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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再见与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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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亦愣在原地,或许是在设想过的无数种回应里都没有出现眼前的一种。
应时月垂下眼眸,指尖微微弯曲,但终究是没有下定决心又一次转头就走。
“我要回来了,”如此僵持十几秒,又经受了一番几个路过成员的目光洗礼后,乔亦终于宛如回过神一般,神色回归寻常,接着重新开口,“回Link,回L队做偶像——你知道吗?”
无数的传言在这一刻落到实地,这个在链团粉圈造成轰动的大新闻,总算是得到了本人的承认。
应时月不知道当下最优的反应应该是什么——但他总觉得自己也不应该如此轻巧般接受这件事,就像乔亦本不应该如此轻巧般回到所有人身边。
于是他顿了顿,最后说:“我不关心。”
但他又知道自己其实挺关心的,只是不知道应该用何种态度去回应。
装作无事发生般做朋友?那多少对不起当初被“抛弃”的自己和整个L队。干脆就当陌生人?都一个队了,抬头不见低头见,MC还得进行,他们连自欺欺人都不可能顺理成章实现。又或者是干脆摇身一变成为仇人?但总归是理由不充分,乔亦有乔亦的人生,他要离开也只是他的选择,理性而论,应时月不应该苛责这件事。
所以只能保持在不上不下的态度。
乔亦神色微动。
如果是应时月记忆中的那个乔亦,那他下一句话很可能是反问“真的不关心吗”——以此让应时月直接卡壳。
但此刻……很不巧,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接下来本可能出现的发言。
乔亦神色无奈地向后伸手,从背包里摸出手机,将屏幕转过来给应时月看了一眼,上面写着熟悉的“何乐”两个字。
这是负责整个L队的经纪人,也就是之前小后辈口中的“何姐”。
在乔亦刚回来、又刚刚不知道是意外、还是刻意在总选出镜的这个时间点上,这显然会是一个重要的电话。
搞不好就是让他一起去商量如何官宣回归。
“今天是我打扰了,回头再和你说,”于是乔亦只得一边按下接听键将听筒放在耳边,一边匆匆说,“你快去化妆间,不然过会就要排队了——我先接个电话。”
他说完就沿着走廊转向来时的方向,但走了两步又转回头面对应时月:“哦对了,还有我本来想最后说的,但是来不及了……对不起。”
应时月听见何乐询问“你在和谁说话”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
乔亦说完最后一句话,这次是真的毫不犹豫转回头快步向前,再过不多时,就消失在了应时月的视线之中。
乔亦来得突然,暂别也突然。只有应时月停顿在原地,内心有点恍惚。
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从这人口中听到“对不起”三个字。
*
曾经的乔亦在一期生里一度被说是少爷作风——自信、开朗、受欢迎、自我中心且从不示弱。这话不含褒义或者贬义,更接近于是在陈述事实,毕竟队里都知道他有个做资本家的爹。
应时月第一次见乔亦的时候,这人就穿着一身名牌,刚从他不认识、但看上去就很贵的保姆车上走下来,颇有种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感觉。
那还是一期生被通知去公司集合的早上。
公司当时的基地是老城区里的一栋小楼——他们刚成立时并没有专门的剧场,每周公演需要跨三个区、坐一小时地铁去城市另一端租用的场地。
老城区那边小路多,车开不进去,就只能在路口停。乔亦下了车后四处观望了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路过的应时月身上。
“你是去Link报到的?”
当年的应时月听见陌生的娃娃脸少年对着空气发问,过了几秒,没人回应,他才意识到对方大概是对着他在说话。
“你说什么?”但他并没有听清,于是扭头用疑惑的目光望着对方。
“我——说——”陌生少年拉长音调,对着他喊话,“你是去Link报到的吗!”
应时月的第一反应是警惕。
他当时就穿着普通而陈旧的白衬衫黑短裤运动鞋,背着和街上初中生们无异的旧款背包,身上没有带任何表示自己身份的物件——这里到公司还有一段路,那这个人又是凭什么能直白而准确地道出他的目的呢?
