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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藏匿 ...

  •   单薄的纸张上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雏鸟,作画者大抵是学艺不精,让看画之人实在是辨识不出这鸟的品种,右下角用毛笔写着个极细极小的“宋”字——指代对象就端坐在温言对面,拎起纸张卷成一个中空的细团,挨上了桌上烛火的边。

      “细团”瞬间便飞快地燃成了灰烬。

      难怪锦桢这厮明明没有心仪的姑娘,全皇城又有那么多座青楼酒家,却偏偏总来青鸢阁这地方抽烟喝酒。

      温言细细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女人,对方的确是妙曼生姿,一颦一笑都像是被设计好了似的,把控在一个精准又微妙的尺度,眼波流转,却又免去了落于风尘的俗态。

      实在是很难想象,就这么一个全身都没二两肉,看上去拎个茶壶都得怕手腕被风吹折的女人,已经轻飘飘地了结了三条人命。

      似乎还不过是因为情债。

      宋婉轻笑一声,打断了温言出走的思绪:“温公子,你要是再这么盯着我瞧,我可就要品出点别的意思了——”

      “咳……”
      温言立马低下头,有些慌乱地端起面前的茶杯以掩尴尬,可望着那空空如也的茶杯,他才想起,里面的茶水早就被宋婉扬手泼了个底掉。

      温言:“……”
      这么一遭,倒是让他这个“心虚的假贼”重新冷静下来了。

      宋婉原先以为,温言能同柏清河混一道去,还跟那个整日跑顶楼厢房喝酒逗闷的锦桢称兄道弟,也应当是个差不多的性子,实在是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不经逗,便将原想脱口而出的几句酒场调侃尽数咽下,话音一转,启了正事。

      “我想让彭景带我离开这鬼地方,除了‘恢复自由’之外,还有另一个目的,不妨也跟你挑明说了,”宋婉用指尖沾了下自己杯中的茶水,在桌上边写边说道,“我知道皇城动乱在即,想让彭景带我出城的理由,也有‘避难’——远离是非,是能在这世间活下去的最好方法。”

      温言眉头一皱,追问道:“你怎么知道皇城动乱在即?”

      “柏平昀与柏清河皆已奉命出城,虽明为平外患,却也有调虎离山之意,”宋婉没接温言的疑问,自顾自地接着说道,“皇帝已老却不服老,始终不肯下太子的即位诏书,你们那位阁主,野心太重,养精蓄锐数十载,如今就是他能动手的最好时机。”

      宋婉落下最后一笔,翻手用指节敲击了两下桌面。

      “这就是他一直想要得到手的东西。”

      温言低头看向桌面上那明晃晃的两个字,后背瞬间窜起了一股寒意。

      望尘坐在厢房外,擦完了刀,正想再将脸上的血污也顺带着擦两把,却遗憾地发现全身上下已经再找不到一块干净的衣角能担任这个重任。

      他向后一仰头,就这么虚虚靠在了墙上,心下却不免腹诽,温公子到底是不是预料到了这狼狈的情况,才决定将那些人全都交给自己解决的……

      靠,那心也太黑了!

      蹬蹬蹬——

      这青鸢阁内来往人数众多,一连串的脚步声响起,本也没有引起望尘的注意,直到这脚步声由远及近地朝他而来,他才缓缓睁开了双眼。

      一个将头发虚虚盘在脑后的小女孩手上端了杯白水,就这么停在了望尘面前。

      望尘心下奇怪,正要站起身,那女孩却是快他一步,先将茶杯塞入了他手中,又从袖袋里掏出了块藕粉色的手帕,冲他扬了扬脑袋。

      望尘在瞬息间简单判断出了女孩的情况,从脚步和呼吸声听来,对方应当不是习武之人,这才不明所以地顺着对方的视线伸出了手。

      小女孩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轻快地哼声,似乎对望尘的“善解人意”十分满意,随后将手帕放入了对方抬起的手中,示意他快去把脸擦擦。

      望尘:“……”
      他好像,从这小女孩的神情里看到了一丝嫌弃……

      按理说,他是不应当接受这份好意的,可对方不过是个小孩,仰着小脸冲他笑,他也就莫名卸下了些防备,用手帕意意思思地抹了两下脸。

      “你是跟着温言哥哥来的吧,放心,我不害你,这手帕上没迷药,你也不用还给我,用就是了。”

      小女孩蹲下身,坐在了望尘身边,明明在同望尘说着话,目光却并未投向坐在一旁的本人,而是漫无目的地巡视过回廊对面的上下两层厢房。

      这青鸢阁内部的厢房是个“回”字形排布,这么抬眼望过去,对面上下几层回廊的动静都能被看得一清二楚。

      望尘这下当真是对身边的小孩儿产生了些好奇,忍不住偏头看去,就见对方身着一袭藕粉色的连衫长裙,坐下时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只剩张小脸露在外面,莫约八九岁的年纪。

      他盯的时间久了,对方才像是察觉到了一般,也偏过头,朝他笑了一下。

      莫约八九岁……
      望尘心下顿时打了个激灵,青鸢阁是疯了吗,这么小的童工都敢雇佣!

