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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山海镜】以棋作探,对坐而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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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青云一愣,抬起眼,放下手中的剪子,浅笑道:“没什么,初棠在说苍岩雪山殿主的事,我以前在其座下当过谋士。”
祝愿年听进心里,了然地点了点头:“没想到师父的经历这么丰富。”说着便走到亭下。
初棠见蔺青云圆了回来,松了口气,关心道:“你醒啦!阿年。”她将手一翻,变出一盒糕点,“我和珏意从外面带来的,你尝尝。”
祝愿年嫣然一笑,道:“好呀。”她取出一块糕点,边吃边看向蔺青云面前淡雅的蓝白花束,她走上前,将手放到花上,那花盈出淡淡的亮粉绕在她手旁,她笑意更深:“小飞燕。”
蔺青云道:“是,很清新很灵动的花。”祝愿年抬眼看他,道:“师父,你何时喜欢养花了。”
蔺青云眼中闪过一丝怔然,全都落入几人眼中,初棠和珏意笑着对视一眼,开口道:“以前公子从来不养花,如今倒会赏花了。”
蔺青云微微侧头,避开祝愿年的目光,道:“我不太懂花,评价也是浮于表面——我去做饭,你们先休息吧。”
见他走开,初棠喊道:“公子,我给您打下手。”她看向珏意,道:“珏意,你照顾好阿年啊。”见珏意点头,她满意一笑,便追了过去。
珏意见祝愿年还盯着桌上的花,问道:“祝小姐,怎么了?”
“我没事……”祝愿年摇头,忽然问道:“珏意,我那日听说,师父有一个妹妹,可他以前从未提过,我转遍了山海镜,也没看到他妹妹的房间,她似乎……没来过这。”
珏意点头道:“蔺小姐确实没有来过。”
祝愿年眼中有些疑惑,道:“为何?”
“他们向来生疏,我在公子身边待了这么久,二人每次交谈,不过寥寥几字。”
“……那师父还有其他家人吗?”
珏意沉默片刻,道:“没,他的家人在他小时候就去世了,因为意外。”
“……。”祝愿年沉默片刻,疑惑更深:“怎么会呢?只留两兄妹相依为命,感情应很好才对。”
珏意摇头:“具体的原因,我和初棠也不了解,但事实确是如此,公子他心性淡漠,和蔺小姐在一起时总是寡言少语,也从不主动寻蔺小姐,所以蔺小姐后来也很少来与公子相处了……或许公子并不喜欢这个妹妹吧。”
“不会。”
祝愿年出言反驳,然后沉思片刻,摇头道,“那日师父告诉我,说他妹妹温柔,漂亮,如果不喜欢,不会这样形容的。何况亲生妹妹,怎么会不喜欢呢……”说到这,她便想到祝秋明,不禁神色哀伤。
珏意闻言一愣,目色柔和了些,道:“祝小姐说的或许没错。我如今也觉得,公子并不是大家想的那样。”
祝愿年忽然抬头,道:“昨日师父给我过了生辰,那师父的生辰是多久?”
珏意闻言,低头思索了须臾,然后道:“快了,公子生辰,就在八月十五,中秋之时。不过他没有过生辰的习惯,以前我和初棠给他庆贺过几次,但他兴致不高,给我们说以后不必折腾,后来就也慢慢没有过了。”
祝愿年轻轻咬着手指,道:“那时,你们,能请蔺小姐过来吗?”
珏意一愣,然后笑道:“应该可以,毕竟蔺小姐也一直想与公子亲近。”
祝愿年看向庖厨的方向,舒了口气,道:“不过,还是得探探师父的意思。”
这天之后的数日,蔺青云每日都会事先提点祝愿年几句,接着便闭门不出,祝愿年始终没找到由头与蔺青云交谈。
这日,四人一同吃饭时,祝愿年见几人吃的差不多了,忽然恭敬地开口道:“师父,我前日见您书房中有一副棋盘,做工甚佳。”
蔺青云闻言停下手中的筷子,微一挑眉:“那是我曾与你爷爷对弈留下的,是想试试?”
