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初七年》观然

20、奇怪

　　裴怀安无奈道：“我让你看得兵书你看过没有？”

　　“看了看了，我都看了!”陆小白连忙道。

　　“你走之后，我都没什么意思，经常在书房里看书呢!”陆小白拍着胸脯说道。

　　裴怀安皱起眉，她真的觉得很熟悉，可却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过，但如果陆小白说不记得，那大约是她真的没见过。

　　“好了，你先回去吧。”裴怀安打算自己安静地想一会儿。

　　陆小白摇头，“我陪王爷一起想吧。”

　　裴怀安抬头打量着陆小白，见她一副谄媚的样子，无奈道：“说吧，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

　　“王爷真是个大好人!”陆小白贴着裴怀安，轻声道：“听说清风楼打听消息十分厉害，王爷就帮我找找那位姑娘呗。”

　　“小白，”裴怀安叹了口气，“我说过，找不到的。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清风楼再厉害，想要找人也需要信息，你既不知那人的名姓，也不知那人的籍贯，更不知那人的样貌，叫人从何找起？”

　　陆小白露出颓然之色，“好吧。”

　　裴怀安见她这副样子，有些不忍，却实在不知如何帮她。

　　陆小白六岁时偷偷跑出城玩迷了路，差点跑进深山，被一个姑娘遇见送回了城中，她一直想找到那时的那位姑娘，可是那时年纪小，又被吓坏了，什么都没记住，也是从那时起，她开始过目不忘。

　　“不打扰王爷了。”陆小白敷衍地做了个揖，抬腿就往外走。

　　林絮开门撞见了一幕，笑道：“这是怎么了？”

　　陆小白随口胡说八道，“王爷纳了妾，我却无人红袖添香，寂寞了，絮姐，我急着回去哭，你莫怪。”

　　林絮哭笑不得地看着陆小白晃悠着出去，问裴怀安，“小白这是怎么了？”

　　“又让我帮她找那位姑娘，我说没办法，她又不开心了。”裴怀安无奈道，“可是房间收拾好了？”

　　林絮点点头，“这几天赶路都没有好好休息，回去睡会儿吧。小白还惦记着那位姑娘呢？”

　　“是啊……”裴怀安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我这就回去休息，姐姐也早点睡吧，若是夜里辽军偷袭，姐姐也不必起身。”

　　林絮哦了一声，也没说好不好。

　　北境不朽军本就是大周最强大的军队，现在裴怀安回来了，将士们更是心智坚定，对于夜里可能出现的偷袭毫不畏惧。

　　反倒是裴怀安有些难眠。

　　也不知是对辽国的大长公主太陌生，让她太过忧虑，还是因为突然离开了京都，隔壁的府邸住着的不再是长宁。

　　裴怀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明明身体已经很疲惫，却还是睡不着。

　　于是她起身，翻出长宁送她的那幅画来。

　　那幅《猛虎踏雪图》。

　　她左看右看，把卧房正中原本挂着的那幅字取了下来，把画挂上。

　　若是腓腓在这儿，跑到雪里去玩，应当比这画里更加可爱。

　　长宁见了，应该也会觉得有趣可爱吧，裴怀安心想。

　　京都先前的几场雪实在太小，还不等堆在地上就化了，裴怀安迟迟没有等到腓腓踏雪的样子，还觉得遗憾。

　　现下，北境的雪足够大，却没有腓腓和长宁在身旁，更加遗憾了。

　　裴怀安把门窗关得更紧些，在京都呆久了，北境似乎更冷了。

　　而她刚关紧了门，就听见有人的敲门声。

　　打开门一看，原来是林絮，她也没有睡。

　　“姐姐怎么还没睡？”裴怀安有些奇怪。

　　虽然不是很明白，但她能感觉的，林絮应当是很高兴回北境的，不至于如她一般辗转难眠。

　　林絮道，“看了会儿书，一时忘了时辰，正要睡，就见你屋里灯忽然亮了，于是过来看看。”

　　“什么书这样有趣？”裴怀安笑，“我只是有些睡不着。”

　　林絮弯了弯唇角，“不让我进去吗？”

　　裴怀安这才反应过来，林絮肩头已经落了一层雪，连忙侧身让林絮进了房间。

　　林絮脱了披风，轻抖了几下，裴怀安拿来一条手帕给她擦去头上的雪水。

　　“可是担心夜里发生什么？”林絮一边擦一边问。

　　裴怀安正想点头，林絮又道，“还是离开京都不开心？”

　　裴怀安愣了一下，笑笑，“也许都是，说不清。”

　　“怀安，你，不喜欢北境吗？”林絮犹豫道。

　　裴怀安摇头，“北境也很好。”

　　只是，北境没有长宁。

　　“我很喜欢北境。”林絮低头看着炉火。

　　裴怀安不由追问，“为何？”

