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世幻（穿越）》_秋澄

9、[维吉妮亚王妃]

　　回到自己的寝殿后，路嘉什么都没吃直接倒在了绵软的大床上。仰望着高耸浮华的顶柱，灵魂似乎已飞跃穿梭到时空之外。
　　方才在莲花池旁，赛那线条柔和的脸庞混合着午后的日光，温暖蜷倦。说过的话，竟也好比渗入海绵的水，被一分一厘全体收入了心底。
　　“路，若有需要的赐予，可以告诉我。”
　　“陛下，我想要的任何东西你都可以办到吗。”
　　“嗯，任何。”
　　……
　　那么——
　　如果是你的命呢，赛那，你会给我吗？
　　路嘉翻了个身子，将手肘整在而后挑了个舒适的位置，疲惫的眸子缓缓合上眼睑。如果我只是想要取你的性命……
　　你又会如何。
　　不出所料，她频繁出入法老王侧殿的机会果然增加了。防守的侍卫似乎早已认得自己的相貌，每逢见到她时还会毕恭毕敬地鞠上一躬，搞得路嘉颇有几分不自在。
　　她现在以一个极为特殊的身份在埃及王宫中活跃。
　　——魔术师，赛那陛下唯一的子嗣耶鲁王子御用的魔术者，她存活的意义便是让耶鲁王子开心愉快每一天，听起来很简单，做起来亦不难。
　　路嘉很快与耶鲁这小子混熟了，没大没小地打闹是常有的事。只是闲暇之余，令她大为丧气的一点便是，纵使自己日夜待在离法老王最近的地方，见到赛那本尊的机会还是为零。难道说……他并不宠爱自己的儿子？路嘉很快便打消了心头这一疑问，没可能啊，她明明亲眼见过赛那呵护儿子的画面，那种温润的眼神与姿态，并不是乔装得出来的。
　　所以，综上所述，她得出这样一条结论：法老王是地地道道的大忙人。
　　路嘉正垂着头徘徊于侧殿附近，显得有些百无聊赖。耶鲁王子今天去习政事以及箭术，她自然是没有借口再跑去赛那侧殿恭迎。转念一想倒也罢了，权当做给自己一天的短暂休假。
　　从自己的寝殿走出长廊后，便是另一座长方形的大殿，路嘉从未去过那里，听阿兰莎说过几回那方是阿克尼斯侧室所住的庭殿，一共有二十七座大小不尽相同的殿堂。
　　遥遥地望去，只见一排排宏伟雄壮的建筑群直入云霄，由柱厅、柱廊、内室、外室等诸多建筑组成，墙壁是上好的花岗岩板，地面铺成顶级的雪花石膏。这栋建筑的柱子比较多元样化，不仅有王宫内最为普遍的方柱和圆柱，更有类似于捆扎在一块的芦苇杆外凸式沟槽柱。
　　路嘉感叹道这般奢华的寝殿不知又是哪位侧室所居住的，一想起当晚筵宴上阿克尼斯那些侧室骄纵傲慢的神情，她不禁心生反感。还真以为自己的地位崇高，换做现代，她们这种女人充其量不过被富豪所包养的二奶三奶而已。
　　就在她准备悻悻离去的时候，忽的一个人影款款地从一大柱后缓缓踱出。微微上扬的眼角画着绿色眼影，简装素服装点的矜淡气质仿佛能将一切事物给摒除在外。
　　路嘉微怔，这个女人……便是上次筵宴中唯一气势不凡的那个侧妃了。
　　这里……难道是她的寝殿？她浅浅的在心中考量，看来阿克尼斯果然很优待这位侧室，打造的寝殿都是王妃级的待遇。不过……或许亦只有这样超凡脱俗的女人才能绊牵住那个狠毒男子的心，不像其他的侧室唧唧喳喳地聒噪难安，使人生厌。
