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沉默羔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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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易把木箱子拖到客厅，木箱子已经积了不少灰尘，贠斐在一旁拿着一张打湿后拧干的抹布，他说：“我来吧。”
秦易往一旁挪动位置，抱着膝盖看着贠斐擦去木箱子上的灰尘。
“这个……”贠斐盯着木箱子看，“好熟悉的图案，哥哥你看像不像……”
秦易凑过来看了一眼，也陷入了沉默。
他迅速起身将电视柜上的木雕取了下来。秦易把木雕放在木箱子上，两个人看着木箱子上等比例放大印着木雕图案的那一面。
“哥哥这是你买的装饰品还是……”
“我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做的，图案也是我自己画的，我只在这一个木雕上弄过这个图案，没有人知道。”
突然出现的书，莫名其妙出现的快递，印在木箱上仅一的图案。
秦易总感觉这个房间和四面透明的透明包装盒没有任何区别，四处全是刁钻狠毒的视线，将自己捅个体无完肤。
贠斐抓住秦易的双臂，一声一声呼唤他的名字。
他陷入了短暂的无知觉处境，他在一片空白的世界里没有看见之前见过的0094、6639，也没有和自己有过嘴唇接触的贠斐，空旷的白色世界出现了一池巨大的水潭，银色的水将一座三角塔举在空中。
秦易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如果不是眼花怎么解释三角塔下支撑它的水柱一直在涌动，虽然不排除水柱遮挡住支架，可是这么大一个三角塔怎么可能被一个直径约莫只有10cm的支撑架撑起来。
那座三角塔在小幅度的旋转，秦易朝着反方向绕着水潭走。他绕到正方向的背面，惊讶地发觉三角塔背后的图案竟然和自己设计的一模一样。
一个菱形的边框、左边上下两边被玫瑰和藤蔓缠住，右边的则有一条青绿色的小蛇盘曲在上面，菱形边框的中间是一枚很小的北极星，北极星下方还有一串英文，秦易心想如果真和自己设计的一模一样，那么那串英文应该是：【I will watch over you until I die】
当初设计这个是想要加在学校展览室那副画框上的，只是可惜他现在找不到那幅画了。
“秦易……”
“转头……”
偌大的空间里秦易听见有人在叫他，他理所当然地转了头，但是谁也没看见，他只看见了一块草地，草地上扎着一根比擀面杖稍微粗一点的木棒，木棒上头捆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牵着一只白色的羔羊。
秦易的脑袋里兀然冒出一句叔本华的话：「我们好像草原上的羔羊，在屠夫眼前嬉戏，一只接一只地成为他们的猎物。就像这样，我们在平安的日子里，不知道悲惨的命运正在等着我们：疾病、迫害、贫困、残废、失明、疯狂和死亡。」
这是什么……
秦易走向羔羊，身旁的白色空间发生急速的变化。
他在羔羊面前站立，观看白色空间向他展现的所有场景。
他看见了三角塔里面的一间布满和蜂室一样的六角形的电子屏和坐在正前方两个人，看见自己见过面交谈过的0094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对着上方和他后面躺在床上浑身是血陷入昏迷的6639，他看见三角塔里面高挂的那幅画和旁边依偎熟睡的管理者，他看见了自己的妹妹，看见了妹妹牵着一直小羔羊往前一直走一直走，然后眼前一黑，再次亮堂起来秦易发现自己坐在餐桌旁，他对面是一位穿着古怪的人，看不清脸只知道他拿起刀叉对着餐盘里的食物进行切割……
让我走！
秦易低下头，餐盘上没有熟食，只有一颗圆鼓鼓血淋淋的眼球。
“秦易！”“秦易！”“哥哥！”
秦易耳边再次传来呼喊他的声音，这一次他知道是谁了。
贠斐瞧见秦易的眼皮不安地动了动，心里踏实不少。就在秦易睁着眼睛陷入昏迷的时候，他的呼吸暂停了。
贠斐在呼唤他的同时拨打了救护车的电话，秦易胸脯开始起伏，贠斐深吸一口气，差点哭出来。
“呃……”秦易觉得自己在一片大海上漂流了很久，身上的衣物全湿了，很沉重很难受。
“我难受。”他这样对贠斐说，贠斐把他抱在怀里，轻声安慰：“马上，马上救护车就来了，哥哥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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贠斐很讨厌消毒水的味道，即使他小时候身体一直很健康，但是那股味道就像鲱鱼罐头，就像酸掉的袜子，全世界恶臭的东西都可以来形容医院在贠斐心中的味道。
“医生，秦易他怎么样了？”贠斐简单带着个帽子坐在医生的问诊室。
“初步诊断是梦魇症，梦魇的表现为在睡眠中反复经历焦虑、恐惧、愤怒等极度不安的梦境，从而导致醒来，患者醒后意识清楚，能够记忆并复述做梦的内容。患者清醒后不要刺激他，诱导他将梦说出来。”医生说道。
