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有仙人》来追

1、再见

　　人间界 落域
　　此时正值酉时末，天边红日逐渐下落，直奔海岸。落域中心妖魔横行，常人根本不会往里面去，可偏偏就是有人喜欢反着来。
　　凌玄意识消散前，模糊看见远处缓缓走来一人，白衣白扇，身边伴着一个小童子……他该不会真的是来给我送终的吧，想到这儿，凌玄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而远处的公玉仪嘴里哼着小曲儿，摇着手里的扇子走近了……转了个身，立马要走远。可惜为时已晚，小童子抓住他的衣摆，惊呼道：“大人！又是那个凌、啊！”公玉仪被他喊的头疼，啧一声一扇子打上了那小童子的头顶：“我看见了，你家大人眼还没瞎。”
　　公玉仪无奈走到凌玄身边蹲下，看着他因痛苦而皱着的眉头，平时不是挺能忍吗？这次又是谁，能把他伤成这样？出神之际，小童子再次把他叫回魂：“大人，先把他带回去吧？”公玉仪叹了口气，真是欠他的。
　　大手一挥，三人再次站稳便已在公玉仪的小院里了。把人扶上床榻，手中结印，他这救命的术法也是跟别人学的，百年来没使过几次，全用在了凌玄的身上，倒是让他用的越发熟练了。看着床上的人面色转好，公玉仪手上动作慢慢停下，待到体内灵力归于平稳，吐出一口浊气。他面色复杂，盯着床上昏迷的人，又好像是在想着别的，倒也真是巧得很，这已经是公玉仪第八次捡到凌玄了，妖界、魔域，甚至是三万年前大战后已经被封印的灵山附近，这次又是人间界。真不知道是该说声巧还是得赶紧收拾东西跑路。
　　公玉仪站在那胡思乱想了半晌，抬脚走了出去。他走到院中又停下，施法将这庭院换了个模样，唤来小童子：“等人醒了之后，便如同之前几次，给他服下药然后将人送出去罢。”小童子颔首称是。
　　他悠哉悠哉走回自己的房间，随后将房门锁上，头用那被褥一蒙，便睡了过去。救人也是很累的好吧？
　　公玉仪将自己直直埋到了次日巳时才爬起来。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双眼发直，喃喃道：“为什么一定要醒呢？人为什么就不能睡一辈子呢……”坐在床边发了好大一会儿癔症，才半死不活的从床上爬起来。焚香沐浴，正衣冠，再次走出房门，又是位翩翩公子。
　　只是翩翩公子刚出了门，转头就想把脚缩回去。“不过来聊聊吗？”逃避失败，公子再次出了门。
　　公玉仪看向院子里的人，伤好的差不多只是面色不太好的凌玄，以及站在他旁边搞砸了事一脸心虚的小童子。公玉仪暗骂一声，整好衣襟，笑着走向了凌玄。两人上次坐在一起已是上次的事情了。
　　公玉仪伸手给各自倒了杯茶：“怎么样，伤还好吗？”二人都闭口不提公玉仪让小童子给凌玄喂药，打算重复之前的步骤让凌玄忘掉被人捡回来这一遭的事。面色如常，谈笑风生。任谁看了不说一句“难得知己”。凌玄看着公玉仪的笑容，没有立即回话，而是垂眸喝茶才说：“无碍，只是暂时之间不能妄用灵力。”
　　公玉仪点点头，这是正常的，三五日便能恢复好。二人再次无话，寂静的氛围蔓延开来。他不由得攥紧了手指，他们居然已经到了这种无话可说的地步。也是，百年过去，谁还记得谁？而凌玄还愿意坐下与他说上两句，已是难得。
　　正在二人尴尬之时，凌玄突然闷哼一声，神色极为痛苦，可就那一瞬，便已恢复正常。公玉仪也顾不得什么久不久别的尴尬，伸手便想去探查他的神识，却被他挡住。凌玄缓了一下说：“没什么大事，只是伤口有些疼，不小心没忍住。”公玉仪稍稍放下心来。提及凌玄的伤，不由得开口询问：“你这又是怎么回事？伤成这个样子？”
　　凌玄也没有藏着掖着，索性说了出来：“我原本是为了斩杀几只在玉山附近作恶的妖魔，没想到那儿沉睡着一只修为高的，一时不察，让他从背后偷袭了。但也没关系，我已经把它杀了。”公玉仪听了这话也没有过多反应：“如此。”
　　“嗯。”
　　公玉仪点点头没再多问，看向他，语气平常：“既是如此，那你任务完成，也该回去了吧？”那人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只是长时间的沉默。过了一会终于开口：“嗯。”公玉仪再次点头，好像除了点头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
　　长久的沉默之后，凌玄起身向外走去，身后传来一句话：“我终究不是医者，那救人的术法也是半路学来的，你回去之后寻桑玉看看，他的医术要比我高明许多。”凌玄应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身后一直看着他的公玉仪。
　　公玉仪就那么坐在树下，一直看着凌玄离开的方向，从巳时初看到未时末，再到申时、亥时。就那么看上了整整一日，从头没有起过身，没有一点变化。如同从前的七次，如同过去的百年。直到小童子战战兢兢地过来喊他，他才回过神来慢慢的走回屋里去。