　　那绝美的女人似乎也认出了路嘉，一抹惊讶迅速地从眼底划过，却转瞬依然保持着姣好的身段，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这一笑，简直倾倒众生，让自以为定力已磨练到很足的路嘉都不由得为止鼻尖一热。美，绝顶的外貌轮廓和气质，简直太美了。
　　路嘉也赶紧传递一个善意的微笑回去，视线匆匆一扫对方身后，却猛然一个停顿，笑容渐渐凝滞在唇边某一点，恍若吊着千斤的重量般即将溃陷。
　　紧随着那女人，静静从门庭处迈出来的修长人影不是别人，正是那拥有一头浅色及肩发，一双浅棕色猎豹一般利眸的毒蝎男子。所到之处似乎都弥漫着一股阴冷的寒风，使人霎时深陷于漫无边际的苍凉与荒芜之中。
　　……阿克尼斯。
　　阿克尼斯。
　　寒彻的眸子似不经意般划过她的身子，点到之处都让路嘉颤栗几分。
　　而后她看见男人举起手放在女人肩头，威慑地凑近那女人的脖颈，羁傲狂妄的神情似乎在暗讽着她，路嘉心头一颤不敢多看便撒开步子跑回了自己的寝殿。
　　刚才的眼神，过于可怖令她不愿回忆。那冰撤的浅金色眼眸里流窜的是不耐，是肆意，还有浅蕴的……杀意。
　　这一刻，她只想逃，逃离眼前这个辛毒的男人，越远越好。
　　“维吉妮亚王妃？”正在整理纸莎草的阿兰莎，略含不确定地抬起头瞧了路嘉一眼。路嘉生涩地点点头，有些尴尬的移开眼去。原来那个美女叫做维吉妮亚，竟然贵为王妃。由此说来，她并不是阿克尼斯的什么侧室，而是他的正妃？怪不得之前那些个侧室都对她的态度毕恭毕敬，一副敢怒却不敢言的模样，想不到这个维吉妮亚倒真的是来头不小。
　　阿兰莎细长的眼眸轻缓地眨了瞬，身为阅人无数的宫中年长一辈女官，她自然不会不晓得路嘉在想些什么。更何况路嘉现在又是赛那陛下亲封的魔术者，态度自然更是谦逊谦卑。
　　“路小姐，是对维吉妮亚王妃感到好奇吗？”
　　路嘉微微一滞，继而点点头，“有一点吧。”
　　阿兰莎放下手中的纸莎草，随意在围在腰际的粗布上抹了抹，淡淡道。“维吉妮亚王妃早在遇见阿克尼斯殿下之前，贵为米利亚王国的第一公主。”
　　米利亚国……
　　路嘉自心底细细地回味这番话，米利亚王国不就是那个被阿克尼斯率军所打败的国家？那么……维吉妮亚曾经又身为米利亚的第一公主，如今国家已被一举湮灭，首席军事官的首级都被阿克尼斯给砍下带回图坦。怎么说都应该与他的关系不共戴天才对，但是方才亲眼所见，他们实在算得上是相敬如宾。
　　眉死死地拧成个细结，路嘉却始终看不通透目前的局势。
　　维吉妮亚与阿克尼斯，到底是真心相爱还是互相利用从而获得想要的利益？
　　“阿兰莎，你又可知道……维吉妮亚王妃同那个被杀死的军事官，有什么关系吗？”再三犹豫着，路嘉还是问出了口，毕竟在当下她除了能从阿兰莎的口中套出点风声以外，根本不指望别人。
　　阿兰莎素养极好地微微一笑，温和地反问道，“路小姐想知道，何不亲自去问王妃呢？”
　　路嘉心中猛地一跳，仿佛失了频率般找不着向标。好在阿兰莎还是垂下头看不出表情的答了一句，“王妃与已疫的军事官长，是直系兄妹。”
　　兄妹……
　　竟然是兄妹。
　　“路小姐是否在疑惑，王妃为何不为自己的国家以及皇兄报仇，而‘屈辱’地留在殿下身边呢？”下一秒，阿兰莎就平静地将路嘉心中所想的疑问给说了出来，顿了顿，继续道，“原由只有一个，亦是最简单的那个。正是因为维吉妮亚王妃早就深爱上了阿克尼斯殿下，深爱到足以令她废除一切，背叛国家，甚至是遗弃……”
