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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   “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穿着带帽卫衣的黑发女人单手撑着栏杆一跃,往前面跑的同时不忘扒拉一下旁边堆积的闲置物,听到身后哗啦啦的金属撞击声和咒骂的人语,才心满意足地拐弯,抬手压了压有些松动的耳机,“波本,你说句话啊!”

      “快结束了。”刚刚单方面切断了联络的人终于又在频道里说话了,“两百米后往左跑。”

      “明白。”

      几十秒后,一道暗影闪进了右边的科室。

      耳朵贴着门板,读秒,敞开的窗户送进凉风,拂过耳后时让她下意识地一激灵,像是被水滋了的猫儿一样抖了一下。

      好在来路静悄悄的,直到她因为剧烈运动而加速心跳慢慢平复下来,感知上也没有出现什么危险预警。

      很好,警报解除。

      黑发女人蹭着门蹲下,把堆在腹前碍事的衣摆往下一拉,再次打开通讯频,认真地说:“波本,你又坑我。”

      远在另一栋楼的金发男人看着笔记本电脑上那个闪烁的红点,有些五味杂陈:“……潘诺,你想多了。”

      他们这是第三次一起搭档着做任务。

      第一次见面是在立川市的昭和纪念公园。据说组织给他安排了副手,他来到约定的地点,连标记好的角度都分毫不错,刚站定他就若有所觉地抬头,眼前人影一晃——是有人从树上跳下来,连带着叶片簌簌地落了他一身,而那人自来熟地上来帮他拍掉,略带歉意地说:“初次见面,真是不好意思啊……我是友川明。”

      话音刚落,他就抬手把她刚塞进自己后领的窃听器掏出来,指尖用力,捏碎,笑着说:“波本。”

      第二次是在枪/林弹雨的地下车库,刚拿到代号的潘诺一边心疼着作掩体的轿车一边毫不迟疑地往轮胎上射.洞,还有余力大喊:“我要回去烧香!”

      “为什么总是我?”

      友川明觉得自己倒霉得很,好几回的任务都有正方的势力插手。

      “能力有限吧。”

      安室透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觉得她不简单:从小就接触组织,做过不少外围成员的工作,也经常给代号人员打下手,自己却温温吞吞不急着冒头,所以拿到代号的时间甚至比他还晚一些——一看就是警方眼里性价比极高的那个功绩。

      却屡屡虎口脱险。

      哪怕警方的安排不是围剿之势,她能全身而退,实力也自然不可小觑。

      就像这回,哪怕在他的刻意误导下,她也依旧下意识地挑选了一个好位置,进可攻退可守,有很大的操作空间,本该是当下情况最优解。

      但是……

      安室透心情复杂地想着,他真的没打算抓她。

      这么急着给刚认识的组织成员添堵,难道是嫌自己的卧底生涯太长了吗?

      猫在门口的友川明背后一凛,衣服一扯就地一滚,爬起来薅了一把沙发边的发财树,手腕一抖。

      埋伏的人有所准备,见势不对就侧身一避,她便借机蹿到门边,搭上把手,把门一推,跑了。

      好险。如果她没听错的话,刚刚窗外是有人在往房间里爬吧?是在玩丧尸围城吗?这里的水管那么结实的吗?

      脑子里杂七杂八地想着,顶着一口气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指缝间夹着的扁绿叶片像被绑在电扇边的丝带般无助地抖动。

      这拐来拐去的,友川明都累了,听见去路上似乎有声响,一咬牙,又闪进了右侧的屋里。

      …她想给自己点一首《yesterday once more》。

      这怎么也有人啊?

      她决定开始讨厌“右边”了。

      友川明反应极快地矮身下潜,上步蓄力,刚要动作,却听见一声压低的:“是我。”

      谁?

      对方的突然逼近让友川明不得不转换姿势,脚尖外摆身体回转,抬起右腿时觉得多犹豫这一秒她都拿不到这代号。

      来者大概没想到她骤然发难,防备不够,但躲闪的同时侧身以左腿扫踢,友川明只觉得左腿后侧一痛,膝盖一弯,几欲扑倒的时候对方却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她不擅长体术,但干他们这行的不忌“耍赖”,一不做二不休,友川明反手拽住了那人内侧的袖子,由着自己下坠的重力猛拉,再曲腿去勾他膝盖。

      借着拉进的距离和一点青灰光影,友川明看清了来者的脸。

      深色短发,微微上挑的猫眼,暗夜模糊了瞳色,但她记得那抹蓝像是萨瓦特斯身后的壁色。

      黑发男人一踉跄,身上挂个人还能将将稳住,终于上道地自报家门:“苏格兰。”

      夜色还融掉了他的胡茬,倒显得一张脸比初见时稚嫩了。

      友川明放手,将抵着他左肩的叶片转入掌心,再松了劲儿从他身上跌下来,龇牙咧嘴地原地蹦了一下。

      这人踢得可真实在。友川明忍住不去揉那块地方。

      不用看都知道要青了。

      她刚要说话,又突然顿住,这点功夫间,廊道中杂乱的脚步声已然逼近,苏格兰抬手将食指竖在唇边示意她噤声,在友川明谨慎的目光下往自己的右前方迈了一步,没关上的门从缝里送进一道长而亮的光,实实地落在他的鞋边。

      这是做好打斗的准备了。

      她看着他的侧脸,歪了歪头,突然伸手去摸他下颌。

      感受到掌下肌肉的一瞬绷紧,黑发女人也不慌,指尖从下巴一路蹭到耳后,确认了这人不是假冒的,还抽空拍了拍他的胳膊:“good boy.”

