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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玩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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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交归成交,柏清河姑且还算是有点良心,是他坑人在先,承的情自然更是要还。
于是柏清河在三言两语把后续事宜安排妥当后,便将摊子甩给了望尘,说话期间目光频频扫向温言,像是生怕自己一个不留意,对方就会瞬间遁地跑了似的。
待处理完后更是直接走到温言面前,有些干巴巴地开了口:“怎么这么安分,等我呢?”
温言正靠在树干上跟周泉说话,这孩子脸皮薄,动不动就脸红,对于苦厚脸皮久矣的他而言自然十分有趣;见柏清河走了过来,才冲着对方甩了甩手中刚折的小树枝,答道:“是啊,等你付工钱呢。”
“……之前怎么没发觉你是个这么庸俗的人,三句话不离钱,”柏清河气得磨牙,心里那点旖旎瞬间散了,伸手将人拽向自己,“先欠着,吃了饭再还你。”
“柏二少爷,要陪吃饭得加钱。”
温言意外碰着了对方一戳就炸毛的痛处,难得占了上风,自然忍不住去多戳两下。
柏清河拉着人就往外走:“加个屁,带你吃‘庆功宴’去。”
哦,这是还人情呢。
温言回过味儿来了,忍不住叹道:“就这么点小事,柏二少爷可真是奢靡啊。”
柏清河鲜少在口舌之争上落过下风,索性闭嘴翻身上了马,伸手示意对方也坐上来。
温言看了一眼:“我不跟你坐同一匹。”
“那匹可是望尘的爱驹,你要是给骑走了,他说不定会哭的,”柏清河指着另一匹被拴住的马,一脸认真地说道,“他今日可是受累在帮你扫尾,温公子行行好,就别再折腾他了。”
温言:“……”
柏清河趁势拍了拍马鞍道:“我这匹也算是能载两人不在话下的良驹,温公子不如勉强将就一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是不将就,好像也没了别的办法。
于是温言只好翻身上马,坐在了马鞍前侧。
柏清河唇角勾起一抹笑,抖着缰绳,策马从城郊一路疾驰。
盛夏暖风扑面,林间树叶声簌簌,身后人的炙热呼吸不时喷洒于耳畔,使得温言全程绷直了脊背,身体僵硬,即使入城后马匹速度骤减为踱步,慢腾腾地从不时侧目的人流中走过,他也未能放松下来。
柏清河倒是心情颇好地在身后哼着小曲,眼看温言不太适应周遭人投来的目光,才出言挑了个话题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你猜猜,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柏二少爷挑的地方,自然是好地方。”
“得了吧,这种时候还记着打官腔,”柏清河笑了两声,低声道,“只怕是要让温公子失望了,不过是老地方,彭景他们约的。”
温言皱了皱眉。
“我明白你想说什么,温言,你知道‘逢场作戏’这四个字吧,”柏清河一手拽着缰绳,将马停在青鸢阁门前,两人翻身下马,让小二将马匹牵到后面去,“况且今日是彭景买单,咱们只用白吃白喝就成……”
“他们几个人之前吃了我那么多次酒钱,这次你可得多吃多喝点,专挑贵的喝,咱俩争取一起喝空彭景的小金库。”
温言:“……”
他怎么记得这人先前说的是带他去吃庆功宴……
合着这个“带”还真不是“请”的意思。
——真是好一招光明正大的借花献佛。
“抱歉抱歉,路上迟了。”
柏清河一把拉开雅间的门,领着温言走了进去。
“说什么客气话,你柏二少爷未到,咱们都还按着酒没开始呢。”彭景晃了晃手中的空酒杯,直到柏清河走近,才看清对方身后带着个人,而且怎么看怎么眼熟,一拍脑门,才想了起来。
“哎哟,这不是上次碰到的那个……”
“是,”柏清河落了座,示意温言坐在他旁边的空位,介绍道,“这位是温言。”
接着又装模作样地将面前几人给温言介绍了一遍。
“温言,温公子,真是好名字,”彭景笑了下道,“之前子鹏还念叨呢,说温公子长得俊俏,一直想寻个结识一下,现在倒好,机会这不就送上门来了。”
李子鹏自从温言进门后,就不时拿眼神往对方身上瞟,这会儿被点了名,直接让旁边的姐儿给他倒了杯酒,大大方方地端了起来:“在下李子鹏,幸会。”
温言在这种场合下向来惜字如金,只是略一点头,饮了面前的酒,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彭公子,这么多人,酒怕是会不够喝呀,”宋小姐倚在彭景身上,捻着手帕说道,“要不阿宋再去找人拿点来?若是各位爷等下喝得不尽兴,可就是阿宋招待不周的罪过了~”
“还是我的阿宋贴心,想喝什么,你去挑,随便挑。”彭景揽着对方的腰,将人拉入怀中,以一种近乎是唇齿相贴的距离厮磨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将人放开,让对方端酒去了。
温言期间始终刻意低着头,没投去一分视线。
柏清河倒是没这非礼勿视的禁忌,拿着酒杯撞了下温言的杯子,吸引了对方的视线:“算我敬你,咱俩喝一个?”
