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豆》林小莫

6、6

　　承延读大学的第一年，每月回来一次，他讲很多学校的故事，我靠在他肩膀上静静的听。冬天时，那里是不下雪的，他摆弄着我的头发说要等，等再过一年，我高考完，一起去一次北方看雪，然后他又回学校，我努力的读书。
　　2002年的春天，一切来得那么突然，我发烧转为肺炎，承延的妈妈照顾我不离左右，她说承延下午就回来看我，我迷迷糊糊的睡着，梦里承延的额头又添了新的伤疤，他又开始不听话的打架，他还用手去勾其他女孩的下巴，我哭着拉着他的袖子，他不理我，我打他，他还是不理我，我骂他，“小流氓，你这个骗子，你不是说好要和我一起去看雪的吗？”
　　他终于转过头，眼睛明亮，他笑着，嘴角多好看，他说，“你自己去吧，我不去了。”
　　然后他跟着好多人一起跑着，他们都在笑，还和我摆手，我哭着叫他的名字，我喊他，“承延，承延，你别走，你怎么丢下我呢？承延，你别走。”
　　他又转过头看我，他一直笑，“林飞言，你要记得哦，我叫宋承延，我是你一个人的小流氓，你要记得，不许忘，不能忘……”
　　我哭着醒过来，阿姨眼睛红肿，似乎很劳累，我轻声问她，“阿姨，承延呢？还没来吗？”
　　她笑着说，“承延正好要考试，过两天再回来，他让你快点好，不然不放过你。”
　　我点点头，摇她的手，“阿姨，你回去休息吧，你看起来很累，我没事的。”
　　再后来，她果真没有来，护士说她忽然有点事情要办，让我好好休息，我打点滴，睡觉，做奇怪的梦，半个月后出院。

　　出院后我终于见到了承延，他还是老样子，眼睛亮亮的在家中呆着，阿姨却瘦了好多，苍老的模样几乎让我认不出来，我扶着阿姨，一巴掌打在承延的脸上，我骂他，“你这个小流氓，你怎么在这里呆着？阿姨是不是生病了，你怎么照顾她的？”
　　承延一直笑，他很安静，眼睛眨都不眨，我更生气了，“你还笑？我生病你不来看我，阿姨生病你也不管，你可真是个坏流氓。”
　　他不理我，和梦里一样，只是笑，一声也不出，任我怎么骂他也不理我。我像个疯子一样打他，原来只要我打他，他就会抓住我的手腕说，“林飞言，你打我的要还回来。”
　　但是现在我怎么打他，他都不理我，只是笑啊笑啊的，笑得我心疼。
　　阿姨心疼，她抓住我的手不让我打他，她抱着我大哭，就像是失去爸时一样，她说，“飞言，你别吓我，你醒醒，承延死了，承延，承延回来看你时候被车撞到……”
　　鬼才信承延会死，他那么健康，他那么坏，他还说要陪我一辈子，他怎么可能会死，小流氓不会死的，他死了我的魔豆怎么生长，谁和我一起去看雪？
　　“阿姨，你别哭，他骗你的，等我把他打醒。”我挣扎着，但阿姨哭的更厉害了。
　　她力气越来越小，最后倒在地上说，“飞言，你看，承延都烧成灰了，你怎么打？”
　　我转过头看承延，他真好看，他的笑是全世界最好看的东西，但是他太安静了，只是躲在像框里看着我笑，我抱着黑色的檀木盒子吻他，我坐在阿姨旁边吻他，我叫他的名字，我给他唱歌，我答应他只要他肯说话，我以后都不打他，也不叫他小流氓。
　　他安静的在我身边看着我不说话，我拿出红豆威胁他，我说如果你不说话我就把它丢掉，他歪着头笑，一点都不在乎。
　　我终于被我的小流氓打败了，我说，“承延啊，我们去看雪好吧，你不说话没关系，我还是带你去看雪，我可等不及了，我要快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