　　“可笑的亲情。”
　　背叛国家……背叛亲情……
　　爱上阿克尼斯？
　　路嘉倒抽了一大口凉气，缓缓后退几步，已经来不及细想为何一贯沉默拘谨的阿兰莎会对自己说这么多话。这时只闻见蹲在身下的阿兰莎语气陡然降调，恭从地开口。
　　“殿下。”
　　路嘉的心蓦地一跳，瞬时感到背后的空气似乎凝滞于半空，盘旋不去。心率更是下意识地增快增快，肩膀突然被一双冰凉蚀骨的手指按上，白色的指节泛着光轻柔而缓慢地在她的脖颈边缘辗转环绕……
　　呼——
　　若有似无的凉气吹拂着她的面颊，路嘉黑色的发丝被那双手绾在耳后。浅褐色瞳眸中浅浅的光华流转反噬，阿克尼斯抵着她，感到身下的女人身体开始逐渐发僵，导致背脊崩得笔直。
　　呼——
　　“放轻松，我埃及伟大的魔术者。”
　　唇边凉薄的笑意却越渐明显。
　　“告诉我……你肆机打探我亲爱的王妃，到底有何叵测用意？”
　　路嘉被这神出鬼没的男人惊了好大一跳，半响没有回神。身后的阿克尼斯似乎不满足于她的沉默，微微加剧了手指的力道。
　　她几乎都听见自己的血液在狂烈奔腾，骨头缝隙之间发出的挤撞声。
　　“阿克尼斯……殿下……”声音是那样的干涩而无力，路嘉一分分攥起手指，沉沉道，“我只是觉得……维吉妮亚王妃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而已。”心底开始暗自咒骂自己的没用，在强大的气场面前她俨然被压制成扁扁小小的一块。
　　阿克尼斯微微敛起长眸，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这王城中更有数不胜数的美女千万，简直如同陨落在沙海中的一粒星辰般无奇，你是否都想要一一了解呢。”
　　“……没有。”路嘉直勾勾盯着自己赤裸的双足，不作多言。听他略带轻蔑的口吻就差没把自己当做什么色狼来看待了。
　　“做好你该做的事。”语气猛然下降几个音调，阿克尼斯缓缓松开手，将她整个扳过身子，极为强势地迫使她面对自己。从那双漂亮而明亮的黑色眼眸中，仿佛看见了漫无边际的虚无夜空。
　　不知何时，夕阳已经渐渐褪去，尼罗河畔被染得鲜红通明。
　　他最后睨了路嘉一眼，像是想到什么不经意地浅笑了瞬，继而森严肃穆道，“下一次尼罗河汛期来临的时刻，便是赛那•迦森庆贺诞辰的日子。那一天，我要将你亲手赠予于他，正式成为法老的侧室。”
　　什么？
　　路嘉似乎以为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不确定地向对方望去。在法老王诞辰日当天把自己作为侧室送给赛那陛下？
　　他……到底按得什么心？
　　“如此一来，一年内杀掉他，应该不是什么难事。”阿克尼斯浅褐色的眼眸瞥过去，视线阴冷到几欲要灼伤她。漂亮而妖异的侧脸轮廓在傍晚的阳光下更显深邃分明，“看来皇兄目前对你的印象，应是已经停留在‘有点深刻’才对。”
　　路嘉只是抿着嘴，死咬着下唇一声不吭，黑色细软的长发耷拉在肩头，有种别样的美艳。