“柏二少爷客气。“
温言哼笑一声,酒杯相碰,仰头一饮而尽。
“怎么,怎么光是你俩喝,也带上我嘛,嗝,”杨恒平日里是他们中最克制的,往常都是靠他把喝得不省人事的李子鹏送回府,因此这人即使酒量不好,也从未喝得酩酊大醉过,现在却不知怎么的,一杯接一杯,直喝得两颊绯红,明显是已经喝高了,大着舌头重复道,“带,带我一个……”
这人伸手就要来抓温言的杯子,好在温言眼疾手快地抽回手,才没让醉鬼得逞。
一次不成,杨恒也不是个善罢甘休的,非要指人轮流陪他一杯杯的喝,但凡谁拒绝或是喝慢了,就要被抓着衣领子往里灌,活像是性情大变,白酒成精……
“他怎么了这是?”酒过三巡后,柏清河也被迫灌下了好几杯,才总算是得了说话的空,冲着另外几人问道,“难不成是家道中落,要被逐出皇城了?”
“那倒没有,没这么严重,”彭景也有点喝上脸了,指了指胸口,哼出了几声嘲笑,“心疾呢,情伤难医,他看上人家姑娘了,非说什么一见钟情,结果人家根本理都不理他,满腔柔情无处抒发,只好借酒消愁咯……”
李子鹏想跟温言搭话,特意端着酒杯,顶着张笑脸挪到了对方身边,冲人问道:“温公子不妨猜猜他看上谁了?”
温言适才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格格不入,也跟着碰了几杯,算是给足了面子,但他其实并没那么快就适应这种场合,想要侧身挪开距离却又怕动作太明显……
两相僵持之下,柏清河正巧从旁伸手给李子鹏倒了杯酒,引走了对方的注意力,接了这个话茬:“谁啊?只要不是那些个名门大户,还能有他拿不下的姑娘?”
“你瞧,还真给说对了,可不就是名门大户,”彭景拍了拍柏清河的肩膀,笑得更大声了,“大到就是你柏二少爷碰上了,说不定都得碰壁。”
此话一出,哪还有什么好猜的,答案直接跃然纸上了。
杨恒这倒霉孩子,看来是看上董若晴了,结果碰了一鼻子灰,现在在这儿借酒消愁呢。
“嚯,我说怎么今儿突然这么好兴致地拉我来喝呢,”柏清河点了点头,也算是敬佩杨恒勇气可嘉,“原来是来喝忘情酒的。”
“可不么,我们这帮人喝酒,怎么能少得了你柏二少爷,”彭景有些嫌弃地拍了把杨恒的背,“杨恒,你他娘的怎么还哭上了……”
“正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李子鹏也在一旁出言劝道,“我看这温言就生得比那董若晴好,这双桃花眼长得,真不愧对‘眉眼如画’四字,杨恒,你让你身边这群姐儿腾个地儿,让他来陪你喝……”
李子鹏脸颊泛红,还在那喋喋不休地说着,彭景却悄悄瞟了眼柏清河的脸色——他本就有些不确定对方带人来参加他们这帮人私下见面是顺手而已还是有意为之,因此先前说话也不敢太过放肆,就怕触了对方的霉头,惹些没必要的麻烦。
但如今酒过三巡,眼看着酒量差点的全都喝高了,众人兴致正好,李子鹏口无遮拦的把玩笑直接开到了温言头上,都没见柏清河有半点表示,说明对方的来头和地位并不高,想必也并未得到柏清河的重视,否则现在肯定是得出面打圆场的。
彭景这般想着,心下稍安,也就由着李子鹏闹去了。
温言听着李子鹏把自己划入小姐的行列,也不恼,装得跟听不懂好赖话似的,只当对方是在夸赞自己的容貌,笑了笑,还真跟杨恒隔着桌子陪了一杯。
柏清河看着无甚反应,实际上眼角余光始终盯着温言的一举一动。
他本意是想看看温言那宠辱不惊、面无波澜的面具到底能在这帮酒蒙子面前戴到几时,忍到什么时候才会炸毛翻脸;甚至已经盘算好了,就算是掀桌,他给赔个笑脸和这一桌酒钱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还真就不信有人能将面具这么焊在脸上,偏要来回试探对方的底线到底在哪里,踩个门道出来。