　　林絮眨了眨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就像现在这样，就很好。”

　　没有别人，就只有她和裴怀安，她们两个围着炉火，想说什么，就说些什么，不想说，就一起安静地坐着，也不会尴尬。

　　就像……两个注定在一起很久的人，可以肆无忌惮的在沉默中浪费时间。

　　“现在这样？”裴怀安露出些许疑惑。

　　林絮在心中叹了口气，提了提唇角，“现在这样，风雪不停，虽然冷冽，却也美丽。”

　　裴怀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都没了睡意，就这样守着炉火，断断续续地聊了一夜。

　　这一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预计的辽军的骚扰，更没有辽军疯狂的进攻。

　　一夜未停风雪的确为攻城增加了难度，可辽国人习惯了风雪，过去也未曾因为风雪束手束脚过。

　　裴怀安心中猜测，辽军大约是猜到她回来了，才会突然有所改变。

　　除此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别的理由。

　　辽国的这位大长公主，似乎很不一般，裴怀安感到有些棘手。

　　如果她的猜测是对的，意味着这位公主将周国信息传递，她收到消息后反应、出发、赶路的时间都猜得差不多了。意味这是一个细心聪明还很大胆的主将。

　　偏偏这位公主还是辽国小皇帝如今唯一的依靠，再想故技重施将她换掉是不可能的了。

　　而从陆小白他们口中得知，这位公主没有在驻地外露过面，行事谨慎，很难暗中除掉。

　　裴怀安一边翻着看过的兵书，一边反复思考着。

　　“怀安，”林絮推门进来，“改将军来了，现下人都齐了。”

　　裴怀安收起书，“好，我这就过去。姐姐，你一夜未眠先前睡会儿吧。”

　　林絮笑着点了点头。

　　裴怀安起身去参议室，刚进门，改矩率先起身，“王爷，我来迟了，刚有鹰卫传来消息，淌冰河已经冻实了。”

　　这个时候，这算得上是雪上加霜。

　　裴怀安皱了皱眉抬手让改矩坐下。

　　对于昨夜的平静，大家的想法都和裴怀安差不多。

　　而如今淌冰河彻底结冰，辽军进退自如，大家也都觉得辽军接下来会大举进攻。

　　众人只能继续严阵以待，不敢因一夜的平静掉以轻心。

　　入夜，起先还没什么声音，等到众人以为又会是一夜太平时，哨兵传报说辽军靠近了。

　　不多时，拥雪关一片火光。

　　辽军用投石器将大量浸了火油的松木点燃后投入城内，落在雪上的木头仍能顽强地燃烧许久。

　　有些火木落到了易燃的地方，就不得不迅速灭火以免造成过大的损失。值守的士兵不能随意离开更不敢松懈，就只能由其他本该休息的士兵去做这件事。以至于虽然应对及时，没有造成太大的危害，但还是闹了几乎所有将士一夜不得安宁。

　　第二天一早，一夜未眠的众人清楚的知道士兵们的疲倦，正防备着辽军趁机攻城，就听见鹰卫传来消息说辽军退了。

　　传话的鹰卫站在裴怀安等人面前，难掩面上喜悦。

　　陆小白困得不停打哈欠，闻言一脸懵怔，没太反应过来，“退了几公里？”

　　鹰卫笑道：“辽军已经退回淌冰河北了，而且现在还在后退。”

　　这消息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像昨夜闹了一夜，就只是为了今天安静地后退。

　　裴怀安莫名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进攻似乎到此为止了。

　　虽然这样想，但裴怀安还是没有让士兵们松懈。

　　最终果然如裴怀安所想，一连三日，辽军都没有动作，不仅没有要继续进攻的打算，还一路退回了先前云翰领兵时驻扎的位置安顿下来。

　　其后十余天，皆无动静。

　　裴怀安和众将士猜测着这位敌国公主的动向时，自辽都传来消息，那位大长公主早就带着几位将军回辽都论功行赏了!

　　这位公主打得算是不错，可论功行赏？

　　裴怀安看着报上来的损失，辽军的“功绩”大约是带走了两个村落，共三十八户人家的冬季存粮。

　　裴怀安有些沉默。

　　陆小白则直言，“她这也好意思回去讨赏？”然后被陆直方拍了后脑勺。

　　陆直方气道：“突然袭击致我军退守拥雪关，她自然有资格回去吹嘘。”

　　“不过我们确实没有太大损失，现在辽军退了，淌冰河南的土地也都可以拿回来了。”改矩道。

　　太奇怪了，裴怀安心想。

　　这位敌国的公主，到底想做什么呢？

　　大家也有这样的疑问。

　　陆小白摸了摸下巴，“她是不是想要什么东西不好直接拿，来立个功让小皇帝转手送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