但他的瞳孔在四次乱躲。
“.......我知道了，你用火元素贴着冰造物加热一下。不必想着用火在杯底之下烧，那确实不是个好做法。”
【博士】悟了，他竖起大拇指认可了对方的两次沉默。
“还得是你啊博哥！”【流浪者】也悟了，还是兄弟懂他的纠结啊！
这次换【博士】沉默了，他略显无奈的轻笑着将杯子递还了回去。冰造杯子在【流浪者】的手中迅速染成了透明的红色。在颜色恢复原样时，里面的水不负众望的升腾起了热气。
“来，小倾奇。这水我七彩阳光秘密主出品纯天然无添加你放心喝！不够我还可以加，身体最重要嘛！接下来就听我们来给你一一道来你想知道的吧！只要是我们知道的，都可以为你解答！”
倾奇者双手接过了那很是暖和的杯子，还没喝下其中的水，内心就先随着手上蔓延的温度而感到丝丝暖意。
“谢谢你们。”
倾奇者的双眼笑成了半月牙状，他感觉确实好多了。
一饮而尽杯中的水后，他就见【流浪者】喜笑颜开的真如同所言那般迅速的为他添上了新的一杯热气腾腾的水。他很开心，似乎又一次遇到了善良的人，甚至其中一个是与他差不多的人偶......
“那么先说重点，也是总结吧。”
【博士】轻咳了一声，打算开始为倾奇者解答之前的问题了。那并不怎么开心，甚至是令人感到难过与愤怒的真相。
“丹羽久秀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畏罪潜逃的心思，他当之无愧于踏鞴砂最高负责人的身份。”
“在你前往鸣神岛求援的期间，他是抱着哪怕因公殉职也要背负起责任的想要进入高危区解决问题的人。”
“在一群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良善之人中，混入了一个及其擅长演戏的、抱着别样心思的存在。直到事情严重到再不用其伪装时，他为了自己所感兴趣的事，朝着最高负责人出手了。”
虽说真相不该由他这人来说吧？但事实上，旁边的【流浪者】比他还要不适合。抉择之下，【博士】还是内心叹气的拦下了解释事情经过并合理保全自己的工作。
所以说他为什么不是穿的切片而是个连切片都还在研究的本体博啊......
唉。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丹羽久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