      苏格兰不知道这算不算恶趣味,但这是他头一次和她搭档。

      *

      “不用药品,不见枪响,”萨克用拇指和食指捻了个缝,比划给他看,“就一片叶子,能割喉。”

      有意无意地打探着消息的苏格兰配合地说:“这么厉害吗?”

      “是邪门。”萨克吸了口烟,呼出的白雾把人影磨得半旧不新,“我去看过,手法很利落,摸不出源头。”

      他说的摸不出源头,是指武器的源头。

      萨克在霓虹境内十几年,专和武器打交道。组织里的人杂,从外围到高层,刀枪剑棍用什么的都有,他七七八八的都交流过,什么样式的武器搞出什么样式的动静,他再清楚不过,人往现场一站能像半个法医。

      如果从武器本身出发的话,比如枪吧,不同枪膛出来的子弹都是不一样的,这些差异独特如瞳纹,他倒卖前总得验货,但偶尔有人拿着弹头来问他,萨克端详个那么几十秒,还得说一句:“不认识。”

      做生意该精就精,该糊涂得糊涂,他可是有代号的成员,只是喜欢做这些而已,又不单单是给组织供货的贩子。

      但潘诺闹出的动静,他是真认不出来。

      刚巧这年轻人打听上门了,他也顺水推舟,从裤子口袋摸出一个透明的自封袋,里面兜着些扁而碎的物件,在昏暗的灯光下难以辨认。

      苏格兰接过来,轻轻地铺在桌上,用手机屏幕那点亮光照着。

      那点东西碰到桌面根本没有声响,事实证明也该如此。

      干瘪破碎的残叶被封在小小的透明袋子里,搅和着浓黑的血迹。

      萨克耸了耸肩,“这不怪我,本来就脆得很,鬼知道她怎么搞的。”

      反正一捏就碎,揣兜里不过是碎得更彻底了而已。

      “这是枫叶吗?”有带锯齿状的小尖。

      如果友川明知道的话,一定会反驳他:这明明是鸡爪槭。

      但现下的她并不知道,眼看着苏格兰极有耐心地守着门不动,她也从善如流地抱着臂,等门口的危机有惊无险地过去,才吐了口浊气,小跑到鱼缸边用手拨了拨,又把掌心压在一边的盆栽里。

      还好,还能救。

      她把盆里的苔藓抠开,蹭了蹭下面的软土。

      掌中倒卵状的叶片跟着她东奔西跑,被攥得发皱、断裂,眼下浸了水,沾了土,又一点点细密地长了回去。

      宛若新生。

      “接应到了。”苏格兰的声音响起,大概是在和波本说话,“任务结束。”

      友川明用指尖摸了摸光滑的叶面,默数三秒。

      没有接近,没有催促,身后的男人依旧站在原地,和远在别处的搭档交流情报。

      也许连目光都不在她身上。

      屋外的月光铺在窗沿,像是塑封膜一样反着光。

      苏格兰的目光虚虚地落在她身上,耳边响起的是幼驯染的声音:“很奇怪对吧。”

      是很奇怪。

      站在盆栽前的女人因为跑动而松散的头发有几缕落在卫衣的兜帽里,但大部分仍团成了个丸子用皮筋圈着,动起来颤巍巍的,低下头时露出一截光洁的后颈,细绞着双股红绳绕在上面。

      她突然转身,苏格兰也抬起眼,不躲不避地和她对视。

      黑发女人敲了敲自己的耳机,说:“怎么不开公共频道?”

      “不是你要屏蔽我吗?”波本的声音适时地出现。

      友川明感觉有些牙痒痒,“谁叫和你一起总没有好事。”

      这个波本怪得很,平时找不到人,她一倒霉,比谁都殷勤。

      “真是抱歉了啊。”对面的人敷衍着,“现在可以撤退了。”

      这也是句废话。

      友川明从内兜里掏出U盘,丢给了苏格兰,“你们熟,你们玩。”

      黑发男人抬手接住,笼在掌心,虽然是笑着,但总觉得疏离:“其实不是很熟。”

      只不过波本专攻情报,总会有力不能及的时候,刚拿到代号那会儿没有熟人,跟组织申调帮手,行动组里的人就他有空,两个人就这样认识了。

      他们对外都这么说。

      不过波本讲得更真一些,还会透露出是他特意盯准了苏格兰的空档。

      “看着顺眼。”他这样说。

      “看不顺眼。”潘诺这样说。

      潘诺和波本是前后脚拿的代号,当然,说是前后脚也不合适,毕竟隔了半年,只不过组织里出代号成员的频次低,才显得时间近。

      他们才搭档了几次,气场不合的消息就在组织里飞似的传开了。

      萨克说,小姑娘脾气挺好,爱笑,见了琴酒都笑得出来,就是跟波本龇牙。

      梅斯卡尔说,潘诺能力强,很好说话,没事不要逗她,会当真。

      基安蒂说,还行。

      苏格兰自动过滤了“不像谁谁谁那个哔哔哔脾气”这类听了容易引发械斗的话。

      总之,只要潘诺没有什么大错,组织里的人总会偏向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女孩儿。

      连朗姆知道波本喊他来辅助任务后,都通过卡杜传达了一句:“注意分寸。”

      什么分寸?

      苏格兰甚至有些恍惚。

      难道是怕他们二对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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