祝愿年眼中闪过惊讶,随即抿嘴道:“我不会……而且这几日您都在屋里休息,若是您觉得累——”
蔺青云开口打断道:“说你想不想就好,不必考虑其他。”
祝愿年一笑,不再掩饰:“我确实,想试试。”
蔺青云点头:“好,今日午后来书房,我教你。”
初棠在旁笑道:“公子棋艺超群,对弈之道,无人能出其右,可不是谁都教的,阿年你可得好好学。”
祝愿年笑意更甚:“好!”
蔺青云将棋盘棋子置于桌上,祝愿年这才好好端详了一番,这紫竹棋盘色泽光亮剔透,玉棋子饱满沁凉,着色明丽,打磨光滑,应是上好的玉石所造。
蔺青云拈起一枚棋子,指节修长白皙,祝愿年站在他身侧,目光却忍不住跟随那只手。
蔺青云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一黑一白,一招一式,皆有章法,亦有变数。可能明白?”
祝愿年本就出神,闻言有些发懵:“我……”
蔺青云直直看向她的眼睛,眼底有些深究的意味:“你走神了。若我没记错,围棋的基本规则,你应当是知道的。”
祝愿年有些心虚,应道:“嗯,先前下过,不过只是消遣。”她又回忆了一下蔺青云方才的话,思忖一二后,道:“那些基本的规则,便是章法么?”
蔺青云微微一笑,落下第一颗黑子:“没错,那些规则与所谓技巧,便是章法,而变数,在于人心。围棋之道,本质是一场博弈,却不仅于此。”
祝愿年闻言面露疑色:“不仅于此?围棋不就是对弈吗?难不成还有别的说法?”
“对弈之中,亦能看见自己。既要争得先手,把握机遇,又要着眼大局,不动声色,遇到逆境更要沉稳应对,不乱于心,才能扭转乾坤。”
祝愿年静静听着,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眼中有些茫然。
蔺青云捻起一颗白子,放到祝愿年手上,道:“纸上谈兵,终是不深刻的。不如亲自试试?”
祝愿年点点头,注视着眼位上的那颗黑子,她抬手,也落下一子。
二人就这样对立而坐,下起了棋,期间祝愿年时而下手神速,时而思索良久,分明未动分毫,额头却不自觉冒汗。蔺青云则全程云淡风轻,神态从容。
祝愿年万分焦灼之时,抬眼瞥见蔺青云神色,望着棋盘上散落的棋子,她微微叹气,将手中的白子丢回棋奁中。
“我输了,师父,您还刻意留我好几命。”
蔺青云见她泄气,忍不住唇角微勾,道:“至少能看出来,还是很有天分的。你的下法过于激进,心思都写在脸上了。”说着,蔺青云轻轻敲了下祝愿年的脑袋。
祝愿年扶额道:“我先前完全没看出您这巧妙安排,刚刚才想明白。您这棋乍一看杂乱,实则全是陷阱。”
“多练多看,就不会这么容易被牵着走了。”
“师父说的是。”祝愿年看着眼前这盘棋,忽然道:“师父这棋,是和爷爷学的?”
“不是,是以前在家中习得的。”
祝愿年又问:“和您父亲吗?”
“和家仆。”蔺青云原本盯着桌上的棋盘,答到这忽然抬起了头:“你今日同我说话,怎地如此规矩?”
祝愿年闻言一愣,身子往前靠了靠,抿唇道:“这样不好吗?师父不是希望我规矩点吗?”
蔺青云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好,不过有些刻意了。”
祝愿年闻言脸上止不住发烫,低头反复揉捏着手中一枚白子,小声道:“那还是算了,我学不来。”
“学不来的便不学,”蔺青云眼中又有一丝不解,“所以忽然这样,是有什么事?”
祝愿年抬头,坐直了些:“啊……是,我有个事想师父商量。”
蔺青云眉尖微微一挑:“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