　　走到房门口时，他停了下来，看向虚空中的一处，手指一勾，将那不速之客抹杀个干净。他眼底不复与凌玄谈话时的温和，只剩下了冷漠与烦躁：“偏生要在我烦心的时候过来寻死。”这一次，他活生生把自己埋了三日。
　　待他再次走出房门时，阳光大好，春暖花开，鸟叫的都比往日好听了些许。除了蹲在他脚边的那一团。“那一团”抬起头来看着公玉仪：“大人，咱们还出去吗？”经他这么一提醒，公玉仪好歹是想起了自己上次出门的目的——还债。
　　公玉仪想到这，两眼一黑便要向后倒去，可惜没倒下去，他的小童子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撑住了他。他不禁感动，扶住了小童子并顺带着给他后脑勺一巴掌。真的是，没事提醒他这茬干吗？公玉仪瞬间觉得这天儿也不好了，鸟叫的也难听了起来。可惜，债多压身，不得不还呐。只好捞起那小童子向外走去。
　　他的府邸落在人间界的南临国的商城，据说万年之前的神君便在此地住过一段时间，乃至这商城也变成了一块风水宝地。各路生意做的那是风生水起，各路英雄豪杰云集此地，民熙物阜。
　　而公玉仪欠的债的债主便是商城菩芥馆的馆主，他之前为了救人从人家那拿了不少东西，作为报酬，他得去落域深处寻来馆主想要的东西。结果上次去的时候出了点意外，东西没寻到，倒是捡了个人回来。
　　思及此处，公玉仪暗自摇头，他这一天天，造的什么孽啊。一大一小在街上慢悠悠的晃着，左瞧瞧右看看，说来也怪，明明在此处住了将近百年，两人愣是还没把这看腻。对于此事，小童子不免怀疑是因为他家大人三天里面有五天都在睡觉。唉，小童子默默叹气，于是便出现了两人各自摇头叹气的景象。
　　就这么晃荡了一个多时辰，两人终于走到了地方。公玉仪大手一挥：“去吧，发挥你作用的时候到了。”小童子一愣，四处看了一圈，最后手指指向自己：“我吗？”公玉仪理所当然的点头：“对啊，不然是我吗？”小童子一时无言，竟想不出能反驳他的话语，只能一边在心里骂娘一边去寻那菩芥馆馆主要的灵材。
　　落域之所以被叫做落域，便是因为这地方长年都是一幅落日时分的景象，橙红色的光晖将那草木都染上了一抹红。看不到顶端的树木犹如华盖造出大片阴影。小童子眼都快瞪瞎了，可那馆主要的是灵材，他的修为还不能探测到那灵材的去处。于是，他又在心里把某人骂了一顿。
　　正当他在心里骂的欢快时，突觉背后一片阴凉，激的他后背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疙瘩。冷汗都快下来了，当他打算鼓起勇气回头看上一眼时，一只温暖干燥的手笼罩在他头上，遮住了他的眼睛：“不过是躲了片刻的懒，你怎的就给我找来了麻烦？”
　　听到这声音，小童子再也顾不上骂娘，抱住了公玉仪的大腿：“大人！”“在呢。你先进去躲会，回家了再把你放出来。”公玉仪手下一扫，将人收入了袖中。这时才有空去看一眼那吓到他家孩子的东西。
　　他双手拢袖，好整以暇地看向那人：“不知姑娘有何贵干？想必是什么要紧事，不然也不至于吓到我这小童子。”
　　站在他对面的，是个一袭艳红嫁衣头戴金冠的美嫁娘。只是，那腹部的一道血淋淋的伤疤让人注意不到她的旁处，身上的斑点也彰显了她死去已久的事实。
　　公玉仪看着那满眼怨恨、已无法正常交流的女子，暗自摇头叹息，看这样子只怕又是个冤魂，还是个怨气不小的冤魂。罢了罢了，只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渡她一渡。
　　只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一阵异香传来，公玉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在倒下之前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你这姑娘，好好的，怎么还搞偷袭呢？”随即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
　　“嗒、嗒、嗒”
　　“哈哈哈”
　　“他怎么还不醒啊？那个都醒好久了。”
　　“嘻嘻”
　　“哎呀，我都快等不及了，能不能现在就拜呀？”
　　“不行，姐姐说了，得等他们醒了才可以。”
　　“烦死了，这次可得先给我，我都等了好久了。”
　　“不行，得给我！”
　　“我的！”
　　……
　　吵死了，干嘛呢这是？公玉仪恍惚之间听到了一阵刺耳的吵闹声，想睁开眼看看头却晕晕沉沉的，灵力也是使不出来。他想叫小童子出去看看，却猛然想起了什么，霎时间睁开了眼，却对上了另一双冰冷的眼眸。
　　凌玄：“……”
　　公玉仪：“……”
　　好巧啊，又见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