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得》大毛

25、冬雪篇（八）

　　皇甫冬宇抱着雪儿在饭厅享用早膳，当然，以雪儿如今的双手每顿饭只能靠她喂食，而且由于之前被灌下了剧毒，不仅毒哑嗓子，还连带着损坏了食道和胃消化的功能。现在的雪儿，每次用膳都像是上刑场一样，连粥都不能顺利地吞咽，只能喝些汤水，而且不能有丝毫的食物残渣，即使咽喉在最好的状态，也只能一点一点含吞一些米糊，还要不时地喝水顺一顺。

　　可是，无论多么艰难，雪儿总是一脸微笑，皇甫冬宇自是明白他不希望令身边的人担心，也就顺着他的心思，慢慢地喂他，一次一小口，料理膳食的时候也尽可能多些口味，即使因此要少睡还几个时辰也在所不惜。

　　雪儿身子大亏，经常会疲惫不堪，经过一顿饭的折腾，虽然他还是努力保持笑容，可是眼中因为吞咽艰难而闪出的泪光和为了抑制呕吐而紧抿的嘴唇却不容漏看。皇甫冬宇眼睁睁地看着，心中万分疼惜，只恨自己不能代之受过。

　　“雪儿，首座太医制定的疗程今日已经是最后一天了。恢复好的话，雪儿明天就可以简单地说些字眼了，高兴吗？”皇甫冬宇抱着雪儿走在“小飞虹”上，浅笑盈盈地问道。

　　小飞虹原本是苏州园林中极为少见的廊桥，前世的自己在旅游时第一眼就极为喜欢，当初在设计冬雪轩时便根据记忆中大致的印象也模拟了一座。只见朱红色的桥栏倒映在水中，波光粼粼，宛若飞虹，因此而得名。她的岳母恩师还夸赞说：以虹喻桥，用意绝妙。虽然这是她窃取的古人智慧，不过这座连接水面和陆地的廊桥，又能独立地构成了一道以桥为中心的奇特风景线，堪称“冬雪轩”中的经典一景。

　　上官安雪将头舒地枕在冬儿的肩膀上，眯着双眼，感受着迎面吹拂而过的轻风，虽然九月的秋风已经带上了丝丝凉意，却也把喉间的灼热感减缓了许多。

　　听到冬儿的问话，上官安雪微微仰起脸，嘴角上翘的弧度更大了。是啊，明天自己就不再是哑巴了，虽然还是不能长时间说话，不过首座太医说过，可以少量说些简短的词语了。

　　二十五天的疗程对他而言并不漫长，因为从始至终身边都有冬儿的陪伴，即使再疼再痛，他也不曾畏惧过。只是，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却苦了冬儿……

　　每天要赶在天亮之前起床，然后去御花园用整整一个时辰将晨曦的叶露、花露全部采集下来，这样才能保证一天敷疗的质量。每天早膳和午膳之后，各自还要抽出一个时辰来做敷疗，首座太医将各种润喉的药草碾碎后，再与露水混合制成的药饮，为了保证将药效发挥到最好，必须让冬儿将自己含在口中的药汁用浑厚的内力引入咽喉，然后顺着食道而下，并且要在汁液到达胃部之前全部将将药劲吸收。

　　因为润喉的药材多属凉性，甚至位列寒性之物，清晨的露水更有“冰露”之称，所以如今脾胃虚弱的自己无法承受性寒的刺激，自己一次一小瓶的药饮喝下去不过三四口，可是每次运功冬儿都会累得满头大汗。治疗后每次都要趁自己午睡之时，打坐调息，他经常能看到冬儿背着自己喝下又苦又涩的汤药，催生内力，却不顾身体的健康。他口不能言，只能内心担忧，唯有尽力配合治疗，希望早些结束，今天终于到了最后关头。

　　“傻雪儿，高兴的时候记得要笑，等明天你亲口叫我‘冬儿’的时候，咱们再一起喜极而泣吧！”皇甫冬宇问完话，半响都没感觉到雪儿的动作，疑惑地低头，不成想却撞见他湿润的眼角，回忆起这些日子雪儿常常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的举动，心酸不止。

　　说话间，皇甫冬宇抱着雪儿来到了“梧竹幽居”，名为居所，实际上却只是一座亭。之所以选择这里用来当雪儿疗养的场所，是因为这里建筑风格独特，构思巧妙别致，人文景观亦好，自然景观也罢，无不引人入胜，令人浑然忘我，犹如身处仙境一般。这样既可以吸引雪儿的兴致，又可以转移病痛的注意力，可谓是一举两得。

　　此亭背靠长廊，面对广池，旁有梧桐遮荫、翠草生情。亭的绝妙之处还在于四周白墙开了四个圆形洞门，洞环洞、洞套洞，在不同的角度可看到重叠交错的分圈、连圈的奇特景观。四个圆洞门既通透、采光，又形成了四幅“花窗掩映”、“小桥流水”、“湖光山色”、“梧桐清韵”的美丽框景画面，返璞归真。

　　“老臣，参见和硕亲王，见过上官公子。”首座太医正独自欣赏园中的美景，此时见皇甫冬宇抱着上官安雪前来，立即躬身行礼。

　　皇甫冬宇将雪儿稳妥地放在贵妃榻上靠坐好，这才回转过身，亲自搀扶起年逾花甲的老妪，真诚地说道：“首座太医快快请起。虽然皇姐还没有削我爵位的打算，可是在我心里，我早就已经不是什么和硕亲王了。首座太医日日不辞辛苦地为雪儿诊疗配药，说起来，应该是学生给您见礼，以呈谢意才是。”

　　“王爷言重了，万民心目中的和硕亲王永远只有一位！”首座太医医德高尚，从不牵扯宫廷纷争或是朝堂派系，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自有一番庄重的神韵。“至于谢礼，老臣斗胆，素闻王爷烹茶的手艺了得，不知是否有此荣幸，饮几杯清茶呢？”

　　“呵呵——”皇甫冬宇给首座太医赐了座，自己坐在贵妃榻边搂着害羞的雪儿，含笑应诺：“想必这些日子，首座太医天天见这桌上的茶具，背地里流口水了吧。没问题！每次治疗用不完的露水，我都会用来煮茶，首座太医今日可是有口福了，皇姐新赏下来的白露茶，在这白露节气前后正是茶中的极品。”

　　爱喝茶的人都十分青睐“白露茶”，这时候的茶树经过夏季的酷热，白露节气的前后正是它生长的最佳时期。白露茶虽然不像春茶那样鲜嫩，却也不像夏茶那样干涩味苦，反而蕴含着一种独特的清香味，甘醇无比，尤其受老茶客的喜爱。

　　想到这，首座太医笑得眼角的皱纹更深了，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历经风雨，终见彩虹，的确难能可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