      而且对方,喊温公子“哥哥”……似乎是认识温公子的?
      可他从来没听温公子说过这号人物啊?

      “别想太多,我不是这里的人,只是看你跟温言哥哥一道,知道你不是坏人,才闲得没事来跟你聊会儿,”小女孩笑着开了口,随后扬手将脑后的发簪取下,黑发顿时垂了下来,她这才舒舒服服地往墙上一靠,补充道,“那杯水也没毒,你要是渴了,可以喝的。”

      望尘似乎是被对方这一连串地动作给震惊到了,心下暗叹一声,收回了目光,话匣子却也不由自主地打开了:“你说你不是这里的人,那来这里做什么?”

      “救人呀,喜欢的姐姐替我背了黑锅,弄不好可就完蛋了,我当然不能见死不救吧。” 小女孩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一股狡黠劲儿便涌了上来,“不过现在温言哥哥来了,就没我什么事儿了。”

      这下望尘更是听了个云里雾里。

      成人替小女孩背黑锅,这“黑锅”再黑能黑到什么程度?望尘以己度人,觉得无非也就是些摔了盘子摔了碟的小事儿,最多罚点俸禄,挨两下手板子,也就过了,怎么也上升不到“完蛋”的地步。

      难不成是青鸢阁内部已经黑到了这种程度?这么点小事儿都要拖着一个小女孩上刑场?

      思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望尘只好干巴巴地接了个语气词:“啊……”

      “真的呀,我那天只是不小心喂死了两只想要啄我的小鸟,却差点把姐姐吓死了,”小女孩的眉头随着语气一同低垂了下去,叹了口气,“姐姐说,这事儿要是被鸨母或者别的姐姐发现了,就完蛋了,所以她得想个办法,把这两只小鸟给处理好。”

      “虽然姐姐说用不上我,但我还是想留下来,万一能帮得上忙呢?”

      两只小鸟。
      望尘愣愣地点了下头,觉得这事儿听上去确实似乎比摔了盘子要严重些。

      他看着对方那张几乎写满了“聪明伶俐”四个大字的小脸,几乎要怀疑这话是不是含有什么隐喻的时候,温言总算是推门走了出来。

      “望尘,身上带银票了吗?”
      温言随手拍上望尘的肩膀,顺走了对方举起的钱袋子,从里面对着数抽出了几张,才将钱袋子抛了回去。

      望尘对他这钱袋子的“斤两”如数家珍,瞬间心如刀割,几乎要落下泪来:“温公子,你突然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唔……”温言重新点了遍数,确认无误后才道,“给里面那位宋小姐赎身。”

      赎身……
      赎身?!

      望尘心里顿时警铃大作,觉得此事颇有蹊跷,却只敢弱弱地在旁开口道:“温公子,我家少爷这才刚走两天……”

      温言心里明镜儿似的,瞬间便明白望尘这家伙脑子里的歪想法又飘到九霄云外去了,反手便学着柏清河的动作,哭笑不得地敲了对方一个脑瓜崩:“想什么呢,是我有求于她,这是双方达成的交易条件,懂么?”

      “嗷!”望尘捂着脑门,往旁边跳开一步。

      温言抬眼,这才看见了之前被望尘无意间挡在身后的小女孩,不由得一愣,勾起的唇角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小女孩此时也拍了拍衣角的灰尘,站起身,朝着温言扬脸笑了一下后,转头跑开了。

      与此同时。

      唐知文将下属呈来的信件抽出,双手摊开,忍不住轻笑一声。

      “这种时候,皇弟怎么突然要找我出门叙旧?”

      “属下认为,二皇子始终对皇位贼心不死,这种摆明了心术不正的鸿门宴,太子殿下您不必理会,不去也罢。”下属站在一旁,恭敬地弯腰提议道。

      “哎,这话叫旁人听了去,可又得多感慨我们皇家险恶,以最恶之心揣度最亲的血脉兄弟了,”唐知文笑着将信件重新塞回了信封,摇了摇头,“他既三番五次地递来邀请,纵使是龙潭虎穴,也得亲自去走一遭才算是给了面。”

      他将信封直接交给了一旁站着的侍卫,吩咐道:“就按这上面写的时间地点准备着,也别忘了给我的皇弟回一封,就说消息收到了,到时……定会准时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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