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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后觉 ...

  •   温言求助无果,柏夫人本是坐着马车来的千金台,这会儿干脆连马车也不坐了,几人就这么沿路走沿路看,好歹算是在天黑之前溜达回了柏府。

      “老柏他人呢?”柏夫人一回府中,便见着了端坐在前院喝茶的柏清舟,立马笑着凑了过去,“清舟啊,瞧瞧我带谁回来了?”

      柏清舟闻言抬头,正好和正不着痕迹四下张望的温言对上了视线,见后者不自觉地站直了身子,不由得微微一笑。

      “爹在膳房里忙呢,”柏清舟先回答了柏夫人的问题,随后朝着温言一颔首,彬彬有礼道,“温公子,好久不见。”

      “柏大少爷,好久不见。”温言硬着头皮应了,莫名觉得此情此景,比自己曾经给这位大少爷当侍卫,抬头不见低头见时还要尴尬两分。

      柏夫人仰头饮了杯茶水,左看看柏清舟,右看看温言,总觉得这两人的反应都不如她想象中的热烈,尤其是自己这位大儿子,平日里处变不惊也就罢了,怎么这种时候还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就好像他们老早前就已经相互见过了似的。

      柏清舟不愧为玲珑心思,一瞅柏夫人那神情,心里便大概明了了个七七八八,言简意赅道:“娘,清河出城的那段时日,是这位温公子来给我当的侍卫。”

      出城营救柏平昀那整件事儿的个中缘由,柏清河想必在府中早已全都说分明了,因此柏清舟只是这么顺嘴一提,柏夫人便立马回忆了起来。

      “噢,”柏夫人恍然地点了点头,立马给还呆站在一旁的温言倒了杯茶,道,“好孩子,你那时候可真是帮了大忙了,肯定累坏了吧……”

      温言立马上前一步,诚惶诚恐地双手接过了柏夫人递来的茶水,放矮半杯遥遥相碰,嘴上谦逊道:“不……不麻烦的。”

      柏清河在后边看着好笑,他往常见着的温言可半分没现在这温驯样,虽说这人平日里话也不多,但总是话不投机便恨不得半路开呛;两人私下相处时,他更是几乎半分面子都懒得给自己留着……就着眼前这情形回想起来,那些时候的温言还真是别有一番少见外露的活人味儿。

      “哎,我自己的孩子,我还能不知道么?”柏夫人撇了撇嘴,指着柏清舟道,“就他这样,平日里有点小事儿忙起来都没日没夜的,那时候还没望洋能跟在身边陪着他跑前跑后,他肯定是说了什么花言巧语,指派你去帮着查粮草疑案了吧?”

      “……”
      还真是知子莫若母,确实被指派着跑前跑后的温言瞬间不吭声了。

      “温公子昔日确实帮了我许多……”
      柏清舟垂眸一笑,话音未落,另一道洪亮的声线却已然从不远处盖了过来。

      “都聚在这儿聊什么呢?”柏平昀一手端着一个白瓷盘子,朝着这茶桌扬声道,“臭小子,回来了也不知道要来搭把手……”

      这声“臭小子”指的是谁,不言而喻。柏平昀一嗓子喊完,仔细往这边一瞧,这才看着了个生面孔:“哟,府里来客人了怎么也不知会我一声,这位是……?”

      来了。

      温言整个人瞬间紧绷起来,朝柏平昀鞠了一躬道:“晚辈温言,见过柏大帅。”

      “嗯,柏府里不拘虚礼,随意些便好,”柏平昀找了个大桌,将手中的两盘菜肴先稳妥放下,随后才转过头来仔细打量了温言几眼,只觉得这名字越听越耳熟,忍不住多问了句,“温言……是哪两个字?”

      温言低头答道:“温润的温,言语的言。”

      成功在脑中将这两字对上号,柏平昀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地牢的事儿还历历在目,这个名叫“温言”的年轻人可真是闯了个天大的祸事,谭旭一死,万事死无对证,就连他堂堂一介元帅都被老皇帝拉着来回骂过好几次。
      好在他们之前总算是上山找回了些粮草,弥补了一部分损失,否则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交差才是。

      这人刚出地牢就敢来柏府做客,可见也真是个胆子大的。

      柏平昀皱着眉,心念电转,面上见柏清河这浑小子眼神跟没处放似的,没两秒就要瞟这青年人一次,活像是黏住了撕不下来的狗皮膏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只是就这么气着,还真给他气明白了不少事儿。

