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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青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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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看什么?”
小孩凑到了窗边,跟着对方的视线角度往外张望。
“看鸟。”小温言目光不斜,抬手朝空中指了个角度,谁知他刚一抬手,那只鸟就扑腾起了翅膀,“啊……飞了。”
“喔——”
小孩在旁边发出了一声毫无起伏的应和。
小温言倒是不甚在意身边人的反应,两手抓着铁栅栏,缓缓坐在了地上。
小孩转头问道:“你喜欢鸟?”
小温言低下头,思考了几秒才答道:“我喜欢看它们飞起来的样子。”
“唔……”小孩似乎没想到小温言会给他一个这么具体的答案,顿了顿,才继续着这个话题,“那你有没有听说过神鸟毕方?”
“什么是……”小温言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一遍,“神鸟毕方?”
小孩大抵已经习惯了同龄人的孤陋寡闻,因此很是大度地一点头,背课文似的说道:“毕方,状如鹤,一足,赤纹,白喙,其鸣自叫也,见则其邑有讹火。”
听起来很漂亮。
小温言这才扭过头去看他,皱着眉怯生生地问:“可是出现的地方就会有野火……这不是很不好吗?”
“也许是吧,”小孩哼笑了一声,“要我说,这也有可能只是无能的人们面对突如其来的天灾的一种借口罢了。”
哦。
小温言懵懂地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茬,对方坐在一旁,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于是他只好礼尚往来地问道:“那你呢?你喜欢什么?”
“我吗?我没什么喜欢的,”小孩似乎是没想到温言会主动来跟自己搭腔,很愉悦地答道,“世间活物都有自己的意识和主见,我对那些东西没兴趣,更谈不上喜欢。”
……嗯?
小温言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观点,再加上对方刚才的一番卖弄,使得眼前这位第一次见面的同龄人在他脑中留下了个“学识渊博”的好形象,这才不由得对对方的答案真来了两分兴趣。
小温言歪了歪头,又将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那你喜欢什么?”
小孩这回没再顾左右而言他,而是坚定的给出了答案:“刀。”
刀?
这下小温言就更不懂了。
这种凶光毕露,开刃即见血的冷冰冰的武器,哪里有什么好喜欢的?
大概是小温言露出的迷茫和疑惑实在是太过显眼,逗得偏头来瞧的小孩忍不住笑出了声。
“刀有什么不好?”小孩像是知道温言脑中在想什么一样,开口阐述道,“这种可以拿在手中,只会听从自己的指令,指哪儿砍哪儿的利刃当然是最棒的。”
对方说话的语气太过于肯定,小温言的思路就这么被对方带着跑了。
……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活物会产生‘愿望’,这份‘愿望’会无时无刻动摇他们的决心,以至于他们在遇到任何指令时都会进行思量……”
小温言盘腿坐在地上,屁股底下铺了层干燥的枯草,他耳边是小孩的侃侃而谈,望向的却是广袤天地,树间传来了几声鸟鸣,翠绿野草上的露珠早就不知何时被升起的阳光蒸干了,草尖却仍旧闪着刺眼的光。
而拦着他与这片欣欣向荣交汇的,正是笔直竖起在眼前的一小排铁栅栏。
“……所以你呢,你有什么愿望?”
小温言这才回过神,收回了眺望的目光,转而对上了小孩黑洞洞的眼底。
“我的愿望……”小温言在对方的目光中低下了头,掰着手指道,“只要能活下去……”
“……若是还能吃饱饭,就更好了。”
小孩一愣,随即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小孩笑着揽过了小温言的肩膀,“你这愿望未免也太质朴了。”
质朴就质朴吧。
小温言早就习惯了,没将对方的嘲笑放在心上。
若是每个人的冷嘲热讽都要被铭记在心,他早就该倒在人声鼎沸的大街上被骂到羞愤而死了。
小孩转头看向温言,两人间的距离被拉近,这回小温言总算是看到了对方眼底那模糊的倒影。
“我果然还是很看好你。”小孩突然咧嘴笑了,望向小温言的双眼显得亮晶晶的,“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咳咳咳……”
温言一手捂着自己的脖颈,猛地翻身坐了起来,潜在梦中的意识还未完全回笼,目光却已将屋内环视了一圈。
身下的床板怎么摸着比往日要硬上几分……
温言低头瞧了两眼。
哦。
原来是他昨日强撑着回到房间后,就直接倒在了地上。
难怪做了个噩梦。
温言从地上站起身,活动了下关节,才弯腰将被压在身下的信封捡起,妥帖地放到桌面上,走出房门用冷水洗了把脸。