“可是他刚刚并没有睡着，而且眼睛睁着呼吸没了。”
“可能是主观意识的不想让自己陷入睡眠。”医生说这是最好的解释，秦易有在挣扎，尽管没有起作用。
“患者是否出现精神压力大、创伤后应激障碍，或者服用某些药物，如抗抑郁药、降压药、多巴胺受体激动剂等，这些很容易诱发梦魇的产生。”
贠斐回忆着秦易日常的行为，“PTSD算不上，只是他一直很在意他几岁就去世的妹妹，”突然，贠斐记起他把药油放回床头柜里的时候瞧见一个透明的装着白色胶囊的瓶子，“他好像有服用某种白色胶囊的习惯。”那个白色瓶子里面的胶囊所剩无几，贠斐猜测秦易应该长期在服用。
医生听到这句话皱紧眉头，他开口说道：“如果没有猜错，患者服用的白色胶囊应该是褪黑色或者安眠药，如果患者长期服用会引起低血压，这会加强梦魇。”医生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继续说：“不过没有检测药物也不能随意下判断，或许下一次复诊的时候可以把患者所服用的药带来进行检测。”
贠斐说好，心慌慌的感觉更严重了。
“医生，怎么可以治疗梦魇？”
“如果服用的药物是必须的，停用或更换药物。但是我们检测到患者并没有出现疾病，有可能就是你口中所说的，患者因为妹妹的离世产生了不可逆转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如果是这种情况，建议认知性治疗或者直接治疗创伤后应激障碍。”
贠斐接着说：“可是前四天他都没有服用褪黑素。”除去在游戏上花费了三天，进入噩梦游戏的前一天他一直跟着秦易，并没有发现他在吃什么药，而且在两个人相互倾诉心声之后，秦易比自己睡得还早，还睡得很沉。
“对患者进行认知性治疗吧，”医生说，“如果你在患者身边他没有出现梦魇这种情况说不定是潜意识信任你。”
“那我需要做些什么？”
“有意识的帮助患者把注意点放在他自身不合理的认知问题上，通过改变他对已，对人或对事的看法与态度。”
看着贠斐稍有些迷惑的眼神，医生笑了笑，他打了个比方，“如果有一个人一直主观的自我的‘认为’自己表现得不够好，觉得自己的父母不喜欢他，因此，他做什么事都没有信心，他会很自卑，心情也很不好。这种情况下，我们就需要帮助他重新构建认知结构，重新评价自己，重建对自己的信心，更改认为自己‘不好’的认知。比如多鼓励他，比如多向他表达自己的爱意，矫正他歪曲的认知和错误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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贠斐走出问诊室后就直接朝着病房走去，刚刚护士告诉他们秦易清醒了。
贠斐刚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已经坐起身、靠着摇起来的病床静静地瞧着外面的树的秦易。
秦易只是扭头看着外面，外面正在回暖慢慢进入春天，贠斐在医院的过道上都看见了许多只穿着薄外套和一件T恤的人。秦易穿着单薄的蓝色病服，双手放在被子上，右手手腕上还圈着医院就诊的手环。
像一个满目苍夷的易碎品。
有阳光从窗子中心照进来，正好照射在秦易身上。
为什么这么瘦，为什么瘦得连血管都能透过阳光看到，明明之前抱过这么多次，在床|上也抱过，在厕所也抱过，在沙发上也抱过，为什么之前没感觉出来，现在一下这么明显……贠斐沉默不语走进病房。
当一个人生过一场病之后，你才会知道原来那个人平时看起来已经这么脆弱了，生过病之后好像更加脆弱。
“哥哥，我来了。”贠斐的嗓子有些发痛有些发涩。
“嗯，我知道你来了。”秦易看了看手上的手环，“医生说什么了？”
“我们能不能……”贠斐的声音有些哽咽，“能不能不再吃褪黑色了。”
秦易摇摇头，“不吃会睡不着，我会一直重复同一个场景，它很压抑很难受。”
果然是梦魇，贠斐想着，他坐在病床旁边牵住秦易的手，“我们慢慢来好吗，你睡不着就找我说话好吗？”
“会打扰你的。”
“我不怕打扰。”
秦易嗤笑一声，“贠斐，我们只是接过吻的合作关系。你忘了吗，合作条约里面说过，不能有亲密行为。”
“那就当我们都违约了，合同不成立。”贠斐说，“接过吻的关系也没什么，哥哥我只想要你健健康康。”
贠斐已经止不住想起大学时期的[秦易]给自己讲过的那是那副场景，原来坐在病床旁边是这么的难受是这么的疼痛，那个时候的秦易估计心都快要死了吧。
“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吗？”秦易沉默着看了会贠斐，然后转移话题，“我看见了一只被拴住的白色羔羊。我的潜意识一直告诉我我就应该当一只沉默的羔羊，而不是阳光下的向日葵。”
贠斐紧紧攥着秦易的手，眼泪止不住滑过脸颊。
本来，他和秦易没什么关系，他找上秦易也是为了自己计划的进度能够加快速度完成，只是蝴蝶来得太快，他只能不去思考地勉强接住蝴蝶送来的玫瑰。
“那，哥哥在我这里做一只阳光下的沉默羔羊吧，我做哥哥一个人的太阳。”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沉默羔羊