陌生少年见他神色犹豫,似乎很快就意识到了应时月担忧的点,于是扬起嘴角冲他一笑:“你不要担心啦,我也是去Link报道的——我叫乔亦,乔木的乔,也是的那个亦。”
“你不相信的话,这里是我的身份证和学生卡,”乔亦说着就开始从背包里掏证件,完了又指了指背后的方向,“我是那边市一中的学生,下月满14岁,刚上初三,你可以去找一中学生老师打听我——哦不对,你现在要赶着去公司呢。”
还没等应时月开口,对面就叽叽喳喳说了一大段,活泼和自来熟的程度让他叹为观止。
于是直到乔亦话说完,才终于轮到应时月搭腔:“一上来就说个人信息,万一我就是个普通路人,或者是什么不怀好意的人呢——现在未成年犯罪可不少。”
倒是刚刚乔亦的发言和证据,已经足够让应时月相信他的身份。
“怎么可能,”乔亦笑眼弯弯,语气很是理所当然,“你长得这么漂亮,一看就是要去做偶像的——如果不是的话,我都考虑拉你入伙了!这么一张脸就应该站在舞台上才对!”
后来应时月试图回忆那天的自己,想起来的只能用“灰头土脸”四个字形容。刚从乡下进城没多久的小孩,日常是在街头巷尾打黑工,衣服还是穿的继兄几年前淘汰下来的,更别说打理或者化妆。
在往后的八年里,“漂亮”这个形容词曾无数次出现在应时月粉丝的口中,几乎成了在Link和“应时月”半绑定的一个词汇——虽然大型团并不常谈“门面”这个定位,但如果一定要评选Link的门面,应时月之外,绝不会有第二个公认的选项。
但乔亦是人生里第一个当他面这样评论的。且不论无人在意他的人生前十四年,即使是母公司星探原话也只是“很有潜能”,而非当下如何。
无论如何回想,应时月都感觉,那时候光鲜亮丽的应该是对方才对。
但刚满14岁的应时月听了这话显然很开心。于是他对乔亦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然后点点头承认:“嗯,我是。”
“——看来我找对人了!”乔亦的笑容愈发明亮,“我完全不认识这边的路,车又开不过去,也看不懂地图,让我一个人找肯定要找到天荒地老,要不我就跟着你走吧!”
如果这件事出现在他们熟识后,应时月肯定能一瞬间意识到这只是一个拙劣的借口,毕竟乔亦很聪明。
这世界上有无数远在天边的聪明人,他们出现在教科书、出现在顶刊、出现在电视节目和媒体报道中,但只论近距离接触,乔亦绝对是他接触过最聪明的人——即使是日后在top2的顶尖专业读了四年,他也没觉得身边谁比乔亦更聪明。
毕竟即使在高手云集的top2,天才也凤毛麟角,也是一个院系可能好几年才会出现一个的存在——应时月确实没接触过真正的天才,而乔亦在他心中毫无疑问是普通人“智商”的天花板。
况且乔亦高考填的是地球科学大类,一个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看不懂地图”的人会填出来的志愿——倒是全省第一斩钉截铁填冷门专业这件事,当初很让招生组高兴了一会。
只不过这事发生在他们初遇的八年前,发生在应时月甚至还忘记报上名字的一刻,他当然意识不到这件事。
实话说,应时月其实并不太喜欢有人跟着——他本质上还是个内向、甚至是有点社恐的人,即使在工作的过程中无法避免人际接触、且可想而知真成为偶像后总需要被迫与人打交道,但如同此时这般没必要的社交,他并不热衷。
只是乔亦语气实在是太理所当然,甚至没有问“可不可以”,就像只是一个毫无感情的任务指派机器,觉得全世界都应该很自然而然地同意他的请求。
而应时月确实同意了——或许那也不能叫同意,只能叫“不反对”,或许是因为乔亦确实看上去很热情。
也很可爱,让人无法拒绝。
不过他还是没想到,乔亦跟着他一起走的后果,是他们两个人一起迷路了。
应时月一般都在郊区活动。老城区对乔亦这种大少爷来说是破旧的、很少来的地方,对他来说也是城里,交错的都是他感到陌生的街道。
他们拿着短信里给定的报到地址在街头问路。
应时月也不知道那些路过的居民给出的指向究竟对不对,但他只知道在“下个路口直走”的指令后,他们在下个分岔口看见了一条11点方向的路,和一条1点方向的路。
“什么叫直走?”乔亦语气充满了无法掩盖的困惑。
应时月当年还没买智能机,用的是早就被淘汰很多年的一个旧按键机。手机键盘已经不太灵敏,一个键可能要按上三五遍才有用,一连网就卡顿到只能重启,更不用说开手机地图。
“没电了。”而乔亦在他面前疯狂点手机屏幕都点不亮,最后也只得悲伤宣告这个事实——于是两人继续在这片区域内绕圈。
那一天的后续,是喻疏一解救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