好真实的噩梦。
冷水顺着温言的衣领和袖口蜿蜒而下,逼着人打了个寒颤。
诸般回忆涌上心头的滋味,当真是令人作呕。
身体里的毒素昨晚被催发了一通,滋味虽然难熬,但好在暂时没留下什么大碍。
温言垂眸拆着信封,心下想着,手中这任务即使是难如登天,也得速战速决才行。
等到纸张被尽数抖开,温言仔细翻阅了三遍,也没能明白年轻人当时所说的“非他不可”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是去青鸢阁里杀个人而已。
和平常的任务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温言将手中的纸张点燃,确认内容全部被烧成灰烬后,才从柜子的暗格里摸出一早藏好的新佩刀,戴在腰间。
准备万全,今晚太阳一落山就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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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今日又有送来给你的信。”
小二站在屋外用力锤了两下门,又喊了一嗓子,屋内这才有了反应,只听一阵缓慢的脚步声停在门边,一把推开门,将小二手中的信抢了过来。
“多谢。”
被称作“琴”的女子声音沙哑,话音未落,屋门又被嘭地一声关上了。
“呸——”
小二差点被这门夹了鼻尖,恶狠狠地低声咒骂道:“年老色衰的下贱东西,在这里摆什么谱。”
不知屋内的人到底有没有听见这番话语,总之骂是骂了,小二也不指望对方真会有什么反应,又去轻手轻脚地敲响了下一个屋门。
“宋小姐,宋小姐?今儿有您的信嘞……”
琴回到屋内,抿起唇,动作粗暴地撕开了手中的信封。
第三天了。
这已经是她连续第三天收到这位神秘人送来的信件了。
“算算日子,”琴身着一件已经洗得有些褪色的长裙,坐在床边,将展开的信纸细细读完后,涂着艳红色口脂的嘴唇一开一合,喃喃道,“也该到时间了……”
她难得神色焦虑地站起身,走回到了铜镜前,一手拿起桌上木盒里存放的石黛,想要对着镜子细细描摹下眉眼,却在和镜中倒影对上视线的瞬间又犯了难。
“年老色衰……”
琴摸着自己眼角眉梢的细纹,低声将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突然笑了。
倒是骂得也对,她喃喃想着,我见他哪还需要梳妆打扮。
“体面”这块遮羞布,早在二十年前就被她亲手撕了个粉碎,丢进街角的土坑里了。
难呐……
琴拖着那条有些残疾的腿脚,步履缓慢地绕着桌子走了半圈。
那我又该为他准备些什么呢……
茶水。
对,我至少应当为他准备壶茶水。
琴想法乍现,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动作一大,她一瘸一拐的丑态便暴露无疑,哪还有半分适才踱步的优雅姿态。
“小二,小二!”
琴沙哑的嗓音回荡在后院的空气中,饶是再不情愿,站在另一端的小二也没法装聋作哑,不得不回过了头。
“帮我煮一壶茶水,”琴不顾周围那几扇隐隐被推开的房门和凑热闹偷听的屋内小姐,颇为罕见地扯着嗓子喊道,“今晚有贵客要到我屋里!”
贵客?
周围顿时响起了低低地调笑声。
小二自然也听到了那些窃窃私语,忍不住露出了个嘲讽的笑:“哪位贵客啊?放着这些个年轻貌美的小姐们不去度春宵一刻,还会跑你屋里头去!怕不是你癔症犯了吧!”
琴即使心里头再过刀枪不入,这番话也实在是过于难听了些,呛得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晌接不上话来。
最后还是宋婉出面呵斥了小二两句,才让人灰溜溜地夹着尾巴去按吩咐煮了茶。
琴多看了为他出头的宋婉两眼,对方大大方方地朝她一扬眉,露出了一个全然挑不出任何错处的礼貌笑容。
于是她又只得道:“多谢。”
“不必,”宋婉脚步一顿,“举手之劳。”
温言趁着刚过落日,天色将暗未暗的时分出了门。
青鸢阁这地方,虽说他已经造访了不少次,但住着那些个小姐的后院他还是头一回到访。
毕竟是住着老鸨们的摇钱树的地方,若是有个什么机关或者暗卫,他还能提前与其“打个交道”,以保不影响后续的任务进程。
可惜,是他想得太多。
温言翻过墙头,轻飘飘地落了地,踩着正巧暗到分辨不清的泥地环顾四周,不得不下了结论——这里还真就一点保护措施也没有。
……算是得了个便宜。
温言心下稍安,却没敢就这么放松警惕,反而是一手握上了腰间佩刀的刀柄,才轻手轻脚地一推窗,纵身跃进了屋内。
“你来了呀。”
沙哑的女声从屋内传来,温言动作迅速,几乎是刚一听到声音,就已经判断好了方位,脚下更是一丝停顿也无,瞬息间便用刀尖抵住了女人的咽喉。
“……孩子,我不过是个手无寸铁的女人,跑不了的。”
琴被对方迸发出的杀意惊得怔住了一瞬,随即却莫名地笑了起来,细瘦的咽喉一颤一颤地与刀尖相触,碰擦出了几粒血珠。
“你若是时间充裕,不妨先坐下来喝杯茶,再听我讲讲最后的遗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