这一试,温言的反应与他所预想中的情况简直可以说是“反其道而行之”,他望着对方仰头时上下浮动的喉结和沾着酒液的嘴唇,心下登时就有些不爽了起来,只觉得自己的喉咙也跟着涩得慌,愤愤地喝了一杯。
温言刚放下酒杯,就感觉到有人在戳自己的腰侧,动作很轻,又像是拿手指轻轻挠了两下。
他扭头,只见柏清河正垂着脑袋,撑在桌上的手挡住了表情,让人看不真切。
“你干嘛要主动陪他喝,你都没……”
这人话说一半,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说浑话,有些失态,于是生生止住话头,想将后面的话咽回肚里。
“他们劝我酒的时候你不帮我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还耍起赖来了。”
温言失笑道,略微俯下身子,才总算是换得两人面对面,看清了对方的表情;他朱唇轻启,呼出的气里混着酒味儿,怕被桌对面的人听见似的,声音轻得像耳语,说出口的话却一字一顿。
“柏清河,你是想靠耍赖讨糖吃的小孩儿吗?”
柏清河本就处于心思动摇的阶段,脑子里像是有好几团剪不断理还乱的线团绕在一块儿,本想借着酒劲儿上头逃避一下,身体却比脑子反应更快,出糗了不说,温言——这个罪魁祸首还偏偏顶着他这张无可挑剔的脸,趁着这时候不偏不倚地撞了进来,因着喝酒而有些泛红的眼尾,扫向人时显得格外深情款款……
柏清河听着对方又念了一遍自己的名字,算是彻底被搅得心乱如麻,直接把酒杯往桌上一放,起身告辞:“告罪,今日家中尚有急事,下回再约。”
彭景抬眼,有些奇怪地道:“你之前说你有空……”
柏清河哪里还能等到对方把话说完,迈步就出了雅间。
温言心道坏了,这是自己玩过火了;柏清河一走,他自然也该告辞,于是前脚跟后脚,也离开了雅间。
徒留李子鹏那个脑子还没开化的,倒在座位上喊着:“柏二少爷?温公子?别都走了啊,真不喝了?”
柏清河站在青鸢阁的大门外,回过身,看着温言一步步地朝自己走来。
“柏二少爷别生气了,是我不该这么逗你,我给你赔罪……”温言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未完全褪去的笑意,哪有半点怕人生气的意思。
他瞧着柏清河不说话,再次开口讨饶:“好啦,别真跟小孩耍赖似的,我错了,柏二少爷大人有大量,可否原谅我这一回?”
温言倒是真没想到,柏清河这人成天嘴上什么混账话都说,真轮着自己了,却是个脸皮薄的,轻轻逗一下就给人逗出这么大反应……实属意料之外。
柏清河哪有生气,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把他这反应归到“生气”那一栏里。
这分明是害臊,是羞恼,是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混在一起……是对温言的,也是对自己的。
“温言,我真是……”
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柏清河说话间伸手将人拉向自己,又低下头,将脑袋靠在了温言的肩膀上,蹭了蹭……发丝捎过脖颈和脸颊,痒得温言忍不住轻笑着躲了一下。
柏清河不由得有些可悲地想,想自己“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了这么多年,现在却让一个见面次数只手可数的男人,轻松自如地用几句话、几个表情就给迷得好像神魂颠倒,心向往之了……
我完了。
柏清河悲哀地给自己心里找不到头的乱麻打上了死结。
“真是败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