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情绪者》葙梫

11、忘却

　　这几天天气不是很好，所以江灿没有带江潮出门。

　　在不出门的日子里，江潮总喜欢坐在窗边和一只不会动的玩具狗玩，看起来应该是中心星域十几年前流行的款式。

　　最近江灿愈发的容易困乏，动辄就在沙发上躺上半天。

　　等睁眼的时候就能看到他那拥有一头美丽淡金发的伴侣正背对着他在流理台前忙碌。

　　江灿觉得很抱歉。

　　要不是他突然生了重病，最近才刚出院，也不至于让他的伴侣在结束了繁忙的工作后，还要为他准备晚餐。

　　江潮见江灿醒了就走过去黏着他，只要江灿醒着，江潮就会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边。

　　江灿觉得他的生活很美满，他于名校毕业后便在D区从事着一些环保方面的工作，在与研究院一次交流中认识了现在的伴侣周则端。

　　他们二人的情绪值匹配度很好，所以就顺理成章地结为伴侣，由于他们都是男性，无法育有后代，于是便在管理处领养了这个生身父母为中心星域而牺牲的孩子。

　　明天就是江潮的入学日，在各类评估下，幼教园的老师们一致认为可以让江潮直接念中班。

　　江灿听到这个消息觉得很开心，因为这样不会让江潮在小班里格格不入。

　　因此，江灿醒来吃完饭后就一直忙来忙去地给江潮收拾东西。

　　检查接送卡，甚至给江潮搭了很多套衣服，最后一个人很激动地在楼上踱步了很久，直到深夜才有些困意。

　　分明是像往常一样，和周则端同床共枕，周则端也像往常一样顺手把他捞进怀里，没有任何不同寻常的地方。

　　可江灿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却感觉心里空荡荡的，像是失去了什么东西一样。

　　江灿安慰自己。

　　每个人有这样的时刻，怀疑所在的世界，怀疑身边的人，怀疑自己。

　　D区是最适宜人类居住的地方。

　　江灿再一次坚定了内心的想法，原因在于他在D区看到了最多的孩子。

　　如果不是足够幸福宜居，又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的新生命降临呢？

　　幼教班的孩子们或哭泣，或喜悦，或故作镇定，父母们或不舍或不耐烦。

　　虽混乱，却各自有各自秩序。

　　父母送完孩子去上班，孩子离开父母去上学，像是有只无名的大手在为所有人摆放位置。

　　江灿将自己有这么多想法归咎为他的特级情绪值。

　　“爸爸，晚上记得要来接我哦。”

　　江潮牵上老师的手走出一段路后，又回头和江灿强调了一遍。

　　“好。”江灿点点头。

　　江潮书包上的粉色和蓝色的瓦瓦挂件随着他的转身好似在跳舞一样。

　　这是前两天瓦瓦乐园开业时赠送的礼品，似乎D区的孩子们都人手一个。

　　江灿应下江潮之后准备步行回家。

　　今天江灿休假，周则端在研究院很忙，除开集体休日都要上工，所以江潮的入学手续全权交由江灿来办理。

　　行走在整洁的街道上，大屏幕锲而不舍地播放着瓦瓦的live。

　　虚拟偶像在D区似乎是一种必需品。

　　会这么说是因为人们上下班的路途之中都能看到虚拟偶像的live，就像是从前在A区必播的星域新闻那样。

　　江灿一开始并不理解这些，后来熟悉了倒也不排斥。

　　瓦瓦不停变换形态，蓝色的是男性瓦瓦，粉色的是女性瓦瓦。

　　似乎遵从着一个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约定。

　　江灿清楚的知道这是一种藏在大家心中的隐性不平衡，这也成为了这个美丽的乌托邦唯一的缺憾。

　　回到家，依旧是很疲惫，江灿睡了个回笼觉。

　　梦里都是流动着的金色液体，他每移动一下都能感受到有人在和他说话，等他尝试回应时却被一道惊雷拉出了梦境。

　　江灿头冒冷汗，喘着粗气，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忘记了。

　　海上实验基地。

　　“实验对象对新记忆适应良好，还需在日常生活方面多加强。”

　　“稳定后远程记录工作可以交由AI来完成，其余的测试还需要则端进行，切记按照测试标准来完成。”

　　“好。”

　　周则端整理着内容，D区在调控下落了雨，他需要及时赶回去，陪同江灿一起去接孩子。

　　“哟，好久不见了，江灿。”

　　当江灿撑伞站在幼教园门口时却遇上一个好像认识他的赫锗星人，他尖尖的耳朵上有一个缺口，像是被野兽撕咬过，右手也上了夹板，裹着白色绷带。

　　江灿看了他一眼，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沉默地打着伞。

　　江灿记得他的同事里没有赫锗星人。

　　“你来接小孩放学吗？我也一样。”

　　“我姐姐的孩子在这里上幼教班，我都成这样了，她还是把我弄来接孩子。”

　　这个人真没有眼色啊，明明别人不想理他，他还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我问她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一个伤员，她却和我说人人平等，她恐怕根本就没有把我当成是个人。”

　　江灿能看出，眼前的这个人虽然在抱怨，实际上却过着令人艳羡的生活。

　　“爸爸！”

　　陈旭升有些疑惑。

　　那天之后，他四下打听过江灿，可那样的人居然已经有孩子了吗。

　　江灿听到江潮熟悉的声音，立马扭过头去，江潮穿了件透明雨衣，正甩了老师的手向他跑来。

　　“我先走了。”

　　江灿终于说出一句话来。

　　陈旭升点点头，看着他们的背影，觉得江灿有些怪异，好像回到了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眼看着江灿走出几步，碰上一个金发的高挑男人，他们亲切地交谈着，紧接着金发男人合住自己的伞，自然地接过江灿的伞。

　　在江灿弯腰抱起孩子时，金发男子的目光穿过人群锁定了陈旭升。

　　分明是对他礼貌地笑了笑，却看得陈旭升有些背脊发凉。

　　三人有说有笑地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江灿偏头问身边的人。

　　“江潮第一天上学，我已经缺席了送他的时刻，接他可不能再缺席了。”周则端笑着说。

　　周则端看见江灿把江潮往上颠了颠，担心累到江灿便说：“我抱一会儿吧。”

　　江潮却紧紧抱着江灿的脖子不愿意下来。

　　“不要，我就要爸爸抱。”

　　“没事，他又不重。”

　　江灿还在想刚刚那个莫名其妙的人，但他不打算告知周则端。

　　也许那个赫锗星人和他最近感受到的那些怪异有所联系。

　　回到家后，周则端像往常一样系起那条红色围裙，开始做饭。

　　江灿坐在客厅看着江潮玩玩具，一切都是那样的理所应当。

　　A区，清洁部。

　　施已经连续几周联系不上江灿了，每次通过阿毛传递信息都显示对方拒绝接收，于是他联系上瓦尔兰特让他找个面生的人跟去D区看看。

　　陈旭升接到总部的联络时正在瓦瓦乐园里排着队，为他外甥女买瓦瓦棉花糖。

　　心中哀嚎着，怎么休假也不让人好好休的陈旭升不动声色地接通了植入耳蜗的加密联络器。

　　听到总部下达的内容时，陈旭升眉头略微一挑。

　　竟然和江灿有关，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