      难怪这个平常帮他哥忙点事儿就溜得比兔子还快的小崽子这段时日对去巡检司倒是热衷得很。

      原来症结在这儿呢。

      他原来怎么没发现,自己这儿子是个这般粘人的货色……好兄弟之间,就算是再亲近,也断然没这每分每秒都巴望的道理啊。

      柏平昀半分没觉得是自己想偏了,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柏清河一眼。

      柏清河脊背一凉,下意识就想扯个由头,拽着温言往后厨溜:“爹,娘,那什么……我俩去看看后厨还有什么菜没端来的……”

      柏夫人看好戏似的左右瞧瞧,心下暗笑:都没敢叫“臭老头”,看来臭小子这回是真有点慌了。

      只可惜,柏清河这边话头刚起,就被柏平昀一抬手给打住了。

      “既然来了,那便是客,没规矩的臭小子,哪有让客人去亲自动手的道理?”柏平昀皱着眉呵斥道,“你去把剩下的两道一齐端来,随后便开饭吧。”

      坏了,这是要把他给支开的节奏啊。

      柏清河心下警铃大作,面上却又无法拒绝,只好将手背在身后,轻轻捏了下温言的手,示意他别紧张,这才在自家臭老头子的眼刀下飞快跑开了。

      成功将人支走后,柏平昀的视线又落回到了温言身上。

      地牢之事在皇城内闹得沸沸扬扬,柏平昀就算是想要从中抽离,置身事外,也免不了将整件事的始末给了解了个大概——除去一些只有巡检司内部才会知道的消息,他也算是将这事儿给听过了个六七遍。

      甚至就连最终是太子担保温言出的地牢,柏平昀也是知晓的。

      本朝最大的好事儿,便是几乎没有什么所谓的党派之争——老皇帝膝下总共只有三个儿子,没有女儿,算得上子嗣稀少,与此同时,太子殿下,也就是大皇子,本就是个难得一见的,能文能武且精于算计的人才。

      相比之下,二皇子实在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无甚可圈可点之处,下注于他,还不如多给太子殿下卖点好来得划算——想必其他为臣多年的要官自然也有这种分辨能力。

      如此一来,事态便可以称得上明了——大家既然都想让太子即位,那便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虽说背地里尔虞我诈的小争小斗永远免不了,可真闹出个这么大的事儿,就属实没有必要了。

      因此“温言”这个人,和他背后牵扯出的势力几乎就像是莫名其妙窜出来的一样,将这原本明朗的时局搅了个乱,叫人分辨不出他们的立场。

      可分辨不出的立场,本身便对应着一种敌对立场。

      即使太子似乎已经将这股势力收入了麾下,愿意出面担保温言;即使柏平昀对自家儿子看人的眼光还算得上信任,可此事事关重大,他仍旧认为,还是多留个心眼比较好。

      “温言,坐,”柏平昀面上勉强露出了个笑模样,让温言落座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开口问道,“我听清舟说,你曾经给他当过一段时间的侍卫?”

      温言果断地点了点头:“是。”

      见这青年人回答得爽快,柏平昀又问道:“那你原本的差事是……?”

      这话问得还算是比较含蓄。

      温言想了想,觉得这话可编可不编,最终还是迎着柏平昀的目光如实答了:“原本……算是个影卫吧,现在不是了。”

      柏平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正要再说些什么,背后却传来了一阵呼喝。

      “爹!你别趁着我不在欺负人!”
      柏清河的余音飘散在院中,还没散完全,他人又跟阵风似的,已经摆好菜跑回来准备给温言撑腰了。

      柏夫人看着好笑,抬手拍了拍柏平昀的膝盖:“行了,老柏,没见人跟护着宝贝眼珠子似的么,要是再多说两句,你都要成那恶公公了。”

      温言被柏夫人那眼神看得耳热,抿着唇又不吭声了。

      柏平昀明显对自家儿子这胳膊肘使劲儿往外拐的样子十分不满,也就没抽出心思去细想柏夫人话中调侃的深意,气鼓鼓地站起身,招呼着众人上了饭桌。

      “温言,来,多出点这个,补身体的,”柏夫人热情地给温言夹了好几筷子好菜,“要是还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说,明天就让下人去买了来烧……”

      “嗯,谢谢柏夫人。”温言拘谨地点了下头。

      柏平昀眉头瞬间一紧,他本以为温言只是来吃个家常便饭就走,可现在听自家夫人这语气,此人倒像是还得在这住一晚上。
      那不管怎么说,礼仪上也是断不能怠慢的,于是他侧头问道:“客房已经让下人收拾出来了吗?”

      柏夫人深呼吸一口气,总算是憋住了冒到嗓子眼的一声闷笑。

      “什么客房,”柏清河低头扒饭,还不让在这时候插一句嘴,“温言晚上就住我房里啊。”

      从没听说过谁家好兄弟关系好到晚上要睡一张床榻的柏平昀,这下终于是后知后觉,发现这事儿有些不对劲了。

      柏平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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