　　“尽自己一切能力去博得帝王的固宠，否则，”说着，他微微顿了顿，“你会死的很快。”
　　最后一层落日终于掩埋进浓厚的云雾之中，朦胧得美轮美奂。
　　不能动，全身上下肢体酸痛如麻已经无法移动半分。路嘉呆愣地一人站在原地，良久良久，阿克尼斯离开时留下的那瓶解毒剂仍静静地立在原处，投下一排暗暗的阴影。仿佛在给予她生存希望的同时，又狠狠捣开她另一道伤口。
　　下一次尼罗河汛期来临……
　　下一次尼罗河汛期来临……
　　黑色的瞳孔攸地闪过一丝惊愕。
　　恍然了解。原来，离自己成为赛那陛下侧室的日子……
　　只有不足十天了。
　　法老王宫殿偏左侧方，耶鲁王子正殿。
　　“太好了！我终于学会变魔术了！”耶鲁粉嫩的小脸兴奋得五官舒展开来，双手举得高高的，一副得到了糖果吃的模样。
　　路嘉被这小家伙的笑容感染，也敛开笑一边帮他归拢散乱的纸牌一边叮嘱道，“再试一次我看。”
　　“没问题。”小鬼头一把接过路嘉手中的纸牌，短短的手指熟稔洗牌的模样在她看来有些好笑。或许，她会是第一个将纸牌魔术在远古埃及发展成历史的人，不知道真正发明纸牌魔术的大师会作何感想，可千万不要怪罪自己才好。她实在不是故意剽窃的呀……
　　初升的红日从树叶间斑斑驳驳地投射下来，路嘉随性地倚在耶鲁身旁，一大一小影子重叠交合，时不时传来的笑声在内殿上空盘旋，醉了一室暖阳。
　　赛那经过耶鲁的正殿时，里面的对话声便无端端地飘进了这位年轻的法老耳内，莫名就是听得极为真切。
　　“死小鬼，又出错了你还真是笨诶。”明显带着一分愠怒的女声。
　　“谁知道它就不是那个花色嘛！……等一下，你竟敢嫌我笨？我父皇都没有这样说过我！”被责骂的某人立刻不乐意了。
　　“那是因为你那个父皇太宠你，笨死了，重来重来！”
　　“……好吧。”嘟起小嘴，虽然不情愿，但气焰还是被对方打压下去不少。
　　赛那微微勾起唇角，棱角分明的脸庞因为光线的衬托更为耀目，黝黑如墨的眸底越过一丝浅笑，驻足半响，他抬起步子准备迈进大殿。
　　“王……”身后是女官略带怯意的声音。
　　伸手制止了对方欲说的话，赛那将眼神重新放回殿中那两个衬合的身影，漂亮的长眸意味深长地微眯半分，不疾不徐地朝他们走去。
　　“一、二、三……”
　　摊开的纸牌上方出现两张漂亮的脸蛋，大些的是一个拥有黑发黑眸的异族少女，而那个小一些的则长着一双漂亮的墨绿色眼眸，短小的脸颊几乎可以媲美可爱的女童。
　　耶鲁有些失望地皱了皱眉，“到底哪里出错了……”
　　路嘉也蹩了下眉尾，几分疑惑地凑近道，“我看看哦……”
　　“不妨我试一下。”
　　与此同时，纸牌上空凭空出现了第三张脸孔，刚才那句矜淡自若的话语便是拥有这张脸的主人发出的。犹如鬼斧神工的五官深刻而精致，每一笔似乎都是神明最引以为傲的杰作，一双利眸沉如暗海，望不到边际。那惊鸿一瞥，便轻易能够变为每个人心中最曼妙的景致。
　　蓦地，路嘉感到近在咫尺的右侧飘出一股若有似无的莲花清香，那是专属于至高权力的象征……那是属于……
　　接着她原先放松的心又立刻被一双无形的手给揪了起来，哐啷哐啷地敲击着心墙。好在声音比神智先一刻回归原位。
　　“……赛那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